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安扯了扯他的衣袖,“老人家,你喜欢看,可以常来。”
老先生一听,面上大喜,连连答应,“那你说话可得算数,我们拉指头。”他伸出小拇指。
方悦安也伸出小手,两人晃着拉了拉。
松开时,钱学官笑看着方珣礼,“方小子,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方珣礼笑着,“学官放心,既您与安安做了约定,便算数。”
对方这才瓮声瓮气笑起来。
方悦安看着钱学官离去的背影:【他长得还挺像钱从的,没想到钱从这不知多少代的孙子,还是爱画如痴。】
方悦安有一世迷上了作画,花了好几世的时间,练习研究,早有大成。
那名叫钱从的人,就是方悦安在那其中一世遇到的,极具绘画天赋之人。
两人常会交流些绘画心得。
她的空间中,也有多幅钱从送她的画作。
怀泽有些感慨,像个老头子一般:【真快啊,没想到,都过去那么久了。】
方珣礼抱着方悦安上了马车,才小声问:“你在何处得来的这些画?”
他心中清楚,妹妹的了不得,却也要装样子问问。
方悦安仰头,眼睛轻转,“以前别人送的。”
无论妹妹说出些什么,方珣礼都会立刻相信。
“那你之前放在哪里,之后也要放好,莫要让贼人惦记了。”
方悦安乖乖应答。
方珣礼看着妹妹,眸中升起一阵热意。
他怎会不知妹妹用意。
妹妹费尽心思,是要帮他洗掉方旭泽与宋广炎泼在他身上的脏水。
“一会,我们去七香斋,买些你喜欢的点心零嘴可好?”
方悦安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大哥哥,你今日很高兴吗?”
“当然。”
“那今日,我和妹妹还能骑大马吗?”这是她昨日发现的,十分有趣的玩法。
她的前九十九世,都不曾在一户人家,像一个平常人那样,过完一生。
这是第一次,能独自行动之后,还老老实实在出生的家中生活。
目前来看,这感觉还算不错。
方珣礼只觉眼前一黑,手下意识放到膝盖上,“过两日才行。”
“为什么?”
“因为大马要休息,不然就要累死了。”
“我不想大马累死。”
“那你骑大马时,就不能让大马不停转圈,不能让他爬树,不能让他学蛙跳。”
方珣礼虽是习武之人,但这个强度,他也实在受不住。
“为什么?”方悦安不解地问。
“因为真正的大马是不会这些的。”
“但是大哥会,大哥真厉害呀。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哥。”方悦安抱住方珣礼的脖子。
方珣礼无奈轻笑。
再过些日子,他会不会被妹妹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
随着兄妹一问一答的声音,马车远去。
看完热闹的曹然,心中感慨后,想起今早的打算,偷偷去了宋家。
到达之时,日头西落,天色微暗。
他在宋宅后面徘徊片刻,找准一面墙,四处观察无人后,黑靴踏墙,翻入了宋家院中。
他出身武将世家,自然有些身手,翻墙并非难事。
在院中摸索片刻后,他听到一处院子传来声响,循声摸了过去。
他攀上墙壁,微微露头,小心向院子里望,只见宋广炎拿着凳子腿,正对着跌坐在地,紧护着怀中孩子的姐姐,霎时睁大了眼睛。
“贱妇!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为何疼的不是你!”宋广炎怒喝一声,似用了全力,往曹氏身上抡打,发泄怒气。
曹氏扭头闪躲的瞬间,曹然看到她面上大片的紫色淤痕,紧护着女儿后脑的手上,也有多条抽伤痕迹。
曹然瞬间难以呼吸,目眦欲裂。
凳子腿落在曹氏身上的瞬间,宋广炎立刻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肩头,险些没站住。
曹氏的眸子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宋广炎狼狈的模样,低低笑出了声。
“宋广炎,上天都看不过去,来帮我,惩罚你个只知对女人、孩子发狠的懦夫!你们宋家父子,畜生不如!”
她会些拳脚,是能与宋广炎抗衡的,可上次她这么做时,宋广炎突然冲向床上的女儿,将孩子重重摔在地上,险些没活下来。
从那之后,她便每次都将女儿护在怀里,因而难再抽手应对宋广炎的抽打。
更强烈的怒意充斥胸腔,宋广炎话中带着恶狠,“我偏不信了!”他话落,连连抡打好几下。
可痛意依旧传来,疼得他一个没站稳,单膝跪到了地上。
曹然看着眼前场景,差点忍不住冲出去,可看到宋广炎的反应,强行忍住了。
他不能冲动。
这件事,务必要告知父母,上门为姐姐讨公道。
他不能打草惊蛇。
下定决心后,曹然轻手轻脚从墙上下去,按原路离开。
夜幕降临,众多人家围坐桌前用膳之时,曹父带着一众兄弟子侄,各家仆从、臂圆体壮的嬷嬷,举着火把,怒气冲冲前往宋家。
只留在都察院任职的曹家三爷,在书房中奋笔疾书,写弹劾奏章。
他听着院中女儿、媳妇的愤慨之音,下笔的力道都重了些。
宋家门口,曹父粗声叫门。
门房开门探看后,吓得立刻关门,撒腿跑去院内禀报。
可等了多时,也未见有宋家人出门问询。
曹父攥紧沙包大的拳头,咬了咬牙,大喝一声:
“曹家儿郎们,给我把门卸了!”
众子侄高喝一声,纷纷侧身从人群中走出,有人拖着长斧,有人拿着撬棍,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跃上石阶。
曹然走在最前,率先举起斧子,用力劈在红漆木门上,震得门环晃动铛响。
众人用力砍凿撅撬,只是片刻,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后,沉重的木门倾斜倒地,重重拍在地上,发出沉闷轰响,扇起一阵尘土。
在曹然的带领下,众多脚步踏着地上门板,进入宋家,向后院行去。
宋家众小厮从未见过这么些人,气势汹涌,乌泱泱灌进来,皆吓得偷偷藏身,不敢上前阻拦。
到了二门处,众男子让步,曹夫人的心腹嬷嬷领头,带着十几个体格健硕的婆子,从队伍后方走向前来,向内行去,边走边挽着袖子。
各个婆子的胳膊,有年轻小丫鬟的大腿粗。
宋家的丫鬟嬷嬷见了,皆觉得这不是自己能拦的,惊愣之余,慌慌闪开让路,被问路的,不敢不答。
直到曹家仆妇将行动不便的曹氏背出,将孩子抱走,宋家主人也没敢现身。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日一早,便已有很多人听说,宋侍郎待人温和、才学突出的儿子宋广炎,长期殴打夫人,更是对幼女痛下死手。
而其父宋侍郎却对其包庇,试图掩人耳目。
渐有传言说,五年前去世的宋夫人杨氏,许不是病死。
第17章 收到陈家邀帖
方悦安听到宋家的事时,还是一日后,送大哥去国子监时,从众监生口中听得几句。
今日正是考核之日,她怕宋广炎对大哥动手,就跟来看看,没想到,宋广炎已被关进了大牢。
她不禁对怀泽道:【这事情发生的,可真是时候,也不必我带着你的羽毛,隐身混入考场,让宋广炎自食其果。】
怀泽有些纳闷:【原定命运中,并无此事,不知是你改动了哪里引发的。】
随后反应过来什么,立刻飞远:【你休要打我羽毛的主意!】
他只是化形成鸟,从不掉毛。
若需要,可是要硬拔的。
想想都疼死了。
门口,几人围在曹然身前,为他愤愤不平。
昨日,曹然告假,今日他们才寻着当事人,聊了好一会。
一人愤慨道:“那宋家父子真不是东西,竟还觉得是你曹家小题大做,为自己叫屈!”
又一人接道:“我景国男儿的拳头,当为抵御外敌而挥,不是挥向自己的妻女、弱小。此等人,虚伪懦弱,欺软怕硬,若是敌国来犯,怕是要吓得尿了裤子,背叛我们这些同袍,给对方当狗做马。”
另一人道:“说得在理。曹兄家,世代为将,多少曹家祖辈,血洒沙场,曹老爷与曹二爷常年驻守南境,可家中女子,却遭非人对待。我们这些受保护的众人,怎能不帮其好好讨一个公道。”
“若朝中轻判,我等愿随你,去宫门口请愿,求陛下重判此人!”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曹然眼含热意,郑重对几人鞠了一躬,“多谢各位的维护。”
他起身时,扫到方珣礼的身影,对众人说了几句话。
几人散去,曹然向方珣礼迎来,目光却落到方悦安身上。
方珣礼上前,关心询问:“事情可还顺利?”
他不好直接询问曹氏的身体状况,只能这么问一句。
曹然静默一瞬,有些哽咽:“不瞒方兄,家姐状况很不好。”
方珣礼小心问:“可是受伤严重?”
曹然点点头,随即又看向方悦安,“所以,家母想让我问问,那个老神仙,伯母是从何处遇到的,想看看,是否能帮忙,治疗家姐。”
方悦安立刻问怀泽:【所以,按照原定命运,曹氏死了?】
怀泽:【对。新伤叠旧伤,内脏受损,活不长。】
方珣礼听此,更加纠结,要如何同曹然说,那老神仙只是母亲编来,糊弄二房的说词。
尔尔好转,听说是吃了安安喂的仙丹。
这种事,他如何说。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
“我听母亲说,老神仙已经升仙了。”方悦安先一步回道。
听在曹然耳中,则是老神仙年龄大,死了。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
不知方悦安从哪里掏出个木雕小人,递过去。
“这是他的神相,拜一拜或许有用。我娘就常拜。”
方珣礼有些汗颜,他娘可不知有这事呢。
若是平常,曹然定会觉得,这是糊弄人的玩笑话,可此刻,无论是什么法子,他曹家都会试一试。
自然也就忽略了,老神仙的神像为何这样年轻。
他双手郑重接过木头雕像,似抓住一丝希望,“多谢。”
正在树上梳理羽毛的怀泽,无意间瞥了一眼,看清木雕的瞬间,大吃一惊,眼睛都快瞪出。
那清风朗月般隽秀的少年,不是他的仙身是谁。
怀泽一慌。
他还是个小仙,没有被凡人供拜,享受香火的经验。
他紧张道:【我、我还没准备好。你赶紧拿回来。若他们对我许愿,怕是要落空了。】
再说,这木雕,可是他求了方悦安许久,方悦安才给他雕的。
方悦安抚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先练习练习吗。】
她猜出怀泽所想:【等这一世,我为我娘改完命,下一世有时间,我给你雕一个和我大哥一边高的。】
怀泽没心思听她说什么,急得在她头上乱飞,嘟囔着:
【我不能使用仙法,若他对我许愿,让我保佑他姐姐康复,可如何是好?他姐姐的命簿,已经没有几页了,好像也就还有十日可活。】
方悦安装作伸懒腰,一把将他抓住:【交给我吧。你去给我听听,宋家一事的细节。】说完,用力将他扔远。
方珣礼蹲下身,“安安回去吧,大哥要与你曹然哥哥进去了。”
方悦安点点头,“大哥,你若考得甲等,我就奖励你,给我买十个糖人。”
方珣礼无奈笑道:“好,但小孩子不可以经常吃糖的。”
还好不是骑大马,方珣礼心有余悸。
方家。
秦萱与雷嬷嬷分别坐于凉榻两侧,正聊着天,给方珣礼绣制娶妻时穿的红色礼服。
红香拿着剪刀,候在一旁,随需要,不时上前将线剪断。
片刻后,秦萱抬头看了看日头,问:“妙宜起来了吧?”
她今日禁闭已解,却一直没来找自己。
若是往日,她起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来寻自己的。
这是她与自己闹别扭,最久的一次。
红香斟酌了下,回道:“起了,但她去了老夫人那里。”
秦萱手中行针慢了几分,微微轻叹,只道一声:“罢了。”
这时,一小丫鬟拿着一张请帖,走入院内。
红香放下剪刀,上前接过,回身递给秦萱。
陈家会送来请帖,秦萱并不意外。
认亲宴当晚,她就又给陈氏送上了一封匿名信。
她想着,对方看了信,又因认亲宴当日种下的怀疑,许会想办法让方妙宜出现在陈家,试探孟氏。
果不其然,陈氏以和她详聊用奇招为人治病的老神仙为由,让她带着三个孩子上门做客。
“去回了来人,我会按帖子上所说,明日辰时末登门。”
送帖子的小丫鬟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思索片刻,秦萱对红香说:“明早起身后,去知会五小姐一声,我要带安安与尔尔出门,问她要不要去。”
秦萱很了解方妙宜,以她现在不理自己的样子,硬带她出门,她定不会去。
可若她知晓安安与尔尔去,定要跟去看看她们去干什么。
第18章 为曹氏续命
方悦安带着丫鬟,从外面回来,离老远就大声喊着:“娘,我回来了。”
秦萱眉眼顿生温柔,将针插好时,方悦安已经跑到她跟前。
她拿出手帕,为方悦安擦去鼻尖汗水。
“这几日,你一直送你大哥上下学,定是累坏了。明日你让出时间来,娘带你去别人家做客,如何?”
秦萱接过红香递来的白水,喂给方悦安。
方悦安咕嘟喝了几口,快速一抹嘴,也没多问,痛快答应。
秦萱与她说了会话,就让她自己玩去了,又绣起衣裳。
方悦安看了会儿娘亲绣花,又去院里四处闻看各色花朵,最后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
不多时,怀泽回来了。
他落到方悦安脚边,先将曹家众人上门抢人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方悦安听得眼睛亮亮的,感叹:【这曹家人也太勇猛了。不过事情瞒了这么久,偏前日就被发现了,真是巧。】
怀泽继续说着:【在昨日早朝的大殿上,曹父凄声讲诉,哭晕了两次。】
【皇帝让人尽快细查后,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没有理会宋家人的狡辩,应了曹父的请求,判两人和离。】
【曹三爷也是带着几位同僚,参奏宋家,还怀疑五年前宋家夫人杨氏的病亡蹊跷,主张开棺验尸。】
【你猜怎么着?】怀泽问着,似乎他也刚听说一般。
方悦安瞥了他一眼:【所以,杨氏是宋老爷打死的?】
怀泽:【对,仵作在杨氏的尸骨上,发现了多处骨头损伤的痕迹,致命的,是后脑的碎裂。】
【杨氏常年称病,不出门,实则是被宋老爷打得全身是伤,没法出门见人。她父早亡,更无亲兄弟,已无人能能为她撑腰。】
方悦安叹息过后,又勾起唇角:【宋老头杀人,死罪难逃。宋广炎不定会被如何判处,应是自身难保,没机会对大哥做什么了。这个危机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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