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沈之禾哪里还不明白,她那堂姐哪是命好,显然是被沈大郎当做投靠县丞的工具了,也不知沈之云是否是自愿的,眼下这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能压死人。
她冲着廖掌柜福了福身,道了声谢,心事重重地往后院走去,若是原主的父母还在,估摸着也该替原主相看人家了,只是不知是否会像沈大郎那般卖女求荣,她得想个法子回一趟沈家,若不是沈之云自愿。
若不是她自愿的,自己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带她逃婚不成,恐怕前脚自己带她逃了婚,后脚这味仙居便被人围了,沈之禾无奈一笑,暗骂一声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头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那头王二娘瞧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有些焦急,怎地见了一次沈家大房的人,小娘子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难不成沈家人为难她了?想到此处,王二娘将手中的菜刀狠狠地砸在案板上。
一声巨响,惊得沈之禾思绪渐散,迷茫地抬头瞧了眼王二娘,眼见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迟疑了片刻,“二娘子这是饿了?”
对上她迷茫的目光,王二娘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沈家那匹夫可是欺辱小娘子了?扈娘子怎没将他丢出去。”
“自然是没有,外头那么多人瞧着,我又在外头,哪能让那老东西欺负小娘子,那老东西倒是让我们伶牙俐齿的小娘子挤兑的面红耳赤的。”扈娘子推门而入,刚巧听了一耳朵,忙喊着冤,心中暗道就小娘子这张利嘴,若不动武哪有人能与她一较高下,倒是有有一位,周家那位陆郎君。
“那为何小娘子脸色这般差?”王二娘得理不饶人,指着沈之禾道。
“与娘子无关,只是今日听闻那老东西要将堂姐送去县丞府上做小妾,先前我爹娘过世后,我与之安还在沈家时,她是唯一一个照顾我们姐弟俩的,眼下让我眼睁睁瞧着那老东西将堂姐推入火炕,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自己又没法子,便有些烦恼。”沈之禾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双目放空望着前头。
沈之云不过比自己大了一岁,如今十七,听说那孙县丞已年过五十,却膝下无子,府上养了不少小妾,顶头那位夫人倒不是原配,原配夫人一早便去世了,如今那位是后娶的,听闻是州城司法参军家的小姐,性子娇蛮是个不好相与的。
而自家那堂姐性子柔和,入府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沈之禾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还有还有一月的时间,寻个时间偷摸着去一趟沈家,摸清楚沈之云的想法再做下一步打算,眼下任凭自己怎么猜测都毫无作用,说不准也是堂姐自愿的。
想通后,沈之禾瞧了眼此刻本该在前头招呼着食客的扈娘子,眉头一皱,“娘子怎在此处?前头的食客都离开了?”
话音一落,扈娘子面色骤变,匆忙推门离开,大约是心虚,走到门前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匆匆回到前头的扈娘子,点了点食肆内的人头数,瞧着与自己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好在都是熟客,无人离开。
与此同时,灶房内的沈之禾,拖着一张凳子走到挂着腊肉的屋檐下,取下一块风干的腊肉,估算着三人的食量,切了一大块下来,片成薄片,洗净后放在一旁备用,吃了几日的凉拌莴笋丝,今日不如用莴笋炒个腊肉。
想着她顺手从竹篓中捡了两根婴孩手臂粗的莴笋,瞧着那翠绿的外皮嫩得似乎一掐就能出水,她用刨子将外头的表皮刨掉,露出里头嫩路的莴笋,切成薄片后,放在一侧的碗中。
她锅中倒油,将切成薄片的腊肉倒入锅中,片刻干瘪的腊肉便吸满油脂逐渐舒展开来,每一片腊肉上都泛着油光,直到腊肉带着的肥肉逐渐带上些许焦黄,沈之禾飞快地将莴笋倒入锅中,迅速翻炒几下,浓郁的肉香弥漫在整个灶房之中。
翠绿的莴笋上裹满了油脂,显得极为油亮,因着腊肉本身带着咸味,沈之禾便未再加盐,只是在锅中倒了些许酱油,翻炒几下,待到锅中的腊肉与莴笋均匀的裹满酱油,便可出锅,一碗翠绿中带着一抹暗红的莴笋炒腊肉便好了。
她将装了满盘的莴笋炒腊肉端上桌后,快步走至靠近灶台一侧的的炉子,顺手取过架子上的抹布,捏着砂锅两侧的耳朵将它端到桌上,“二娘子,去前头瞧瞧,若是食客都走完了,便唤扈娘子来吃饭吧。”
忙了一上午的王二娘早就腹中空空,她闻着灶房内诱人的香味,不由
自主的吸了吸鼻子,而屋外的阿黄早就急不可耐地挠着门,一副沈之禾不给它开门,它就要将门挠破的架势。
等到王二娘出门时,它逮着机会就要往灶房里钻,好在王二娘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它的后脖颈,提溜着就往一旁走去,阿黄扑棱着自己腾空的四爪,口中不停地呜咽着。
见此,沈之禾心中的烦恼散去,想着扈娘子估摸着还有一会,便挖了一大勺米饭,淋上两勺鱼汤,最后又夹了几块腊肉,便端着碗朝屋外走去。
闻着味的阿黄,立马摇着尾巴,扭着屁股朝沈之禾跑来,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她的裙摆,险些将她绊倒,无奈之下只要抬脚轻踹它两下,“阿黄坐下。”
好不容易走到狗窝旁,才将手中的饭倒入盆中,它便迫不及待埋头苦吃。
拍了拍它的脑袋,沈之禾站起身子,正巧瞧见二位娘子朝她走来,“外头的食客都走了?”
“嗯,小娘子廖掌柜让我转告您,沈大郎盘下的酒楼似乎是由王家那对母子出面经营的。”扈娘子撇了眼王二娘,快步走到沈之禾身旁,压低着嗓音道。
“哦,无事,忙了一上午了先吃饭吧。”闻言沈之禾心中毫无波澜,若是他从外头寻了个厨子也就罢了,找王家那两位,那便更无威胁了,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在前厅随意寻了一张四人桌,围桌而坐,夹起一块腊肉塞入口中,饱吸汤汁的腊肉不复初始的干瘪,一口下去是腊肉独有的风味,瘦肉瘦而不柴,嚼劲十足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肥肉便腌去了油脂,肥而不腻,韧劲十足。
莴笋清脆爽口,与腊肉同炒一锅,恰好中和了肉食的油腻,令人食欲大开,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来。
一时间三人吃得唇边泛着油光,就着腊肉飞快扒拉一碗饭后,沈之禾舀了一勺鱼汤,抿了一口鲜香四溢,暗叹一声不愧是她,竟能炖出这般鲜香的鱼汤,不如往后便让郑叔多送些鱼来。
正想着,忽然又一辆马车停在门前,瞧着倒是万分熟悉,估摸着又是个熟人。
第74章 鱼排面
果真如她所料,马车堪堪停稳,周莹便提着裙摆撩开车帘一跃而下。
嗅着饭菜的香味,抬脚踏入食肆,远远便冲着沈之禾喊道:“阿禾今日做了什么吃食,我老远就闻着味了。”
不待她走近,王二娘极有眼力见的飞快起身,绕到灶房,取了一副碗筷来,仔细一瞧那白瓷碗的侧壁上画着红梅,连那筷子上也雕着梅花,显然是周莹在味仙居专用的碗筷。
微风拂过,吹落枝头的梨花,顺着撑起窗子的缝隙,落在靠窗的木桌上。
路过窗子的周颖,顺手取下那朵梨花,捧在掌心,步履轻快地走到沈之禾身侧,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梨花簪在她的发间。
指尖划过她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柳眉蹙起,“先前我送你的那些珠钗首饰为何不用,如今好歹也是间食肆的掌柜,怎好还和之前那边穿得这般朴素。”
说话间,王二娘一手拿着碗筷,另一只手又端了一盘红烧鱼,快步从后头走来。
“娘子快些尝尝今日小娘子做的红烧鱼。”扈娘子瞧着沈之禾眉头微微皱起,当即笑着解围。
取过公筷正要为周莹夹上一块鱼肉,却被沈之禾抬手按住,她抬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半开着玩笑开口,“阿莹可是嫌弃我了?”
“这是哪里的话,哪怕我嫌弃阿兄都不会嫌弃你啊。只是你瞧瞧外头来来往往,同你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子,哪个不是穿红带绿。”
闻言,周莹一惊,飞快凑到沈之禾身侧,抬手揽着她的腰肢,脑袋靠在她的肩头笑着哄道。
笑话,若是不将她哄好了,真惹恼了她,往后不给自己做吃食了,那自己才真是哭都寻不到地哭,更何况今日自己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温热的吐息扑在脖子上,带起微微的痒意,沈之禾推开周莹的脑袋,闷笑出声,先前因沈大郎而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听着头顶传来的笑声,周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被沈之禾戏耍了,故作生气地想要伸手去挠她腰间地痒痒肉。
“好啊,亏得我以为自己惹恼了你,还在心虚,原是你故意戏耍我。”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耍你,快尝尝这鱼肉。”沈之禾左右躲闪着周莹的动作,她腰间的软肉十分敏感,略碰一下,便能笑个不停。
桌边空间不大,躲闪不及,便被轻掐了几下,不过片刻沈之禾杏眸中氤氲了泪水,眼角泛起一抹微红,笑着讨饶。
扈王二位娘子瞧着两人打闹,生怕她二人将桌上的吃食撞翻在地,赶忙笑着将桌子拖开。
“二位这是在做什么?”忽而一道带着迟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这时几人才发觉陆今屿好似在门前站了许久,他俊俏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迷茫,手撑着门框,一时间进退两难。
侧头对上沈之禾循声望来的视线,望着她氤氲着水汽的剪水秋瞳,眼尾带着的那抹微红,陆今屿心头微颤,飞快避开目光,耳尖爬上一抹嫣红。
见此,周莹顿感讶异,低头望着自己怀中的沈之禾,只见她因着方才的打闹,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喊着泪水的眼尾氤氲着一抹水红,滑落的发丝为她平添了一抹艳色,好一位我见犹怜的美人,她竟也一时看呆了。
回过神来的沈之禾,抬手推了推周莹,总算是将她推开,捋了捋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沈之禾斜着眼横了周莹一眼。
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她这才望向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陆今屿,估摸着他站在此处有一会了,街道上往来的人群,半是好奇半是惊艳的望着他。
“陆郎君今日怎得空来了?快些进来坐吧。”瞧着铺子门前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沈之禾暗叹一声蓝颜祸水,说的便是此人。
早在扈娘子瞧见陆今屿时,她便匆忙从灶房中取了碗筷,便拉着王二娘回了后院。
若只单单周莹一人倒也还好,这陆郎君瞧着年岁不大,但扈娘子莫名有些怵他,尤其是那双眸子,自己跟他对视两眼便撑不住了。
“二位今日总不会是特地来蹭饭的吧。”沈之禾夹了一块红烧鱼,用油煎过的鱼肉吸满汤汁,轻咬一口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略嚼了几口,用油煎过的外皮浸润着鲜甜的汤汁,焦香酥脆,咬开后露出里头白嫩的鱼肉,鲜嫩多汁,若是能再加上些许豆瓣酱便更美味了。
她抿着唇,红叶镇的豆子似乎产量极高,几乎家家户户都存着不少黄豆,倒是可以试试自制豆瓣酱。
等了片刻都未听到两人开口,她抬头望了眼,只见他二人十分自觉地端着碗,吃得正香。
早将正事抛之脑后,毕竟这几日他们有不少事情忙着,也不是日日都有时间来味仙居蹭饭,以往还能唤陆离跑一趟,眼下陆离有事外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眼下有机会不得多吃上些。
奶白色的鱼汤上撒着碧绿的葱花,嫩白的豆腐随着汤匙的动作,上下浮动,偶尔还能瞧见不少切成小块的蘑菇从汤匙上头飘过,沈之禾瞧着周莹只是搅动着眼前的鱼汤,心中猜到估摸着是这两位祖宗嫌弃这汤是有扈王二位娘子动过的,虽十分眼馋,但还是不想碰。
见此,沈之禾想着今日为了煮面吊的高汤,灶房还有剩下的半条鲢鱼,正好炸个鱼排,给他二人做一份鱼排面,来了一趟总不能让他俩饿着肚子走,她无奈叹了口气,胡乱将碗中的饭扒拉干净,起身就往灶房去。
瞧着她站起身子,原本还坐着的两人,一同站起身子,眼见着就要跟着沈之禾往灶房去,谁料走在前头的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扭头瞥了两人一眼,探着脑袋便冲院子的两人喊道:“劳烦娘子替陆郎君与阿莹上壶热茶。”
言下之意便是二位别跟了,好好在前头坐着,两人皆是人精自然知晓沈之禾的意思,有心跟她去灶房瞧瞧,但又怕惹她不高兴,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回了厅中。
不多时,阵阵脚步声响起,王二娘匆匆赶来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才离开不久,扈娘子一手提着壶热茶,一手举着托盘,托盘上是两只形状特殊的茶杯,那是沈之禾特意寻茶窑的老板定制的,专门用来给周家几人所用。
澄澈的茶汤从壶口流出,落入烟青色的茶杯中,随着热气蒸腾,淡淡的茉莉花香弥漫而开,靠窗而坐的陆今屿手中把玩着猫头茶杯,眺望着不远处的码头,据舅舅传来的消息,似乎钦差就这几日便要到了。
陆离随着师父去青山铺子探查信鸽一事,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眼下进展如何,他叹了口气,如今自己被困在这红叶镇,离不得半步,瞧着自己身份尊贵,暗处却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想到此处,陆今屿收回目光,透过那装着木栅栏的孔洞,望向沈之禾,深邃的眸子含着歉意,虽说自己先前是抱着利用的心理来接触她,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瞧着她无论遇到何等苦难都如青松般挺立,自己着实有些佩服她。
而此刻沈之禾正在灶房中,拎起今日剩下的半条鲢鱼,手脚利落的将脊背上的鱼刺剔除,切成块丢入木盆中,倒入调料翻动几下让鱼块均匀裹上调料后。
她又取过一只空碗,在王二娘的注视下,挖了两勺生粉,打了两颗尽早在鸡窝中摸出的两颗鸡蛋,搅和均匀后,绕着圈淋到鱼块上。
锅热倒油,沈之禾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裹满淡黄色面糊的鱼块,挂不住的面糊滴落在油锅中,“滋啦”一声便凝固成金黄的蛋饼,她用笊篱兜着鱼块小心翼翼地放入滚油中,片刻笊篱四周咕嘟着泡泡,鱼块外层的面糊瞬间凝固。
不多时,淡黄色的面糊变得金黄,鱼肉的香味裹挟着鸡蛋的香味,扑鼻而来。
微风顺着灶房敞开的窗子,带着那股浓香席卷了前厅,诱得周莹伸长着脖子,透过木栅栏望向灶房,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口中,甚至那香味顺着前厅撑起的窗户,直直飘向外头。
引得街道上的行人驻足找寻,片刻沈之禾的食肆外便围了不少人。
“我的老天,小娘子这是在做什么吃食,香味竟传出这般远。”
“是啊,以往闻到这香味还是沈小娘子炸鸡排呢。”
“说到鸡排,小娘子何时在做鸡排啊,腊八吃过一次,我家那口子一直念念不忘,奈何沈小娘子一直不做。”
……
说着话,沈之禾那头的鱼排炸好了,用着炸鱼排剩下的油,煎了两个形状完美,金黄焦脆的流心荷包蛋。
与此同时,沈之禾的面条也下好了,将面条捞入一早就准备好的面汤中,烫了几片菘菜叶子摆在上头,再将炸好的鱼排一块块摆在面上,最后在中间放上一颗金灿灿的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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