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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他也不确定。
崖主说的果然没错，告诉他实情后，不论是否自愿，令寻由都会回到飞麟崖。知子莫若父。
鹰苍天与令寻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清风苑中，只剩了一个正道剑修谢昔玄。
谢昔玄再次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回之前，切勿离开离虚城。”
令寻由若是倒戈到纪策那方，逍遥宗只会更加为难，他必须回去。
其实若是可以，他应该将闻筝带回逍遥宗。这样的话，他便可以就近护住她了。
不过闻筝向来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性格，自己就算这么做了，她也未必会听令行事。
他踏上问心剑，也同样出了离虚城。
*
纪策在清风苑后方山顶的亭子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看着谢昔玄一道金色的光芒向远方飞去，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种声东击西的花招，能上当的也就是谢昔玄了。
他为何要在没有夺回离虚城之前就去逍遥宗挑事，这与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他现在要的，是这离虚城。
第 39 章
两名头顶褐色龙角的潜龙族人出现后，跪拜在纪策面前。
左边的人头略低垂，询问道，“尊上，闻筝和一来历不明的女子正在回内城的路上。不知我们兄弟二人能否为您效力去除掉她？”
纪策嘴角正勾着一缕漫不经心的微笑，似在嘲弄。他不说话时，周遭的气场就足够压迫感十足。
手中的酒盏轻轻晃动，清澈的液体在容器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不急，本座自有打算。”
二人听了令，恭敬地行礼离开。
纪策眸光微沉，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中有些许怒意。
他将令开霁视为知己好友，最看重的便是他的识趣。如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竟派人指手画脚。
他何曾说过要放闻筝一马？为何令开霁似是不信任自己一般，派遣下属来“助他一臂之力”！
真是自作聪明。
他不仅要杀闻筝，他还打算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
*
奇珍阁里的毛球在谢昔玄走后，一甩脖子，将那条精致的牵引绳从树桩子处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下一刻，它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它常与闻筝谢昔玄二人散步的承影林中。
一棵三人合抱的树木前，有一个大约半米深的大坑，毛球在这里站定，开始奋力刨土。
之前散步时，它总会来这里努力挖坑，功夫不负有心狐，一扇木门的一角出现在了它的视线中。
这是一条带有充沛灵力的密道。自从盛千桐出现，毛球感到了空前的危机。在它心中，如果谢昔玄一走，离虚城就会变得危险异常。它得蛰伏在角落中，趁敌人不备之时，带主人离开。
它锋利的爪子一挠，门的半边便破开了，上面防止气息泄露的结界更是荡然无存。
毛球毫不犹豫地跳入密道，凭借它的耳朵和嗅觉慢慢朝里试探。
*
纪策回到清风苑，在书房内，看到了谢昔玄留下的字条。
谢昔玄不仅大摇大摆地入住了本属于他的清风苑，还使用了他的墨宝，字比他写得遒劲有力，房间也整理得一尘不染。
纪策缓缓扫过字条上的内容，笑容凝滞在脸上，无名的怒火充斥在胸膛之中。
什么时候他离虚城的人，需要一个外人来关心了？难道谢昔玄不知道闻筝在给自己办事？他还是以宁光的身份辅佐闻筝时，闻筝对他的命令向来说一不二。区区一个谢昔玄，他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纪策将整个书房一把火给点着了，火势渐长，蔓延到了书房旁边的卧室，于是顷刻间，整个清风苑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院中的竹林，也再也不在了。
纪策却觉得十分满意。他的东西，从来都不许其他人染指分毫。
*
闻筝一入内城，便看到了清风苑方向浓烟滚滚。她赶紧招呼着路旁的弟子过去救火。
但弟子们看到她时，纷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尊上，您快跑！”一名弟子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向身后的方向。
闻筝疑惑，“发生什么事了？我这赶着去指挥救火呢，怎么能走。”
弟子欲言又止，只好跪下频频磕头求她同意离开。
见到这一幕，原本夕阳落山后，光线不足以分辨眼前的人。可是仍有几名弟子斗胆靠近，一同下跪，求闻筝走。
“上一任魔尊回来了。您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一名修为略高的弟子用传讯诀禀报闻筝。
原魔尊和现魔尊，他们无法做出选择，为了茍活，只能跟随胜者，可是闻筝显然不是能够笑到最后的那个。
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也并不希望闻筝死去。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她开路。
“……”闻筝脸上的血色尽褪。好在天色已晚，没有人看出她的狼狈。
盛千桐冷眼看着这一幕，回忆与眼前这个场景重合了起来。
当年凌虚宫被攻陷，自己的门下弟子也是如此恳切地求她弃城出逃。她那时候放不下凌虚宫，也放不下自己的自尊。
“你听他们的，走吧。”像是透过这些稚嫩的背影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盛千桐偏头对闻筝说道。
“你要一起走吗？纪策可不是好对付的。”
盛千桐摇了摇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帮你看家吧。正好，我也有事找纪策问问。”
闻筝心情复杂，“那你好好保重，要是有危险，请你也赶紧跑吧。”
“没关系，此次前来，我并非独自一人。”
“那有缘再会！”
闻筝不再矫情，拿出数张疾行符，企图冲出内城的城门。
城门口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的黑色秀发随风舞动，凌厉精致的侧脸线条宛若神迹。
闻筝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过去曾被她杀掉的男人的脸。
那男人如今一身黑色衣袍，勾勒出了他上身紧实的肌肉，整个人显得挺拔又贵气。他的五官深邃精致，极其具有侵略性。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微微弯出两道好看的弧度，与闻筝对视。
最后一抹光线消散在天际之前，闻筝再次看到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却妖冶异常的笑容。
若非知道他的身份，闻筝此刻也许会露出一个花痴的笑容面对他。
“好久不见。”纪策笑着说道。
“……”
闻筝为了茍命，暗中向禁咒珠许愿远离纪策。这次手中的禁咒珠却没有遂她的意，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纪策一步步向她走来。
纪策那带有厚重茧子的手轻轻托起闻筝的下巴，他语气轻佻地质问道，“怎么？不会说话了？”
闻筝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了纪策的骚扰。纪策倒是也没当场发作。
他本应觉得不高兴的。可是看到闻筝那疑惑又略有不满的表情，他意外觉得她很可爱。
至少之前她在宁光面前，从来都只是狗腿地巴结，没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甩脸色。
女子还是得有自己的性格才可爱。纪策的思绪飘到了天边，他竟有了如此畅想。
闻筝双手握拳，努力在心中给自己加油鼓劲，“离虚城我不会跟你抢的。”
“这城本来就是我的。”
“那不好意思，我这就走。”闻筝大脑飞速思考，给自己谋求一丝生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纪策耍起了无赖，拒绝与闻筝和平协商。
还没等他说完，离虚城首富闻筝便豪爽地开口接话，“你要多少？”
纪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来想到了，你一打岔，我给忘了。你就留下等我想起来吧。”
“？”闻筝纳闷了，魔尊纪策是这种人设吗？不是一言不合大开杀戒？什么时候比令寻由还能赖皮了。
“听宁光说，离虚城最近挺好的。”纪策走过来，手欠地弹着闻筝头发上的桃花流苏。
闻筝敢怒不敢言，“魔尊谬赞了。”
“你不问宁光人在哪？”
“是被你杀了吗？”
“…没错。因为他背叛我，他居然向着你。我可不会容忍一个叛徒在我身边。”
“魔尊做事深谋远虑，小的拜服。”闻筝不走心地拍起了马屁。
看来是禁咒珠判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不肯帮她。那自己也能有多的时间与纪策周旋了。
纪策觉得心里堵得慌。闻筝和宁光不是关系还不错的吗？怎么听到宁光死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女子当真无情。
“当时我卸了他的四肢，做成了人彘丢进了冰泉里。他死前求饶得可惨了。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纪策不死心，继续试探。
闻筝抽了抽嘴角，用看变态的眼神蔑视地打量着纪策，他长得人模狗样，居然如此扭曲阴暗。
“……”闻筝觉得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宁光强到哪里去。与其寄希望于等谢昔玄履行承诺，或许接受命运更现实一点。
总而言之，她对纪策这个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沟通的欲望。横竖都是死，她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可惜不能给宁光收尸，好歹他在某种程度上，多多少少帮了自己。
纪策见她无动于衷，有些急了，“你当真不为宁光的死惋惜？他可告诉我，他把你当成朋友了。”
闻筝双手一摊，叹气，“魔尊大人，您是知道的，也许宁光早就交了底，我什么也不会，起死回生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我做不来。惋惜又怎样，他死了就是死了。”
纪策悄悄弯了弯嘴角，“那要是他像本座一样，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呢？你高不高兴？”
闻筝敏锐地察觉出了纪策与宁光非同寻常的关系，但她不敢贸然得出结论，顺口接话试探，“他活了又怎样，不还是会被你再杀一次？”
“……谁说本座下次一定要杀他了！”
闻筝心中的确定有多了几分，她继续装傻道，“也是，宁光毕竟也帮了魔尊不少忙，魔尊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说的在理。”纪策坦然地踩下了闻筝递过来的台阶。
“在本座想好如何处置你之前，你还是住奇珍阁听候发落。不过，从今日起，离虚城再没有叫闻筝的魔尊了！”纪策一挥衣袖，一阵风接连而起，闻筝闻到了一丝好闻的木质香气。
他正步履轻快地走向早已烧成灰烬的清风苑，那处废墟想来也不会再有别人存在了。
第 40 章
盛千桐刻意隐匿身形避开了纪策的感知。她早已看出，纪策出现在她们面前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闻筝身上。
眼前的纪策早已与她印象中的小孩子相去甚远。但又与她近来所听闻的纪策不太一样。
在他出现直至消失前，盛千桐都不愿暴露自己的存在。若是让他发现闻筝与自己已经相识，想来她也是必死无疑了。盛千桐隐瞒的事情太多，这些秘密会害死所有亲近她的人。
闻筝必须得走。走得越远越好。
深夜，奇珍阁灭了最后一只夜明珠的灯光。一道黑影在清冷月色的照耀下，潜伏翻窗进了闻筝的卧房。
闻筝还没睡，她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黑色秀发披散，无力地靠在床榻的一角上发呆。
一道有力的掌风向她心口袭来，闻筝连看到都不曾，便瞬间被击中了。
她的心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你快走。”黑暗中，盛千桐的声音透露出冷意。
闻筝还没缓过劲来，她腹诽：都给她拍出内伤来了，还走什么走！她身子骨还没那么抗揍！
不过说来也怪，除了那一口血以外，自己竟没有其他任何不舒服的迹象。
“别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这话应该一开始就对你说。”盛千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闻筝那双迷茫的双眼，后知后觉地解释道，“你体内有纪策留下的真气，不论躲到哪里，他都能感应得到你。我刚才那一掌已经基本上给你排干净了，再逃走便不会被他发现。”
闻筝惊喜道，“还有这好事！”这可不就是她入城以来所梦寐以求的结局么！
她在床底下翻出三个储物袋，尽数揣进了兜里。这是她的全部家当，她一向收拾得很干净，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而她终于苦尽甘来，再也不需要想方设法地给自己谋活路了。
她利索地穿上衣服，因为离虚城的冬天再次降临，她给自己多加了一件兽毛斗篷。黑色的绒毛兜帽覆盖了她的整张脸，热意将她笼罩其中。
“那这次是真的后会有期了，没有帮上你的忙，我很惭愧。”闻筝临走前，真情实感地说道。
盛千桐无奈地笑了，“你本就是被无辜卷入其中的人，有些事只能我们自己解决。你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好了，快走吧。”
闻筝向她行了礼，大步迈出了房门。她心中呼唤着毛球，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离虚城。
毛球只给了她微弱的响应，声音很近却也很轻。
闻筝背后汗毛倒竖，生怕毛球的存在被纪策发现，断了她最后的逃生路线。
她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一个幽深的洞口出现在承影林的地上。毛球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来。
因为是闻筝的灵宠，毛球与她不必真的发出声音就能感知到对方的距离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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