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不愿承认,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儿子,便将一切怪到了你头上,说裴峥是为救你才死的,以此自欺欺人的方式,让自己心安。”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当时圣旨已下,你已成了太子妃,裴家觉得说出这件事,对他们没好处,便埋藏了这个秘密,一直咬定,裴老夫人所言为真。”
皇帝将龙影卫审问出的结果,一一讲出。
话落,殿中陷入寂静。
皇后怔怔站着,一眨不眨的眼中,逐渐掉出大颗泪水。
她不明白,曾经最是喜爱她的裴伯母,和善的裴伯父,为何要这样待她。
背负半生的愧疚,到头来,却另有真相,还是这样丑恶不堪,让人作呕。
作为皇后,她几乎没帮过自己的母族。
家中也觉亏欠裴家,知晓她内心的沉重,有事从不找她,只让她把全部机会,都留着用来照拂裴家。
最后竟是这样!
皇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手死死抓着心口,缓缓坐到地上,失声痛哭。
她不明白,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大殿中,只剩皇后的哭声。
皇帝静立在皇后身旁,伸出手想去安慰,终是停在半空,缓缓收紧。
默默陪伴片刻,他才问:“朕已让人将裴老夫人带来,此刻就在门外,你可要与她说些什么?”
皇后哭声渐止,缓了片刻才哑声道:“不必了。”她爬起身,朝皇帝站立的方向跪着,“臣妾就要归隐佛门,偿还纵容裴老夫人造下的罪孽,不想再与其纠缠。从此刻起,她与裴家的好坏,也再与臣妾这个罪人无关。”
皇帝叹声:“你若这样说,朕知晓你纵容她,却未干涉,也是有纵容之罪的!”
“柔儿,你放过自己好不好?这些年,朕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家,他们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不必为此愧疚自责。”
“而今日裴老夫人做出那样的事,他裴家也是到头了,朕自会处罚。错的是他们,你本也是受害之人,何必再往自己身上揽责?”
皇后的心中并未松动,依旧坚持:“裴老夫人犯下大罪,臣妾却依旧为其求情,百官见证,皇上不可不处罚臣妾。”
皇帝眼中闪动着痛色,张了张嘴,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起来吧。”
皇后缓慢起身,拂去眼泪,施了一礼:“若无其他事,臣妾便告退了。”
得到示意后,皇后绕过皇帝,向门口走去,没有半分犹豫停留。
在皇后出门前,皇帝终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
殿门一开,虚弱跪在冰冷石板上的裴老夫人,眼中瞬起光亮,急切问:“娘的干女儿,你可向皇上为干娘求情了?干娘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癔病犯了,根本不知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在延庆殿,她并未听明白,皇后所求,是仅为她留了一命,还是什么罪罚都不用受,就可以回家。
她还想问问皇后,为何要出宫修行。
皇后一走了之,他们家以后有事又要找谁?
还未等她问出这些,就见皇后连看她都不曾,直接走离。
被庆华折断的双臂疼痛已久,裴老夫人早失了理智与耐性,顿时大怒,叫喊着:
“我儿白白救你一条性命,如今你连他这无所依靠的老娘都不管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不在乎皇帝就在殿中,正好也让皇帝听听,皇后是个什么人。
既然都不打算帮她了,她还留什么情面,自然不会让皇后好过。
即使她这样说,皇后依旧没有停步回头。
裴老夫人费力扭头,呆呆看着皇后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99章 搜查皇宫
太子贺承璋正朝文华殿快步走来,与皇后迎面碰上。
他的视线在远处跪着的人身上稍停片刻,才对皇后行了一礼,忙道:“母后,一月前儿臣曾与您说,太子妃生产前后有些蹊跷事,现已查出结果。”
太子妃生产那日,他一直都在,曾听产婆说,孩子有些大,已呈难产之兆。
心中急乱之际,他莫名想起,太子妃生产前三月左右,太医曾
好言告诫,让太子妃千万不要再进补,还要少食,勤加走动。
之后一月再次诊脉,白胡子太医直接恼了,颇有些严厉地斥责宫人。
“太子妃有孕四月之时,我就叮嘱你们,要开始控制太子妃饮食,以防日后胎儿过大,不好生产。为何两月多过去,你们就忘了,又开始给太子妃进补!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近身伺候的宫人都很委屈,为自己喊冤。
他询问之后才知,他们一直都遵守太医的叮嘱,从来不敢马虎,从第四月开始,就未再给太子妃进补过。
太子妃自己也很重视,每日只食一些平常饭菜。
他觉得此事奇怪,特意去问了太医。
太医闻言,也颇为疑惑,说脉像上虽不明显,但确实有进补过的痕迹。
他们都不敢大意,最后商讨决定,他命人好好盯着太子妃的饮食,太医则每两日去一趟东宫。
之后一月多的时间,太医便没再诊到补过的脉象。
即使如此,太子妃依旧因胎儿过大难产了。
虽然最后天降异象,保他们母子平安,可这件怪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他便命人暗中去查。
正巧在今日,彻底查出了结果。
皇后平静注视儿子的眼眸中,出现一丝波澜。
她捕捉到了,儿子朝裴老夫人所在方向看去的那一眼。
想到裴老夫人曾求她选裴家女做太子妃,被她拒绝一事,她心中“咯噔”一下。
同时听太子道:“是裴老夫人收买了宫女,让其将一种药粉,下在了太子妃的饭食中。”
“经太医查验,此药虽无毒,却能助胎儿获得母体更多养分,以超乎正常的速度长大,最后难以降生,以致一尸两命。”
“那宫女招供,说裴老夫人告诉她,药粉是民间的偏方,会让胎儿长得更壮实,是裴老夫人作为干外祖母的心意,想默默而为,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那宫女也是个蠢傻的,以为这干外祖母必定不会害太子妃,拿了钱便开始寻机做事。直到儿臣与太医察觉不对,严加看管后,她有些害怕了,才没再继续。”
他顿了顿:“之后,母后也看到了,太子妃险些难产……”
他没再说下去。
皇后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的肉中。
原来裴老夫人早就要对太子妃和孩子动手了,只是没能成功,才在今日继续为之。
裴峥亡故的真相,裴老夫人心知肚明,却依旧能理直气壮怨怪、指责她二十几年,好似她是杀了裴峥的凶手,裴老夫人只有喝她血食她肉,让她不得好死,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这些年,她虽极力阻止裴老夫人缠上儿子,也告诉儿子不必对裴老夫人客气,可在权衡之中,她还是伤害到了无辜的儿子和他所爱之人。
“母后,她犯下滔天大罪,您不能再护她了。在大殿上,您保她一次,加上您这二十几年来对裴家的照拂,足以还清那救命之恩。”太子还不知真相,极力劝说着。
他心中已做下决定,无论母后的选择是什么,他都务必要让裴家与裴老夫人付出惨痛代价。
他作为太子,若都不能为自己妻儿讨一个公道,日后要如何做这一国之君,护佑整个国家的百姓。
皇后压制着心中涌动的情绪,低声道:“母后明日就会去静心庵,彻底入佛门。你与你父皇想如何处置他们都好,母后不会再过问。”
贺承璋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相较此事,他对母亲会入佛门一事,反而不意外。
从小到大,他看过太多次,裴老夫人如何像恶鬼般,缠着母亲,折磨母亲,吸食母亲所有生气。
因那救命之恩,母亲似乎失去了拒绝的权利,只能忍受。
其实他看到过,母亲曾想选择另一种方式,彻底断了那无尽的折磨,但母亲决定饮下毒酒时,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他。
从那之后,母亲开始信佛,再未端起毒酒。
想到此,贺承璋没说劝阻之言,只道:“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梦儿和孩子,愿母后顺心安泰。”
皇后轻笑着垂眸,拂去滑落的泪水,没再继续停留。
贺承璋回身望着母亲的背影,到那身影消失,才收起哀伤情绪,肃然向文华殿走去。
父子二人在殿中谈了许久,直至为裴家与裴老夫人定好罪,才走出文华殿。
殿外跪着的裴老夫人,已因伤痛昏厥。
皇帝漠然瞥了一眼,冷声吩咐:“叫太医。今日大喜的日子,别让她死了。”
说完,与太子一同回了延庆殿,为小皇孙庆贺满月,好似无事发生。
大殿中的众人虽奇怪,却也无人敢问,皆为小皇孙庆贺着,吉祥话不断。
裴家众人的座位,却空空荡荡。
另外还有一个无人的席位,则是贺川的。
此刻的贺川,正带着自己的人,以清扫火灾隐患为名,大搜皇宫。
前阵子,他与皇帝说了自己的猜测,说怎样都找不到的方萋萋,或许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皇帝思索后决定,让贺川在满月宴当日,各宫娘娘不在后宫时,带人好好搜查整座皇宫。
一个个宫殿搜过去,直到最后一座宫殿搜完,依旧毫无所获。
贺川坚信方悦安的话不会有错,在宫巷内,静立思索片刻,对银风道:“再搜一遍。这次不看长相,无论是小太监还是小宫女,只要年龄、身高、胖瘦差不多,都先带去空置的瑶芳宫。”
要搜查皇宫这件事,在一个时辰前,只有他与皇帝知道。
他带来的人,也都经过严查,不存在有人背叛,提前透露消息的可能。
此刻宫门皆已关闭。
如此还未找到人,必定是对方用了障眼法。
听到“小太监”三个字的银风,脑中霎时闪过一个画面。
方才他跑过一条宫道时,好像看到过一个小太监,正沿他左手边的宫道,朝远处走去。
现在想想,那小太监走路时,似乎不是垂首慢行的,倒是有些随意与慌张。
而宫中年龄小的太监,本就不多。
银风越想越觉得可疑,赶忙道:“一刻钟前,属下倒是看到过一个小太监,现在想想,有些可疑。”
“在何处,立刻带本王去!”贺川急声问,又看向其他几队人,“你们按本王刚刚所言,速速再去搜一遍!”
众人领命而去的同时,银风也带着贺川等人,朝那个方向跑去。
此刻的方萋萋,已从梁贵妃的宫里跑了出来,穿着一身太监服,按照系统的指示,慌慌张张在宫巷中快步走着。
第200章 差点被抓
【究竟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总不能一直在宫里转圈躲避!】方萋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脏的狂跳。
那日她跑去梁家说明来意后,梁老爷迅速与梁贵妃传了消息。
收到梁贵妃回复,梁家人立刻按对方指示,想办法将她送进了宫,躲避搜捕。
梁贵妃打算等龙影卫放松防备后,再送她出京。
可直到今日,龙影卫都不曾松懈,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就只能藏在梁贵妃的宫里,易容后扮成个小太监,以梁贵妃心腹太监远亲的身份,与那死太监住在一处,小心翼翼等待着机会。
没想到,今日竟碰上这种事。
系统声音发沉:【现在所有宫门都已关闭,贺川的搜查十分仔细。】
【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方萋萋警惕着四周,已恼火至极。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皇孙满月这种大日子,那个该死的王爷不去参宴,反而要在此时进行什么防火检查,还连人都查。
【贺川很聪明,或许他猜出你可能躲在宫里,才设计了这么一场搜查。】系统似乎猜出了她所想,为她解释,却就是不说该怎么办。
身体上的紧张和劳累,让方萋萋忍不住责问起来:【你不是知道很多事?这次为何没能提前告诉我,贺川要搜查皇宫,以至于我直接被堵在了宫里!】
系统沉默两息才道:【我也需要出去收集消息。这件事,他们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太少,我不容易太早得知。】
方萋萋的脚步猛地顿住:【你出去搜集消息?你一个系统,要用那么落后的方式?】
曾经心中升起的无数次怀疑,再次出现了。
方萋萋越发觉得这系统不对劲,可她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些,又走动起来。
系统突然道:【那边过来人了,往回走,右转。】
方萋萋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按照系统指示行动。
她可不想被抓到。
可系统话落没一会,又提醒她:【不要继续向前了,后退几步,从右手边的门穿过去。】
方萋萋依旧照做。
很快,系统再次急声提醒:【停步,往回走。糟了,那些人分了几路,已经朝这边包围过来了。】
方萋萋彻底慌了:【那到底怎么办……】心中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不远处拐入一队黑衣人。
那些人看到她后,仅是愣了一瞬,便很快做出反应,向她涌来。
系统提高声音:【你一定要冷静,只要别表现出心虚,我就有办……】
方萋萋慌乱至极,根本没时间再听系统说话,眼见那些人跑来抓她,后退几步后,扭头就逃。
系统似再也忍耐不住,怒声斥道:【你跑什么?!我都说了让你冷静!你只要别让他们怀疑,就算被带走,我也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你来。现在好了,你的行为直接告诉他们你是谁了!蠢货!】
听到系统的骂声,方萋萋也忍不住了,不顾此刻的危机,边跑边回骂着:【你才蠢!有这样的办法,你为何不早说!我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都是因为我有你这么个废物系统!】
【到底是哪个傻缺,把你这种废物派来的?】
【干啥啥不行,整天就知道,还有脸把锅甩给我……】
方萋萋心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堵在不远处的红墙,放慢脚步的同时,心中升起无尽绝望。
她跑进了死胡同,彻底完蛋了!
她惶然转身,看着那些同样放缓脚步,不断向她迫来的人,绝望后退着。
这时,贺川从众人让出的路中走了出来,盯着方萋萋,肃声道:
“你乖乖交代,是谁带你进宫的,有何目的,本王定会帮你向皇上求情,让你少受甚至不受责罚。”
方萋萋已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透着寒意的红墙上,脑中判断着对方的言语有几分可信,要如何选择。
系统狠声:【别傻了,他的心一直在永定侯府,你以为他能帮你?】
方萋萋怒声:【那你这废物就能了吗?】
见对方抿唇不言,贺川没再与她多废话,要抬手示意手下上前将人带走。
可就在这时,在贺川的注视下,方萋萋竟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眼睛一眨不眨,愣在原地。
寂静中,寒风吹卷着两片枯叶,在方萋萋方才停留的地方刮过。
贺川眨了眨眼,缓缓回头,接连与银风等一众手下对视。
手下们皆是无言,与主子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直到贺川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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