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留下江照炎的犯罪证据,并没有打算被他们找寻到。
‘世上只有一个开心就够了’是说给袁庭业听的,她的希望在小猫的身上,在王潇潇的身上,唯独不在她自己的身上。
胡卓说:“就说庭业、袁庭业在外面等着她,让她千万不要害怕。”
袁庭业终于开口,眼睛氤红,声音沙哑疲惫却异常坚定,“不,麻烦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江照炎也不会伏法,她必须活着亲眼看到江照炎行刑。”
抢救室的门重新关上,袁庭业闭上眼,喉咙里涌上一阵腥味,这次他没办法再顺着她、依着她了,他只能自私的留下她,将她扣在他的身边。
江茶从抢救室转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一天,江照炎在病房里接受了第二次审讯。
重启十三年前的案子,本以为案情已经明了,但没想到江照炎却坚决不承认徐雪柔临死前的供词,坚称他只是将杨眉打晕塞进行李箱里想给她一个教训,是徐雪柔活埋了杨眉,他只能算是从犯隐瞒不报。
审讯的警察不耐烦的用笔敲了敲桌子,冷冰冰的说,“照你这样说,杨眉不是你杀的,徐雪柔也不是你杀的,呵,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江照炎的双手拷在床边栏杆上,呼天喊地说自己冤枉,说他没做过的事他不会承认的,就像当年他二话没说就承认了虐待儿童的罪名。
警察说:“你说是江茶用石块砸碎的徐雪柔的头颅?你听这段话。”
——江照炎,你为什么杀了她?
——她不够听话。
“根据视频中的对话和徐雪柔的死亡时间比对,你没有杀徐雪柔的话,为什么江茶询问你的时候你要承认?”
江照炎愣住,片刻后眼里发狠,“我以为江开心说的是杨眉,江开心诬陷我!她是故意的!她故意给我下套!!!”
警察说:“江茶前面说过会救徐雪柔,根据我们的判断,再结合江茶心理医生的描述,这些年她憎恨的只有你,她已经从徐雪柔的口中得知了你才是杀死杨眉的真凶,何必再对徐雪柔动手?”
江照炎怒气冲冲的说:“因为江开心知道徐雪柔在骗她,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和徐雪柔一起去活埋了杨眉!”
警察冷淡的问:“你说你没出去过,谁能为你作证?”
“江开心可以,她知道——”,江照炎的声音突然梗在了喉咙里,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证据串在一起,在十三年的迷雾中熔炼成了一条死循环,牢牢地将他困在了里面。
“……如果江茶能杀死徐雪柔,她恨你入骨,为什么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没有对你动手,只是录下以为自己必死的视频,请求报案?”
警察的声音敲打在江照炎的心头,就像死神拿着镰刀缓步朝他走了过来,刀头拖在地上,刺耳的金属声刮得他遍体生寒。
江照炎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重症监护室,江茶苏醒后面对警察的问询,给出的回答是:“杀死徐雪柔的人是江照炎,我答应要救徐雪柔,在去寻找工具的时候江照炎用石块砸死了她。”
第098章 难怪他伤心
重症监护室的探望时间每日只有半个小时, 警察什么时候离开的江茶都不知道,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肚子被捅了个洞,脑袋因为碰撞伤造成脑震荡, 浑身上下布满擦伤,江茶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插了一身的管子和线。
她睡睡醒醒, 没有时间概念,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想起来自己对谁说活着好辛苦, 能不能不活了, 又记着谁说江照炎还没死,他不是主犯, 判不了死刑, 江茶觉得自己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拼命的挣扎起来, 决定再茍延残喘一段时间。
在浮浮沉沉的意识中,她记起来从昏暗疼痛中睁开眼看到袁庭业的样子,他穿着医用防护服, 全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俯身看着她——
江茶第一次看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胡卓的女朋友, 兄弟们在飘着麻辣热气的火锅香味中劝他摘了墨镜, 反正没外人,看不到他眼上的伤疤。袁庭业酷酷一笑, 把墨镜随手放到桌上,江茶当时正努力降低存在感, 不小心抬头瞥了一眼,第一次看清楚了集团新认命的CEO的长相, 对方有一双很英俊的眉眼,沉静专注,有着安定心潮的坚定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就能永远迎风破浪。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带着惊喜、不安、担忧和痛楚,眼睛折射着头顶白炽灯的微光,浮上一层铁锈般的雾气,轻轻眨一下,棕色的瞳孔变清晰了,过一会儿雾水又重新聚集在他眼里。
江茶很快又睡过去,浑浑噩噩的想是她让袁庭业变成这幅样子的吗?还是只是江茶的幻觉。
重症监护室珍贵的半个小时探视时间被警察占用了,所以今天一天都没人能再见到江茶。
袁庭业坐在早已经为江茶准备好的特护病房的沙发上,谁跟他说话都不愿意搭理。
袁森和谢照月亲自来医院送餐,江茶在icu里吃不成,所以主要是送给袁庭业的,谢照月亲自炖了人参乌鸡汤,汤盅一打开,香味就弥漫在病房里。
袁庭业不好好吃饭,轮到探视的时候就提前两三个小时都等在病房外面,探视完又能站在门外失魂落魄大半天。
他无心吃饭,更无心工作,袁森替他应付了几天董事会,上班上的血压飙升,一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要替快三十岁的儿子工作,袁森就气不打一出来。
媳妇亲手做的汤都快凉了,袁森坐下来,端起汤盅,冷冷说:“我早就说过要把他送到部队——”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太打断了,谢照月皱眉,“一句话就说了快二十年了,能不能有点新词?国家规定男的六十才能退休,按照社会上现行的用工政策,你这都算是提前退休,待遇都应该给你减半。”
袁森被太太噎的说不出来,忿忿的把送给儿子的大补汤给喝了。
袁逸背着计算机,抱着一大摞数据推门进来,袁森瞥他一眼,冷冷说:“哎哟,我们家的弯男回来了,我早就给老爷子说过,应该把袁逸送到部队,要不然也弯不了。”
袁逸:“......”
跟着进来的夏江南:“......”
袁逸说:“大嫂,跟袁森在一起生活会特别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谢照月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袁逸说今天凌晨,“我接到小南的电话就买机票回来了”,把怀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这些是往年类似案件的数据,我从律所调出来的,打算先参考一下看看。”
袁森品味着他的话,“......小南啧啧”。
意味深长的叫夏江南的名字,“小南。”
夏江南站得笔直,“袁叔,您说。”
袁森说:“我早些年给你家老夏建议应该把你送到部队,你说有没有道理?”
夏江南殷切说:“有道理,袁叔,是我不成器,辜负了您的期望。”
袁逸拧着眉,要不是看在他哥比他大二十岁的份上,真的不想尊老。
袁森得到满意的回答,凑到沉默的袁庭业身旁,跟儿子咬耳朵,“你打算把你女朋友的案子交给小老二?咱家小老二可是打离婚官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你可想清楚。”
袁逸要摔东西了,袁庭业漠着脸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袁逸这才努力把火气压了下去。
袁逸打开计算机,“说够了没?说够了换我说了。”
袁森哼了一声,霸气十足的占据沙发的一端,用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袁逸心想,袁氏集团换了袁庭业当老大也不知道该有多幸福,话少,不碎嘴,不骂人,不阴阳怪气,简直三好模范领导。
“和你们同步一下消息,警方现在的意思是想要把两个案子并案调查,这对我们有好处,江照炎有家暴前科,而且证据确凿,法庭会认为他具备残暴的性格,在被受害人反抗后有杀人的可能性。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词都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比如江照炎说是江茶站在车前砸死的徐雪柔,而从江茶的证词来看,是在她找到工具去救徐雪柔的时候,江照炎用石块从两步外砸死了徐雪柔,当时江茶站的更近,所以衣服被喷溅了血迹,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因此徐雪柔的尸检还在等二次专家会检,最终会检结果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在这期间,我会和我的团队前往平市进行调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法?”
夏江南说:“我相信不是江茶。”
袁逸眼神宠溺的看着他,“我们都相信。”
袁森看见他们互动,嫌弃的拉了下衣领,让自己做的更板正。
袁逸视而不见,问袁庭业,“你有什么想法?”
袁庭业缓慢的哑声说:“要是我和江茶结婚的话,你还能当她的代理律师吗?”
袁逸:“......”
袁逸瞪他:“别胡来。”
袁庭业说:“没了”
袁逸:“......”
袁逸嘶了一声,环顾了一圈其他人,没外人,有些话他可以说,“庭业,我觉得警方现在最大的疑点在为什么徐雪柔死的时候没有被摄像头拍下画面。”
夏江南说:“她放下摄像头去找工具了。”
袁逸说:“但是太巧了不是吗?你和江茶比较熟,你能不能——我想听你说说想法。”
袁庭业和他对视,眼底一片阴影,说:“我相信江茶。”
探视的时间并不和江茶苏醒的时间同步,因此连着好几次袁庭业都没能见到醒着的江茶。
不忍儿子失落,谢照月打电话给身在袁庭业办公室的袁森求助。
袁森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迭,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袅袅的白烟升到半空,耐心听完太太的话,满不在乎的说:“难道汤圆儿就不能直接将小姑娘给喊醒?他是没长嘴吗?”
谢照月气闷的直接挂了电话。
袁森皱眉看了眼手机屏幕,问正站在一旁不茍言笑的刘畅,“你觉不觉得你们袁总有点呆?”
刘畅抽了下鼻子,被烟呛得快鼻炎发作,“咳咳咳咳。”
袁森直接往桌上弹了弹烟灰,“小刘啊,我感觉你身体素质有点差,难道当年你爸就没有想过要把你送到部队锻炼一下吗?”
刘畅:“......咳,我爸没袁董您明智。”
袁森满意的点点头,“也对,去吧,叫那几个老东西过来见我。”
刘畅说好的,抱着资料逃到了外面,把一屋子的烟气关在了门里,他深深呼吸走廊的新鲜空气,终于察觉到袁庭业除了过分‘勤政’之外简直没有任何缺点,传说中的袁董还是永远都活在传说里吧。
他赶紧去联系各部门高层起了个会,忙完发现自己竟忘了个大事,刘畅在门外猛吸了一阵子的新鲜空气,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是IT部和人力部拟定辞退江小姐的公文,袁董您过目。”
袁森夹着烟正在审项目书,看也不看他,说:“辞退个员工也要找领导汇报,是不是准备累死我?”
刘畅咳了一声,“呃,辞退的是江茶。”
袁森的注意力挪到了刘畅的身上,和袁庭业有着同样眉眼的袁森董事长比袁庭业多了几分森然的匪气,“原因?”
刘畅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应该是因为IT侧和人力侧并不知情江小姐和袁总的关系。”
袁森眨了下眼,摸了摸下巴,玩味的说:“年轻人玩的真花。”
刘畅:“......”
袁董是怎么培养出袁总这么彬彬有礼优雅完美的继承人的?育儿经验应该全世界推广。
在重症待了七日,第八日江茶转入了特护病房,探视时间从半个小时增加到了两个小时,不过每次探视,都必须有警方派来的人一同待在房间内。
江茶一觉睡醒,就看到床边的袁庭业。
“感觉怎么样?”袁庭业靠近床边,温声问她。
江茶看向床尾不远处的女警,视线慢慢移到袁庭业的脸上,过了一会儿缓缓说:“......我们......分手......好不好”
袁庭业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不好。”
“......为什么”
她是嫌疑犯又是精神病,有糟糕的家庭背景,留着肮脏的血,浑身上下无一值得被他喜爱的地方。
袁庭业轻轻握了下她放在身侧扎着留置针的手,平铺直叙:“不为什么。”
江茶闭上眼,不知道还能和男人再说什么。
袁逸从平市的当地检方那里得到了一些数据,其中包括江开心十一岁的报案视频、全部证人口供、江家十三年前的搜查视频以及现在出事后江家的搜查情况。
袁逸还得知了一个令人没想到的消息,就是江照炎的母亲竟然还在世,听说警方来意后,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恨得牙齿发痒,直言她的孙女江开心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怪物,十几年前害她儿子被关进监狱,现在又来害他,甚至给警方展示了当年法院外她被江开心咬掉的手指头,说如果没人为他儿子做主,她就去跪在法院外面,让大家都看看警方助纣为虐。
老太太的言辞对江茶不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从现在居住的邻居口中得知在江照炎服刑的七年里,徐雪柔就一直住在这里,江照炎出狱后,两人同居至现在,在同居的时间里,江照炎和徐雪柔时常爆发争吵和互殴、打砸家具,动静闹得太大扰邻后四周邻居报过两次警。
这一点能证实江照炎和徐雪柔积怨已深,有很大的杀害她的动机。
但同样,如果江茶知道江照炎那晚根本没有出去,徐雪柔是在说谎的话,江茶杀死徐雪柔的动机也很大。调查频繁陷入自证和矛盾中,本应该清晰的案子变得越发复杂,警方原想迅速结案,但这个希望显然不太可能了。
袁庭业向警方出具了江茶的医疗证明,将她从24小时全天的监控下解脱出来,条件是只能在要求的区域内活动,并且随时接受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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