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义可谓是作恶多端,送他进局子让阎煦获得了不菲的功德。
如今历练需要的功德所剩无几,她估摸着等把菜超送进局子里,剩下的那点功德也就够了。
到时候她功德圆满,完成历练,随时都能回到冥界。
刚来人间时她各种不习惯,也不欲与人间事物有什么牵扯,恨不得立刻完成历练回去当她逍遥自在的小阎王。
转眼间,她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半年多,人间的美食和娱乐她享受了个遍,并且乐在其中,根本不想回没有糕点、奶茶、综艺和游戏的冥界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思来想去,她决定历练结束后继续留在人间,等什么时候待腻了再回去。
既然功德马上够了,她也没必要每天蹲在店里给人算卦攒功德,她能多空出些时间来享受生活。
想到这里,阎煦突然睁开眼,扭头问卫`:“你觉得人间――”
话说一半,她突然觉得这个说法不妥,又立马改口:“你觉得这世间除了游戏之外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那太多了。”卫`认真琢磨了一下,“比较大众的有旅游、看小说、看电影什么的。偏小众一些的话……爬山、骑行、密室、剧本杀、陶艺、画画等等都不错。”
阎煦若有所思:“旅游确实不错。”
她碰见不少鬼,生前当牛做马劳苦一辈子,死后终于获得自由,在人间四处旅游,见识了不少生前没见过的风景。
她又问:“有什么推荐的城市吗?”
认识这么久,卫`也大致知道些她的喜好。
“找个海岛城市或者古镇吧,比起景点打卡游,你更适合闲适放松的享受型度假游。”
“言之有理。”阎煦打了个响指,“等忙完这段时间就把旅游提上日程。”
考虑到她的朋友们几乎没有人类,卫`想都不想便说到:“你要是有旅游计划可以提前跟我说声,我有假期的话可以陪你一起。”
阎煦眼神一亮:“那可太好了!”
她对人间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有人帮她安排好一切,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享受……啧,想想就很快乐啊!
就在两人达成了口头约定时,车子也到达了茶馆。
钱溪悦和奚祁还没回来,茶馆里只有陈新洲和千帆两只鬼。
它俩见阎煦回来,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看。
“卫警官好……咦?老板今天没带鬼回来呀?”
“带了。”阎煦扬了扬手腕,腕间的玉串儿跟着晃,“这儿呢。”
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玉珠内的汤靖放出来,又示意卫`坐她对面。
等千帆和陈新洲闭紧窗帘,拉下卷帘门,她才抬手画了道符弹进汤靖眉心,让它和店里的鬼一样显了形。
汤靖很是畏惧身为警察的卫`,出来后一直躲在阎煦身后。
阎煦拎着它的后领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无奈道:“我叫阎煦,他叫卫`。你不用害怕他,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告诉他就行,也省得我再复述一遍了。”
说完,她又指着店里另外两只鬼:“这是千帆和陈新洲,它们也是茶馆的一员。”
陈新洲同汤靖问了声好,飞快飘回后厨躲了起来。
千帆回到吧台后面,笑眯眯地冲汤靖摆摆手:“Hello,我叫千帆!”
“你们好,我、我叫汤靖。”汤靖坐得端端正正,双手紧紧攥着裤缝,对着阎煦怯生生地说,“我见过你。那次薛义对你动手动脚,你打掉他的咸猪手,没多久我就听说你辞职了,你比我勇敢。”
它唇角下撇,眉眼也耷拉下来,有些难过地开口:“对不起……”
阎煦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都是我不够勇敢。”汤靖说,“如果我当时胆大一点,在遭受到薛义的迫害之后立刻报警就好了……他早点被警察抓走,后面也不会有别的女孩继续被他欺负,你也不会被他欺负……”
它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反正我已经脏了――”
“你不脏,脏的是那些违法犯罪的施暴者。”卫`打断它。一板一眼地说,“性||侵是施暴者的罪行,不是受害者的耻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违法犯罪的是薛义,应该遭受群众嘲笑唾弃的也是薛义。”
汤靖懦懦地解释:“可是薛义说……我只要报警,警方肯定会通报这起案件,到时候全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被人用过破鞋。别人不会可怜我,只会觉得我被……被这样对待肯定是我的错,这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人家为什么偏偏盯上我?肯定是我穿着暴露,是我故意勾||引男人,是我天|生|淫|荡自作自受……”
卫`总算明白了之前在医院里,阎煦为什么会突然说“肮脏的是施暴者”这类的话了。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确实存在,正是因为这种声音的出现,很多受到侵害的女孩不敢报警,或者有的挣扎许久终于报了警,却错过了强||奸||案的黄金报警时间。
“之前我办过一个案子,案发是是秋天,女方身上还穿着外套。审讯的时候罪犯交代说只是看到受害者白白嫩嫩的手背就想到白胳膊,进而想到全|裸|体,然后想到生|殖|器,想到那种事情。”卫`言辞义正道,“看到了么?这种悲剧的发生跟受害者穿什么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犯罪者心怀歹念,他们心脏,脑脏,眼脏,看什么都脏。”
“他们才是最肮脏的。”
第92章 薛义每次侵犯完汤靖之后……
薛义每次侵犯完汤靖之后,都会给它看很多“受害者有罪论”的言论。
【她穿成那样,难怪会被人盯上。】
【就是,正经女人谁会这么穿啊,反正我是不可能娶这种女人回家,再漂亮都不行!】
【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肯定自己有问题,不然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偏要找她?】
【嚯,打扮得这么漂亮出门,这不是找着被人侵犯吗?】
【这种女的看起来就是私生活很乱的样子,没准还是人家自愿的呢!】
【什么QJ,我看是价钱没谈拢吧哈哈哈哈!】
【这脸,这胸,这腰,这腿……不是我说啊,能玩儿到这种极品,进去三年也值!】
……
每一条评论,每一句话,如同锋利的刀片,在汤靖心上刻下了一道道看不见的伤痕。
汤靖还发现,不仅是网上的言论,连公司同事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深意。
他们默认是汤靖为了钱故意出卖身体勾引薛义,偶尔还有男同事当着它的面,自以为幽默地开黄腔。
“小汤的‘事业线’很不错呦,难怪能被薛总看好!”
“小汤啊,你跟哥说实话,薛总年纪都这么大了,能满足得了你吗?哈哈哈!”
“嘿嘿没事儿,薛总要是满足不了你,你来找哥啊!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些字字句句,都在不经意间构建起一座座无形的墙,将它困在了一个狭小而冰冷的空间里。
它试图挣扎,却发现四周的声音像是潮水般汹涌,将它淹没在“苍蝇不叮无缝蛋”、“穿得这么骚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指责之中。
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汤靖也开始自我怀疑,自我贬低。
真的是它活该吗?真的是它做错了吗?
明明它是受害者,它不想遭遇这些事情,也不想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可为什么施暴者美美隐身,受害者却得遭受网暴?
店里的两人一鬼听着汤靖诉说自己生前的经历,拳头都硬了。
“什么玩意儿啊!”千帆拍案而起,“用别人的苦难开玩笑打黄腔,这些人也太恶臭了吧……不,他们都不配称为‘人’!简直是一群畜生!”
“任何人在网络上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都得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卫`眉间一片阴霾,语气中隐隐含着怒意,沉声道,“薛义给你看的是新闻下面的评论么?你还记得是哪篇新闻吗?如果能找到他所给你看的那些评论的出处,我们可以想办法起诉他们。”
千帆闻言,低头拿起手机搜索相关信息。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情节较轻者将面临五天以内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者,拘留期限可延长至十天以内,并可能支付五百元以下罚款。(注1)”
它读完这条法规,多少有些失望:“才5到10天的拘留和最多500块钱的罚款?这处罚也太轻了吧!”
阎煦本想追问汤靖是否还记得那些评论的出处,再给这些嘴臭的混蛋们一人一道“孽力回馈咒”。
可话到嘴边时她突然想到卫`在场――阳间的执法者大多很固执,他们从来都是用法律解决问题,肯定不会赞同她用这种方式报复那些人渣。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卫`,改口问汤靖:“你是自杀的吧?”
汤靖难过地点点头:“我那时候恨透了薛义,也恨透了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我知道自己没办法逃脱薛义的魔爪――或者说就算薛义有一天良心发现放过了我,我也无法同自己和解。再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一切,就在公司卫生间割腕自杀了……”
它吸了吸鼻子,“我那时候被他洗脑很严重,就觉得自己很……很脏,也怕父母跟着丢脸,所以我到死也没有说出这一切,到死都还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他那个网盘我也看过,从哪些视频的录制时间来看,我是他的第一个侵犯目标。可能就是我懦弱愚蠢的表现给了他信心,他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别的女孩。如果我那时候勇敢一点,在他第一次迷||奸我时就报警处理……就不会有其他女孩继续受到他的侵犯。”
千帆打心眼里心疼这只可怜的小女鬼,它搬了把椅子坐在汤靖旁边,拉住它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非常棒、非常勇敢、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不要总是这么否定自己。”
汤靖困在后悔自责的情绪中走不出来,根本听不进去千帆的安慰。
它垂着头,低声喃喃:“其实同事们早猜到了,男同事们会故意对我打黄腔,女同事看向我的眼神中都带着鄙夷。如果当初我果断报警,至少能让他们知道我不是自愿的……不是那个为了钱甘愿出|卖自己肉|体的贱|人……”
正说着,陈新洲端着餐盘从后厨走出来。
餐盘中盛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有花香四溢的现烤鲜花饼;口感酥脆,甜而不腻的雪花酥;还有松软细腻,香甜适口的栗子糕。
阎煦下午出门,陈新洲担心她晚上没吃饭,还准备额外了晶莹剔透的虾饺皇,热乎乎的叉烧包,软糯入味的豉汁蒸凤爪,和香滑可口的肠粉当做夜宵。
“那个,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这是我今天做的一些下午茶,你先凑合着吃点。或者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再去给你们做。”它放下餐盘,搓搓手,“阎姐,你和卫警官是不是没吃晚饭?要不要我给你们再做一份酸辣粉?”
陈新洲早就发现阎煦胃口大却吃不胖,简直是天生的老饕,它做的这些食物也都是参考阎煦的口味。
平时她很喜欢这些香香甜甜的糕点,无论陈新洲做什么食物,她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并且每次都能全部吃光,给足了它情绪价值,让它心甘情愿每天躲在厨房里为她钻研各种美食。
卫`以前吃过几次陈新洲做的甜点,知道这只社恐鬼厨艺了得。对方在自己没吃晚饭的情况下突然提起酸辣粉,还真是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只是大晚上的麻烦人家实在不合适,哪怕对方是只鬼,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卫`还没来及拒绝,就见阎煦眼前一亮:“酸辣粉?做起来麻烦吗?”
“阎姐想吃就不麻烦!”见她想吃,陈新洲高兴地说,“我多做点,一会儿大家一起吃!”
它转身回到厨房又端来一个茶盘,茶盘上的紫砂壶中已经添好了阎煦爱喝的茶叶,旁边还放着刚烧开的矿泉水和4只茶杯。
东西摆好,它又飞快钻回厨房。
陈新洲来去匆匆,卫`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及说,就见它身影消失在眼前。
阎煦拿着陈新洲刚才送过来的热毛巾擦干净双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饺,还不忘招呼卫`和汤靖:“陈新洲做的虾饺很绝,你俩快尝尝。”
身为茶馆熟客,卫`当然没客气,也跟着夹起一只虾饺。
“小汤你别客气,快来都尝尝。”千帆见汤靖呆坐着没动筷子,干脆拿着公筷把每一样食物都往它盘子里放了一遍。
随后,它给自己夹了一块栗子糕,一口吞掉栗子糕的香气,笑眯眯地看向汤靖:“咱们虽然吃不出口感吧,但起码能品个香气,也不错!”
汤靖眨眨眼,愣愣地望着千帆。
原来人死之后……这日子还能这么过吗?
它学着千帆轻轻吸了口栗子糕,香甜的气息瞬间填满口腔,直冲天灵盖。
是它很久很久都没有品尝过的香甜。
阎煦吃完一只虾饺,偏头瞥向汤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在薛义公司的卫生间自杀,就没对他公司产生什么影响吗?”
“没有。”汤靖摇摇头,“薛义可能是怕我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吧,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借着秘书之职妄图盗窃公司机密文件,被他发现之后恼羞成怒割腕自杀。反正他是公司老总,他能轻轻松松伪造我盗窃机密的证据。”
汤靖刚才说起过往这些遭遇的时候它心里还很难受,可被陈新洲这么一打岔,又糊里糊涂地吃了一块儿栗子糕。
眼下它觉得自己整只鬼都是香香甜甜的,再次回忆起这些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还诬陷你盗取公司机密??他那破公司有什么机密可盗取的!”千帆对薛义的无耻叹为观止,“不会真有人信了吧?”
“信呗!”汤靖瘪瘪嘴,“薛义还装大度呢,跟警察说什么死者为大,既然我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生命代价,他就不追究我盗取公司机密的事情了。”
阎煦啧了声:“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汤靖继续说道:“我死了之后发现自己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公司这一亩三分地徘徊。于是我干脆蹲在薛义办公室里,等他来了,就跟着他在公司里乱窜。就这样,我发现了他偷偷藏在办公室保险箱里的移动硬盘和一些机密合同,以及他的KK网盘的账号密码。”
汤靖又吸了一口鲜花饼,整只鬼又变成了玫瑰花口味。
“我发现薛义似乎还挺喜欢来公司的,他除了陪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连这么重要的证据都藏在公司里。他妻子从未来过公司,难怪他敢肆无忌惮的在公司玩潜规则这一套。他孩子倒是来过几次,看得出他很宠他儿子。”
“薛义跟他的妻子滕琴雪关系不太好,比起家里,他肯定更相信自己的办公室。”卫`扬了扬手机,“我刚收到同事发来的信息,滕琴雪已经到局里了,她得知薛义被抓还挺高兴,又给我们提供了薛义其他方面的犯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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