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儿振奋道,“比我想象的更似人间仙境!在我八千云月,即便是草原开春雨季后的山花烂漫,也不及此绚丽。”
嫣儿粲然道,“等前面到了风荷池,再夸这百花深处也不迟。”
前面赶着车的箨儿听到这话,回头道,“是先去风荷池么?那可坐稳了。”说着便要驱车左转。小蝶在后面柔声道,“既已入了仙门,莫再耗费仙力,我助你。”说着念了句“振翅”,只见一群双尾褐凤蝶成人字形飞出将车牵引至空中,向风荷塘飞去。
待四人来到池边,远处的暖日正用全身力气释放着暮时来临前最后一波金光。这金光温柔地洒在风荷塘面,揉碎的浮藻轻柔地荡漾。那塘中欲放还羞的荷花与含苞待放的睡莲高低相映,点缀在满塘形态各异的翠玉中。微风拂过,才发觉那满塘翠玉乃是无穷碧的接天莲叶。
翀儿抚下身去,轻轻拨弄那碧波,轻声道,“我终于能明白为何娘亲将父王赐给她的碧玉轻纱帐取名为‘无穷碧’了。料想每每支起那罗帐,娘亲便当是自己又回到这风荷池中,成为那个采莲女了吧。”
嫣儿见翀儿面生哀伤,忙上前逗他道,“如今既已替你娘亲回到这风荷塘,不如替她去采撷一些,可好?”
翀儿道,“这莲蓬都长出来了,哪有还什么荷花可采撷的?”
嫣儿见他如此不应景,白了他一眼,道,“没有荷花可以采荷叶啊。”说着向前方打量了一下,指了指靠近竹林边的那片水域,道,“吶,看到没?就是万竹林边最高的那片。我们四人正好各持水、木、火三灵素,不如今日就各显神通,看看谁能先采下那片荷叶。”
嫣儿说着便从袖中发射出两束银丝,脚下踩着瞬移,踏向水面。
箨儿叫了声,“哎,不许偷跑!”说着急急追将出去。
小蝶唤来飞天翅,从空中追过去。翀儿的脚下生出两片火云,脚底生风,大步流星踏浪而去。
嫣儿边跑边抬头对小蝶喊着,“姐姐!得罪了!”说着从腰间推出一颗紫色药丸,拍散成粉,粘着在周边荷叶上。
小蝶淡淡一笑道,“兰杜粉?对别的蝶儿还真是有用,但我这飞天翅的蓝闪蝶可最是嘴叼。无用!”话音未落,只见飞天翅上领头的蓝闪蝶俯冲下来要去采那粉末,其他的蝴蝶也跟了下来。箨儿怕小蝶跌落下来,忙上前一把接住,抱在胸前,继续前行。
嫣儿得意道,“姐姐,这可不是兰杜粉这么简单。我可是添了白萍洲的月桂蜜,这样甜度增了三倍,挥发性却大大降低了。你说这蓝闪蝶怎么能抵得住诱惑!”
小蝶道,“好你个嫣儿!这么快已经发现了兰杜粉的第二重效用。”
箨儿责备嫣儿道,“你还好意思卖弄。怎么没个轻重?”
“你流照君不是第一时间就来英雄救美了吗?”嫣儿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飞速继续前行。忽地觉得侧方一阵热浪,侧颜见着翀儿已在身后。嫣儿增了仙力,继续向前。
“嫣儿姐姐,先走一步了!”翀儿的速度越来越快,如风火流星般猛地超出半个身子去。
嫣儿眼见翀儿即将采到那片荷叶,果断放出素练银针,将那片荷叶连茎横切下来,一把拉到自己手中。眼见着这反作用力让自己剎不住步,和站在水面伸手抓了个空的翀儿撞了个满怀。翀儿年纪虽小,却韧如泰山,一把拦住了嫣儿。
嫣儿嫣然道,“多谢翀儿!”高高举起手中的荷叶道,“我赢了,我赢了!”
此时箨儿抱着小蝶也已赶到。箨儿斥道,“胜之不武!你使诈!”
嫣儿做了个鬼脸道,“说了各显其能,谁先采到谁赢。这素练银针就是我的本事啊。再说了,我赢了就是我们水灵素赢了,也就是哥哥你赢了,你还有什么不悦的啊!”
翀儿笑了笑,道,“的确是嫣儿姐姐赢了。”心里暗想:想不到嫣儿姐姐比我还像个孩子。
箨儿还想说什么,嫣儿故意打量了他一番,揶揄道,“我说流照君,这终点已到,你还舍不得放下我小蝶姐姐啊。”
箨儿被这话噎住,和小蝶二人都羞红了脸,这边慌忙把小蝶放下。
四人回到岸上,只见绿竹猗猗如箦。嫣儿走了几步,招手示意翀儿过来。翀儿只见那绿竹边生着几朵鲜艳欲滴萝状花朵。“这,就是鲜知花。寻常是严冬而开。”
小蝶也跟过来,道,“地母鲜知乃是鲜知中罕见的极品,可四季长生。当年你娘亲来到人世,生于地母鲜知之旁,就注定了不同寻常。”
翀儿的眼中露出纯净笑意,取下腰间的修篁,放在那花萼边,道,“娘亲,翀儿带您回家了。”
嫣儿、箨儿、小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慰藉。
“好了好了,这赶了一路,我都饿了。”嫣儿连忙岔开话题,怕泪水涌出来。“哥哥,你不是答应了,要给我做荷叶糯米鸡的么?”嫣儿转过身把采下的荷叶交到他手里道,“还不快去给我们准备晚膳。”
箨儿怔道,“荷叶糯米鸡?我怎么。。。。。。”抬头看见嫣儿双目如炬盯着自己的袖口,突然明白了,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可是第一次下厨,怕你们都难以下咽。不如。。。。。。不如小蝶你同我一道吧。”
小蝶点了点头道,“嗯。我们今天突然折返,想必冲花阁也没有准备我们的晚膳。这会儿眼看到暮时了,的确需要去准备一下。”
嫣儿见小蝶并未起疑心,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和哥哥去准备晚膳,我带着翀儿去招摇山上看了日落便回来,共进晚膳何如?”
小蝶道,“也好。翀儿难得来我百花深处,不可错过招摇落日。那你们快些上山吧。我们晚些在冲花阁备好酒菜,等你们回来。”
嫣儿对箨儿眨了眨言,转而向翀儿笑道,“那我们快走吧,再有半刻就该日落了。”
翀儿开心地点了点头,随嫣儿一同登山而去。
小蝶转身对箨儿道,“好了,我们也快回去准备吧。”说着便要往回走。
箨儿已紧紧攥着那袖口好一阵子,此刻鼓起所有的勇气怯怯唤了句,“等一下,小蝶!”
小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些贪嘴的蝶群已经飞了回来,停在小蝶背后形成一条五彩的披帛。小蝶那张绮丽的面容在这橘红色的光线下格外明艳动人。
箨儿颤抖着取出那支七星散玉镯,上前一步,双手捧到小蝶面前。
小蝶低头一看,不禁叹道,“这不是。。。。。。”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飞起一团红晕,怨道,“好个嫣儿,看我回头不教训她。”
箨儿满怀深情道,“嫣儿,她其实早就想我想你表露心意了。只是我。。。。。。我,一直没有这个勇气。”眼见着小蝶面颊绯红,垂眉顺目,翀儿继续道,“我对小蝶你的心意,想必你早已知晓。之前我未有建树,恐不及尔。如今我虽尚未正式接任典史,但已顺利进入执仙,将来必会承文氏宏志,保我东南圣境安泰。我便如这七星,无论何时何地,只一心向你。不知。。。。。。不知小蝶你。。。。。。”箨儿一时语塞起来。
“我心如尔。”箨儿正在踌躇词穷,只听小蝶柔情如水说出这句。“我心,亦如这七星,长伴不离。”
箨儿欣喜若狂,颤抖着将这七星散玉镯戴到小蝶的手上,回了句,“长伴不离。”
小蝶微微抬起头,对箨儿露出了娇羞的微笑。二人执手而立,向那一望无际的荷风池望去,沐浴在万丈霞光之中。
第021章 众仙交恶招摇山
那边嫣儿和翀儿已站上忘江岩,起眺层峦迭嶂之上的落日沧波。
嫣儿道,“这招摇山的落日不似我白萍洲黟山,总有云霞遮挡,见不得全貌。忘江岩正对南疆两江汇合之处,一马平川,物无遁形。”
翀儿望着远方道,“也不同于祁连山,总是落日熔金,残阳如血,多了一份悲壮。”
听到这话,嫣儿不禁又在眼前浮现出落日时分,忧郁地看着远方落日的燕云,只觉得眼前这柔美的落日也添了一抹凄凉。
翀儿道,“嫣儿姐姐,真的是要谢谢你,今日带我来这百花深处,了我心愿。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带你去八千云月的祁连之巅看那丹霞纷飞的夕阳,还有那气势磅礴的日出。”
嫣儿浅笑道,“好啊!我也很期待有朝一日,能去八千云月。”说着又向前望去,那夕阳已经沉沉下坠至两江之上,那个朦胧的燕云的身影也随之褪去了。
嫣儿回过神来,道,“好了翀儿,趁着余晖,我们下山去吧。可不能错过了小蝶姐姐的手艺。”
“嗯。”翀儿应了声,起身和嫣儿一起往回走去。
嫣儿道,“方才哥哥说采荷叶那次是我耍诈,现在我们再来一次。看看这瞬移术和你的‘火云飞燕’,到底谁更快些。”
翀儿笑道,“好啊!”说着脚下生出火云来,“走吧!”
只见两人在林间穿梭,如疾风劲火,一红一白呼啸而过。
陡然间,嫣儿觉得脚下被什么牵绊了一下,猛地收了步伐。低下头去,只见一只一人长短的白耳猿猴四仰八叉摊在地上,脸上一副迷醉的表情,微微伸出的舌头上还挂着几滴垂涎。
“狌狌!”嫣儿惊叫一声过去一探,一股陈年老酒的醇香扑鼻而来。
翀儿也收了火云,赶过来道,“怎么?嫣儿姐姐你认得这猿猴?”
嫣儿点了点头,从怀中抖落一些杜若粉在狌狌鼻息附近,只见那鼻翼猛地抽搐了几下,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猛地跳了起来。嫣儿见状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道,“杜若粉第三份功效:析醒。也被我发现了。”说完向不远处走去,踢了踢地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道,“怎么?还是没抵抗住这九秋菊酿的诱惑?”
狌狌一边抹着嘴,一边道,“哎呀!怎么是仙子你啊!又让你撞见我这窘样。”
嫣儿吹了口气,道,“怎么?又去惊寒伯伯的私窖偷酒喝?”
狌狌连忙抓耳挠腮道,“仙子误会!今日狌狌真的没有下山去偷酒。上次被春山君捉住打个半死,幸好被嫣儿和蝶仙子救下,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敢碰酒了。”
嫣儿瞄了他一眼道,“那这些酒坛子是怎么回事?”
狌狌抓了抓胸前,道,“我也不知道啊。晌午过后我来这忘江岩附近采果子时,就瞅见这里摆满了酒坛子,还是陈年的九秋菊酿。我这不,这不就不长记性了。”说着不好意思憨笑起来。
翀儿走近那些酒坛,仔细看了看,道,“这些酒坛子上都印着百花深处的泥印。”
嫣儿一惊,“百花深处?哪个仙童如此大胆,敢偷了惊寒伯伯的酒上山来灌醉狌狌?”转而故作严肃道,“莫不是知道吃了你的灵肉能仙力大增,要吸了你的灵力?”
狌狌大惊失色道,“仙子莫要说笑!果真如此,狌狌今日岂不是险些命丧此处?”
嫣儿笑道,“你还真怕了啊!放心吧,一个小小仙童,还不至于知道你的灵力。不过这么说起来,你可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狌狌立刻磕头如蒜捣,道,“狌狌谢仙子救命之恩。任凭仙子差遣。”
嫣儿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和你说笑的。”这边把翀儿拉过来道,“给你介绍个新朋友,八千云月居延王之子,翀儿。”
狌狌那黝黑的眼睛猛然睁大道,“哎呀,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啊,居然连西域少象王都来了。”说着又是一阵跪拜,道,“狌狌也谢过少象王救命之恩。”
这时不远处的树木突然有些动静。嫣儿示意大家收了声,让狌狌原地躺下。小声道,“你且假装醉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仙童给你布下这圈套。”
狌狌照样躺下,又伸出舌头来假装酩酊大醉。嫣儿和翀儿也悄然无息跃上树顶,隐蔽起来。
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三个时辰过去了,应该差不多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也不知道这莲雾坊买来的九秋菊酿和百花深处的究竟是否一般效力。”
那女子答道,“放心吧,莲雾坊可是南疆第一酒肆,差不多去。”
嫣儿思忖:还不只一个,是两个仙童啊。嫣儿只觉得这两个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此时落日余晖已尽,远远只能看见两个黑影,样貌难辨。
这两人走过来,见狌狌横在地上,那女子笑道,“就说有效吧?”
那男子急切道,“我来扒皮,留下灵力最强的内脏和那皮毛即可。其他的从这忘江岩扔下去,江水湍急,定寻不到痕迹。”说着便取出一把通体黝黑,刃上闪着银光的匕首要下手。
此时月芽升上枝桠,清辉洒下来。嫣儿见着这匕首,心中暗惊:千钧小剑!再看去,月光下赫然看见那男子头顶的一束白发——莫鲲!
嫣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树端飞下,抛出白发三千丈,千百颗银针怒发,将莫鲲手中的匕首打落,在他手上划出一排血痕。
“我当是谁如此大胆, 私挟春山君的酒,意图谋害招摇山神兽。原来又是你这个恶毒的白毛猴子!”嫣儿高声呵斥道,俯身扶起被吓得颤颤巍巍的狌狌,让其站立在一旁。“也是啊,我怎么会没想到若不是仙尊身边之人,怎会知道狌狌的灵力?”
狌狌一身冷汗道“幸好仙子你及时出手,这恶人竟要将我生吞活剥。”转身对莫家兄妹大吼道,“仙子说你是白毛猴子,你怎么连自己的本家都要下手啊!”
嫣儿冷笑道,“狌狌你也太抬举他了。这位是勒霞峰的朱厌太常。空顶着个上古神兽的封号,实则是我的手下败将!”
莫鲲和莫鸢俩退到一边。莫鲲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真是冤家路窄啊!又是你个不要命的小妮子!”
此时翀儿也从枝头飞了下来,挡在嫣儿身前,道,“还有我!”
莫鲲一望,狂笑了一声,道,“哎呀,原来八千云月的少象王也在此啊。这百花深处可是太热闹了。”
嫣儿呵道,“少磨嘴皮子!你们不是应该在白萍洲么?怎么会偷偷跑来百花深处?”
莫鲲狞笑道,“怎么?就许你文其嫣和司马翀来这百花深处么?我乃勒霞峰少主,怎么就不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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