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 叠得整整齐齐, 这对商烛来说不是难事。她这些年被拘留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叠被子的绝活儿练得炉火纯青。
坐在塑料箱上,商烛翘起二郎腿,对四号铺招招手:“四号,你过来。”
四号铺以为商烛要给她下马威, 扭扭捏捏不敢过来,商烛道:“过来,放心,我不打你。”
“干嘛?”四号铺往她这边挪了半步。
“我问你点事, 裴大姐到底让你做的什么假账?”
四号铺眼神闪烁,也不敢回话。
商烛安慰她:“不要怕,大胆说,以后在江州市我罩你。在江州市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扒了他的皮。”
“......”四号铺扶着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商烛, “我不是江州市人。”
“那以后在江淮省,我罩你。”
四号铺:“我也不是江淮人。”
商烛换了一条腿翘起:“以后在陆地上, 我罩着你, 行不?”
四号铺:“我渔民出身的, 这次出去了就不当财务了,以后出海打渔。”
四号铺不敢乱说裴大姐的事, 她只想着这事快点结束,拿到裴大姐给的钱后她就回乡下打渔,再也不掺和这些资本家的纷争了。
商烛晶亮的眼睛盯住她不放:“你在哪片海域打渔?”
四号铺磕磕绊绊:“梅花岛那边......”
“巧了这不是!”商烛笑着朝她伸出手,“梅花岛那边的海域刚好是我的地盘,以后我罩你,只要有我在,鲨鱼都不敢咬你。”
四号铺如同脚下生根定在原地:“商烛,你不要逼我了,我什么都不会回答的。”
“真的什么都不会回答?”
四号铺用力点头:“真的。”
商烛幽幽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许橙。”
商烛站起来双手叉腰:“你这不是回答了吗,这就是你的意志力?我瞪你一眼,你就送上姓名,要是我以后带把刀和你聊天,你岂不是跟我无话不说?”
“我,我......”许橙缩着脑袋,“商烛,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就害怕了?既然怕我,我问你的话,你还不老老实实回答!”
许橙:“我不敢。”
商烛一身正气:“我给你个机会,把裴大姐让你做的事情都给我老实交代,不然以后你去打渔了,我让鲨鱼咬你。”
“......”
许橙闷声不出气。
打麻将的一号铺靠在床架歪歪斜斜站着,问商烛:“你打听这些事情干什么?”
“惩恶扬善,为人民服务。”商烛又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商烛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被割韭菜这口气,凭什么裴大姐扰乱股市赚得盆满钵满,最后的惩罚居然只是被禁止进入证券市场五年,这还有天理吗。
她必须要从许橙这里找到更多证据,也让裴大姐尝一尝蹲局子的滋味才行。
奈何许橙嘴巴是真的严实,她怎么问,人家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说。
商烛气得团团转,在屋里唾沫横飞,恨铁不成钢,指手画脚正气凛然指着许橙。
“你自己好好想想,裴大姐是什么人,裴家是什么资本?你替裴大姐背黑锅,她真的把你弄出去?”
“傻孩子,你太天真了!裴京越是我男人,天天搁我被窝里和我睡觉,他们裴家人什么都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资本家!全是骨子里流着污血, 吃人不吐骨头!你居然相信一个资本家,你到底是有多天真?”
“你一个小渔民,他们这些天龙人弄死你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你,你居然愿意替裴大姐背黑锅。”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叛徒,是咱们工农阶级的叛徒,这是助纣为虐!许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鄙视你。”
“......”
监房内几个人颇有秩序坐在自己的塑料箱上,表情复杂看着商烛。
一号铺:“你是不是疯了?”
商烛干脆指着大伙儿:“还有你们,我鄙视你们,大好年华不好好做人,一天到晚当社会边角料。”
“就你,一号铺,赌博是吧,打麻将是吧?打麻将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你自己,都进拘留所了还嘻嘻哈哈,你能有什么出息?”
“还有你,二号铺,你酒驾是吧,你酒驾害的是谁,是无辜的路人!你这是自私自利,还好这次没出车祸,要是出车祸了,你还能待在拘留所吗,早枪毙了!”
“还有你,三号铺,年纪轻轻当什么不好当键盘侠,以为互联网没有记忆是不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话你不知道吗?”
她背着手从门口走到洗漱池边上,再从洗漱池边走回门口。
“警察把你们抓进来,是让你们好好反省,从头做人,你们居然还不珍惜这个机会。”
“这拘留所是怎么建的?是花纳税人的钱建的,你们一天到晚鬼迷日眼,不好好反省自己痛改前非,你们对得起广大纳税人吗?”
“......”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商烛心里总算是畅快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多人间比单人间好玩多了,真是不错,下次来了还要继续住多人间。
一号铺撇撇嘴问:“那个,美女,你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商烛:“什么?”
一号铺:“你这情况进拘留所也治不好啊。”
“我应该进哪里?”
“进精神病院啊。”
“......”商烛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败类,全是一群败类,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和你们说不通。”
一号铺:“你和我们关一个屋,那不也是物以类聚吗?”
商烛脸颊微红:“冥顽不灵,无可救药,和你们说不通。”
下午五点吃晚饭,还是熟悉的菜色,熟悉的清汤寡水味儿,大白菜炒肉丝,主食是大米饭。商烛随便扒拉了几口就不吃了。
饭后的时间可以去小卖部,商烛把几个舍友都叫上,一起去了小卖部。请她们一人一桶红烧牛肉泡面,外加一瓶冰红茶,这算是小卖部的高档货。
她一手拿着冰红茶往嘴里灌,一手牢牢挽住许橙的胳膊:“下午我在宿舍里那段话,有没有让你震耳发聩?”
“啊?”
“许橙,跟我混吧,你把裴大姐做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要为民除害。”
“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吃人,我可是个大好人,天大的好人。”
许橙怀里抱着两桶泡面,一桶自己的,一桶商烛的,扶了扶眼镜:“好人怎么会进拘留所?”
商烛大言不惭道:“这事说来话长,我进拘留所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
“都是因为房参那个狗杂种报的警,要不是他报警,我也不会进来!”商烛越想越气,停下脚步往墙上踹,“杀千刀的,我让你报警,我让你报警!等我出去了看我不弄死你!”
许橙听得瑟瑟发抖。
商烛踹了两脚又安静下来,乐呵呵笑着:“我和你保证,你只要跟着我混,裴大姐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她和她那个傻屌老公上次都被我揍老实了。”
许橙眼珠子转动,态度似乎有所松动。
商烛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拿了什么好处才帮裴大姐背黑锅。我希望你能清楚,裴大姐这个人信不过的,你应该相信我,这天下能靠得住的人,只有我。”
“我再考虑考虑吧。”
在拘留所最让商烛难熬的是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这段时间需要强制看电视,法治频道。看电视时必须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看,不许交头接耳,也不许走动。
这对商烛是个大折磨,但她不敢闹。天气越来越冷了,不想被延长拘留时间了。
终于过了五天,商烛终于被释放。
临走前,她给许橙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拍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一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只要以后跟我混,我能给你提供工作岗位,还能保护你一辈子。”
“我会考虑的。”
商烛又指了指监房的一圈人:“我先走了啊,你们要痛改前非,从头做人,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异口同声。
等商烛跟着管教离开监房,一号铺松了一口气:“总算送走这个瘟神了,神经病吧她。”
十二月份,外面斜风细雨,天很冷。
商烛披着裴京越前两天送来的羽绒服,来到外面的马路。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肩宽腿长的男人从一辆宾利上下来,大步来到商烛面前:“怎么又进去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以为你不理我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你又被拘留了。”
商烛搓了搓冰冷的手:“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一般情况下联系不上我,我基本都在拘留所。”
“对了,你叫什么来的?”商烛掀开男人的毛衣下摆,手伸进去用他的腹肌捂手。
男人无奈道:“沈樘。”
“对了,你怎么会进去呢,这次是因为什么?”沈樘摘下围巾围住她的脖子。
“有人报警说我打人。”商烛淡声道。
沈樘:“那你打了吗?”
商烛:“废话。”
沈樘抱住她:“商烛,到底什么时候离婚,我想和你复合。我想我可能是病了,离开你真不行,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无病呻吟,进局子蹲几天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沈樘低下头,吻在商烛额间,又一寸寸吻她的脸。
后面一声喇叭声响起,裴京越从车上下来,神情肃然走到两人身边。商烛放开沈樘,转过头狠狠斜了裴京越一眼:“你很了不起啊,很喜欢按喇叭?”
裴京越不说话。
“商烛,你还是爱上裴京越了是吧?”沈樘问。
商烛不否认。
沈樘冷哼:“我就知道你见一个爱一个,以前也是一样,程辞勾你几次你就甩了我。”
他眼底浮现红血丝,逼视商烛的眼睛:“商烛,你给我一句明话,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一次?”
“没有。”商烛云淡风轻,有种龙场悟道后不恋红尘的超然。
沈樘唇角抽动,眼睫在细雨中微颤,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很好,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了,你也别找我借钱。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被你的任何甜言蜜语给骗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在乎。”
商烛双手插兜站在原地,视线往下:“你裤.裆拉链开了。”
沈樘赶紧低头往下看,商烛耍猴一样笑着说:“还跟我横,你这种小白脸,我一骗一个准。”
她走向裴京越的车,按照惯例往车头踹了两脚,才坐到副驾。裴京越也上了车,把车开起来。
两人一直没说话,气氛格外诡异,直到开出去半个小时,裴京越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商烛问:“停下来干嘛?”
裴京越深邃眼眸里思绪难辨,他握着方向盘,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开口:“刚才那个是你前男友?”
“嗯。”
“商烛,你这几天在拘留所,过得辛苦吗?”
商烛:“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拐弯抹角。”
“商烛,我想和你谈一谈。你说你爱我喜欢我,我想知道你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他伸手过来握住商烛的手,“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这场婚姻。”
商烛摸着下巴,凝眸注视前方,像是在深思熟虑,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你对中东局势怎么看?”
“什么?”
裴京越抿着嘴:“这个很难说。”
商烛笑了:“一样的。你问我怎么看待我们这场婚姻,我只能表示,这个很难说。”
裴京越盯向前方,把车开起来,淡声说:“商烛,你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
商烛闭上眼睛靠着座椅睡觉:“能不能别总说这些屌话,听得我都快尿崩了。”
第34章 第 34 章
一路回到家, 商烛眉宇压霜,微阖眼角锋利如刃,丝毫看不出惩满释放的疲倦沧桑, 也看不到任何痛改前非的醒悟。
她眼里只有死不悔改的一意孤行,只有愤恨, 只有报复燃起的猖狂斗志。
站在家门前, 裴京越输入门锁密码, 商烛阴恻沉闷站在他旁边, 似乎是嫌他慢,一脚踹在门上。硬厚门板猛烈震动,巨大回音在走廊空荡荡回响。
裴京越看了她一眼,再看向门锁, 门锁发出出现故障的滴滴声。
他检查一番,发现锁壳的螺丝已经松动了。想着再输入密码试试,结果触屏锁盘失灵了,不管按哪里只会发出报故障的滴滴声。
“坏了, 开不了。”他轻声道。
“买的什么便宜货,踹两下就坏了。”她一脚踹开裴京越,“让开,我来修。”
裴京越猝不及防,被商烛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整个人贴墙上去, 西装裤上脚印明显,有一丝头晕目眩的迷茫。
商烛看准位置, 脚抬高, 对准密码锁连续踢了两脚。
她一般都这么修电器, 电脑、电视、乃至厨房用具,只要是坏了, 她都先踢两脚。这样有一定概率能修“成功”,只不过修好后的电器寿命基本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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