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嬷嬷将不断上前的周华锦拦住,用力向后一推。
秦萱不想再理会她,再次看向方继祖,“不知公爹考虑得如何了?”
方老爷面色难看,端稳了长辈架子,沉声:“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我不同意!”
秦萱突地笑出声,低低笑了一阵,才好笑地看着他。
“公爹,媳妇给您面子,可您偏偏不要。陛下说您年事渐高,精神不济,意指您管不了家,没有做主的权利了。”
“如今我才是侯府夫人。所以,我不是在与您商量,而是告知。”秦萱略提声音,字字清楚,“我大房要与二房分家!”
她这公公,本就不着调,年轻时吃喝玩乐,现在老了也是个浑的,秦萱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
以前老孟氏还戴着伪善面具时,也都是她在为其收拾烂摊子,以防影响了家中人的名声。
方继祖气得涨红了脸。
可如今皇帝关注着此事,他不好明面做什么,免得激怒皇帝,再生什么事端。
他强行压下喉间怒意,甩袖扭身,没再言语。
秦萱扫视二房众人,“我会尽快让人清点祖上留下来的财物,对半分,其他的,是谁挣得的,便归谁。至于侯府这个宅子,是跟着爵位走的,自然属于承袭爵位之人。”
“你简直欺人太甚!”方坤上前两步,颤着手,指向秦萱,“若大哥知晓你对他的弟弟这般,定要将你休弃,逐出家门!”
方珣礼挡在母亲面前,面色沉肃:“就怕他知晓后,要杀上门去,剥下你们的人皮!”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很高大,是让他安心,觉得安全的存在。
父亲是最紧张母亲的,事事都会站在母亲一边,坚定不移地信任,又怎会因二房的三言两语,将刀尖对准母亲。
“方珣礼你放肆!”方旭泽大呼一声。
他与方昊辰兄弟俩,像两只好战的公鸡,抻着脖子叫嚣,气势汹汹上前,大有方珣礼再说一句,就要他好看的架势。
方珣礼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两人。
“别说打架,你们一起上,打不过我,读书、骑射、下棋、弹琴,等等,你们都比不过。别自取其辱了,乖乖接受现实吧。”
兄弟俩气得脸颊涨红,眼睛转来转去,想没想出反驳的话语。
大房众人离去后,二房的各位主子,似失了方向,心如死灰,不知该做些什么。
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
颓靡着,哭的哭,发愣的发愣。
好一会才给方老爷叫着,一同回了中院。
在龙影卫的特别审查之下,不到七日,方、陈两家的案子,便有了结果。
这几日,方悦安听来了事情的细节,知道她捉公鸡那日,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怀泽正新将得来的消息,一条条讲给方悦安:
【孟湘与潘斌通奸杀人,预谋害人,纵容换女,被判斩立决。】
【而老孟氏……】
第44章 命运的残忍果报
【老孟氏作为换孩子的主谋及执行者,还指使张嬷嬷溺婴、杀童、纵火等事,数罪并罚,按景国律例,本应被判秋后问斩。】
【但你娘咬定,你就是当年的孩子,没有死。审案官便判了她流放三千里苦寒之地,无期。】
方悦安托着下巴听着,赞同道:【这可比一下死了,要遭罪。娘亲做得对,让那老东西也尝尝,挨饿受冻的滋味。】
怀泽:【但同负杀婴之责的主犯,孟家太夫人和孟老爷因此,刑量同样减轻,仅被判十年牢狱。】
方悦安神情平静:【十年,够这两根老骨头折腾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
怀泽继续道:【孟家其他人,在寿宴那日就狗咬狗,将何人知晓此事,全抖了出来,给不少人听到。孟家所有为官之人,全部被贬两级。】
【因无从得证,方家二房及潘家其他人,对换女一事,是否知情,难下惩处。】
方悦安好奇问:【实际上呢,他们知道吗?】
怀泽:【仅二房方坤夫妇知晓,潘家人只包庇了奸情,并不知换女一事。但包庇奸情,在景国并不犯法。】
【只是,二房摇身一变,同你一样,成了受害之人,降低了此事对他们的影响,还给老孟氏多扣了个罪名。】
那日丫鬟通报有姨娘上门时,他和方悦安都在场,听了事情的大概。
之后方老爷回府,又与那姨娘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
如此,那姨娘的身份,彻底得到证实。
事情关乎方坤会不会被惩处,龙影卫也试图查探此事真假,可几十年前的事情,根本无从查起。
老孟氏作为知情人,被审问时,只说记不清了,但也变相承认了此事。
张嬷嬷神情恍惚,说不到两句当年的事,就开始提老孟氏如何害她的男人和儿子。
唯有那姨娘柳氏,言语还算清晰,讲述了所有事情,却也成了一家之言,难以证实。
怀泽:【方坤不是老孟氏亲子一事,直接划开了两人的界限,转移了外人的注意力,很具迷惑性,容易让人认为,二房确实无辜。】
方悦安并不恼:【这样才好,他们那么多事呢,待日后爆出,必会受到更狠的反噬。】
想了想她又问:【那个张嬷嬷呢?给我扔水里,那么冷,可是险些冻死我。】
怀泽答道:【她是奴籍,为老孟氏做尽坏事,被直接杖毙了。】
【还有那兴隆赌坊,也被封了,东家坑害过不少人,手里也有几条人命,判了斩立决,管事及一众催债之人,也都被下了大狱。】
听完后,方悦安趴在桌子上,摆弄着草编蚱蜢,懒懒道:【没意思。】
怀泽不解:【什么没意思?作恶之人,多数都受到了应有惩罚啊。】
方悦安往榻上一摊:【人间的惩罚没意思呗。命运的果报,才更残忍。】
怀泽微微眯眼,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立刻否定。
她现在灵力微弱,感知万物的能力很差,一定不会知道的。
方家二房听到那些判罚的消息不久,又收到秦萱亲口告知的,最后搬离侯府的日子。
他们刚躲过大劫,很怕被皇帝注意到,不敢再闹,只能忍下这口气,买宅子搬离。
离老孟氏踏上流放之路,还有一日的时候。
方坤带了些饭菜,去狱中探望。
牢内,光线阴暗,空气中带着湿腐的异味。
老孟氏身穿脏污囚衣,侧躺在干草上,早没了高门夫人的端庄贵气模样。
她凌乱的发丝间,又多了些白,面颊上的红润,被憔悴沧桑取代。
“娘,我来看您了。”
熟悉的声音之后,是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
老孟氏听到儿子的声音,眼中的灰败退去,回了些神采。
她连忙爬起身,用手指将乱发向后梳了梳,又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挤出些笑,看向拿着食盒走进来的儿子。
直到狱卒将门锁上,晃着闲散的步子离开。
老孟氏才迫不及待,低声询问:“你们都没事吧?”
方坤的面上并无太多神色,在门边观察片刻,确定好周围无人,才走上前,将食盒放到地上。
他蹲下身,一样样拿出饭菜,边说:
“陛下下旨,夺去了爹的爵位,永定侯成了方湛。秦萱以此为由,与我们分了家。”
方坤最后拿出筷子,直接扔在了干草上。
相比于他说出口的消息,老孟氏对方坤的举动,更为讶异。
儿子对自己,一向孝顺,何时这样不敬过?
可一想方坤所说,她确实坑惨了儿子,又觉得方坤怨怪她,实属正常。
方坤缓缓抬头,小窗透进来的光,打在他面上。
“本以为,您能帮我夺了那爵位,没想到也是个不堪用的。”
老孟氏捡筷子的手一顿,眉头微蹙,不可思议地抬眸。
“坤儿,你这是何意?我知是我连累了你,可就算你再不高兴,我也是你娘,为你操劳半生,最后也极尽配合,不连累你们。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伤母亲的心?”
方坤突地笑了,眸中带着痛恨之色。
“母亲?”
他轻笑几声,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母亲在永定侯府呢。你一个阶下囚,怎会是我母亲?”
他不敢大声,却又怕老孟氏听不清楚,靠近了些。
“你觉得自己高明,让秦氏帮你侄女养孩子,却不知你也在给别人养孩子。”方坤顿了顿,“是父亲不忍我受苦,亲手将你的儿子与我换了。”
老孟氏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胡说。”
方坤用可怜她的眼神看着她,无声笑着,觉得格外痛快。
这个女人,强势至极,一手控制着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要经她允许。
还好,他的母亲另有其人。
“你记不记得,方湛身边,有个叫柳齐的心腹。他其实才是你的儿子。”
老孟氏想起那人的样子,莫名觉得,他与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
她的眸子缓缓滚动,渐生泪光,却还是呆滞着,难以相信。
方坤静听片刻,确定没过来人,才继续道:
“我娘将他养大,不断为他灌输争夺爵位的想法,又让父亲将他安排到方湛身边,获得方湛信任,就是为了让他成为我们杀方湛的一把刀。”
第45章 为他人做嫁衣
“我娘骗柳齐说,我由她来解决,柳齐负责在方湛西征时,杀了方湛。”
“柳齐确实完成任务了。方湛胸口中刀,掉下悬崖。可我的人,紧接着就将他杀掉,灭了口。”
他声音缓慢,夹杂着阴狠与嘲弄,故意一字一顿:
“你、儿、子、死、了。”
老孟氏的头微微颤抖,将眼中的泪晃出,蜿蜒而下。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她死死瞪着方坤。
方坤理了理衣袖,缓慢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你身边低眉顺眼装孝顺,娶那虚荣无趣的周氏,是为了什么?”
还好他亲娘懂他,将温柔知意的卫氏,送到他身边。
“不过是想利用你,争夺爵位罢了。然后将你除掉,我娘就能毫不费力,进侯府享福,却不想,你这样没用。”
说到此,方坤心中恨意涌动,一甩衣袖,俯身恶狠狠道:
“那你就只能成为我们的弃子,由我娘亲自来了!”
他恶劣地笑着:“还要多谢您的成全,配合我们,让她进府。”
“只可惜,我娘不能亲眼来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模样。”
老孟氏大叫一声,愤恨起身,踩在精美的菜肴上,向方坤狠狠扑过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摇晃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孟氏崩溃大喊,面目狰狞。
她万般不敢相信,可若方坤真是她的儿子,又怎会这样待她?
方老爷是什么样的本性,她最了解。
方坤已经被掐得满脸涨红,却没有挣扎抵抗。
听着有狱卒跑过来,才握住老孟氏的手腕,试图将她的手拉开,艰难开口:“娘,您冷静些!”
两名狱卒匆忙进来,将老孟氏拉扯开,向后一推。
老孟氏后退着,踉跄两步,坐到地上那几盘菜上。
方坤一手揉着脖子,神色痛苦,咳了两声,哑声开口:
“我念在您对我尚好的份上,再来见您最后一面,您却想要了我的命。”
“当真如世人所说,您恶毒至极。”
老孟氏的眸中似含刀剑,满面狰狞狠色,“混账东西!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她挣扎爬起身,要再次上前,却被一名狱卒一脚踹翻在地。
老孟氏捂着肚子,神情痛苦,缓了一瞬,厉声道:
“你们换了我的孩子,害我如此,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倒打一耙的说词,真是可笑。”方坤赶紧将两名狱卒向后拉了拉,“她怕是疯了,记忆都已错乱,我们还是走吧,免得她伤人。”
老孟氏听此,艰难站起身,迫不及待解释:
“我没疯,我没疯!我说的才是真的,是他们将我骗了!我也不知,孩子是真被换了!”
老孟氏的恶名,已传遍京中。
此刻又有方坤的确认。
狱卒自然确切地认为,老孟氏疯了,也认为她的话都是疯话,丝毫没有怀疑停留,邀着方坤出门。
老孟氏踉跄追来,牢门已经落锁。
她用力晃着木门,带动铁链碰撞,“我说的都是真的!换孩子的不是我,是他们换了我的孩子啊!”
刚踹她的狱卒嫌她吵,呵斥一声:“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他们有何理由换孩子!”
这句话,彻底将老孟氏的心剜个血窟窿,她喃喃自语:
“我的孩子死了!”
“我的孩子死了……”
“我这一生,到底算什么!”
悲鸣阵阵,贯穿阴暗脏臭的牢房。
“别他娘的嚎了!”狱卒掏了掏耳朵,回身又对方坤做出请的手势。
方坤颔首,拿出两块银子,“今日麻烦二位了。”
方坤慢了二人一步,向外行去。
在老孟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前,方坤回首,看着那狼狈妇人,勾唇一笑。
老孟氏满面泪痕,眸底爬着血丝,阴凉又恶狠地与方坤对视。
待人离开,她有些恍惚,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她做的噩梦。
为了让儿子得到最好的,她这半生,都戴着假面,忍辱负重,谨慎筹谋。
熬死方家太夫人,获得方湛的信任,获得秦氏的信任……
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个方湛死于意外,二房却不留嫌疑的法子。
却不想,她也在别人的局中,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靠着木栏,一点点滑坐在地,神情木然,眼神空洞,直视着小窗照进来的强光。
另一边,方蓁蓁偷偷与齐王见了一面。
巷子中,她哭得楚楚可怜。
“王爷,是蓁蓁福薄,与您有缘无分。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她摘下颈上玉坠,牵起贺承瑾的手,将玉坠放到温热的掌心中。
“虽说此事我们二房并不知情,我真正的祖母也不是老孟氏,可毕竟闹了一场,也会有些闲言碎语。”
“蓁蓁爱慕王爷,绝不想连累王爷名声,以致陛下与贵妃娘娘不快。那蓁蓁就是罪大恶极了。”
方蓁蓁握着贺承瑾的手,眼泪扑簌,强撑笑脸,“没关系的瑾哥哥,只要我们心中有对方,不在一起又如何?”
她似忍不住心中苦痛,呜咽出声:“日后,王爷自能再遇心仪女子,幸福一世。蓁蓁、蓁蓁定是忘不掉王爷的,自会绞了头发,去庵中青灯古佛,为王爷祈福。”
泪水滴在贺承瑾手上,悲伤潮意扩散开来。
贺承瑾眼中满是疼惜之色,微一用力,将人扯进怀中。
“本王给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低沉的声音,在方蓁蓁耳边坚定响起。
方蓁蓁挣扎着,似要退出,“不,这样会害了王爷。蓁蓁不能那样做!”
“蓁蓁你听我说!”贺承瑾收紧手臂,将人牢牢抱住,“这件事,本就与你们家无关,是我母妃太过心急。待我回去与她讲明真相,定会将我们的婚约求回。”
20/94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