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烂口蟹不止口臭,还口无遮拦。
蚂蚁伟端出老大哥的风范,安慰他:“孖蛇,孖蛇,双头蛇,人家一条双头蛇当然顶我们两个啦。”
烂口蟹仍是忿忿不平,“难道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干不过他一条双头蛇吗?”
蚂蚁伟举杯,“来来来,走一个,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水色他乡,就是让你在家以外的地方,享受温柔如水的漂亮女人。”
陪酒小姐这才敢有所动作,有的倒酒,有的倒男人怀里。
烂口蟹和蚂蚁伟玩到凌晨一点转战楼上酒店,四个陪酒小姐都带去“吃宵夜”。
马霜痕一个人收拾完一屋狼藉刚好两点,今晚庞秋怡也跟客人出去“吃宵夜”,继续由外线组盯着,她可以正式下班。
包厢门口传来熟悉的男声,“今晚这么快?”
马霜痕回头,只见温赛飞抱臂倚着门边,人高腿长,几乎斜成门框的对角线。
她淡嘲:“他们坐不住,早出去‘吃宵夜’咯。”
温赛飞:“你要不要吃?”
马霜痕:“啊???”
“啊什么啊,吃宵夜。”
“……”
温赛飞没有常驻包厢,对吃宵夜一词的敏|感性远不如马霜痕,片刻才转过弯。
“我饿了,一起吃宵夜吗?”
马霜痕顺了一口气,“只要你给机会我请客。”
凌晨两点多,水色他乡附近的宵夜店人气正旺,店门口支了防风棚子,一盏盏吊灯下总聚拢一团团温暖的白雾。马霜痕和温赛飞走远一些,找了一家客人相对少的店,坐在角落,方便窃窃私语。
路上马霜痕简要汇报“水调歌头”的情况,温赛飞让内勤查了一通,还真有点名堂。
烂口蟹原名谢霖,蚂蚁伟原名麻义伟,两个都被处理过,前者是聚众斗殴,后者偷盗。没有找到孖蛇的犯罪记录,金爷的花名重名太多,无法筛选。庞东洋和他们的关联就是像孖蛇一样去过澳门,共同点太宽泛,不具备辨别性。
现在探到的线索跟眼前的海鲜砂锅粥一样,一团混沌,得吃到嘴里才能分清姜片还是鲍鱼片。
“先吃东西。”领导发话。
马霜痕先拿到汤勺,倒了葱花和香菜搅拌均匀,先端起他的碗盛了大半碗。
温赛飞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马霜痕俏皮一笑,用口型说:“领导先吃。”
之前他们即便单独吃饭,都是自助快餐,各吃各的,只算填饱肚子,算不上共进三餐。
温赛飞表情松弛,五官更为养眼,多看一眼都要误会成和他约会。
马霜痕紧忙低头吃自己的。
这里既不是水色他乡也不是刑警大队,他们暂时抽离黑白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没有灯红酒绿和破案压力,只是一对普通的饮食男女,肚饿了一起吃饭,烦闷了互相倾吐,慢悠悠体会烟火人间。
温赛飞的关心便极为自然,“最近工作累吗?”
马霜痕想从他脸上找潜台词,可惜温赛飞垂眼在舀第二碗粥。
她压低声,“哪份?”
温赛飞早习惯在各种角色穿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能套取有用线索。无论角色如何变化,对他而言都是工作常态。
马霜痕还在新手村体验,分裂成夜场公主和见习警员两种矛盾角色,相当于打了两份工。
温赛飞:“都可以说,只要不是听场面话。”
马霜痕多看他一眼,揣摩是否话中有话。
“嗯?”
他的眼神随着音节定住,四目相交的一瞬,马霜痕好像给电了一下,心跳怦然。
马霜痕端起茶杯,盯了下是否有茶碎——袋泡茶当然找不到。
“我现在就想退休。”
答案真诚而没有惊喜,却讨喜了温赛飞,久违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马霜痕越发不敢正视。
她忙着倒茶,不好意思嘀咕,“明明你让我说真话。”
温赛飞笑着摇头,不知拿她的耿直没办法,还是无奈她当初选择公大。
马霜痕不服气反问:“那你呢,最近工作累吗?”
“比之前舒服太多了,”温赛飞不假思索,“虽然作息颠倒,但相对规律了,而且……”
他幽幽看了一眼埋头刨粥的脑瓜,没再说话。
“而且什么?”马霜痕抬起半张脸,送完一大勺粥,跟小仓鼠一样腮帮一鼓一鼓的,眼神炯炯注视他。
温赛飞的烦闷好像一点一点被她抹掉,只剩下大片的畅快。
“慢点吃,不赶时间。”
温赛飞拿起桌上的烟盒和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而且什么,哪有说话说一半的。”
马霜痕咽下海鲜粥,视线跟着他转到防风帐篷外头,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有抽烟礼貌。
马霜痕吃好出来,似梦初觉埋怨,“明明说好了我请客,你为什么偷偷付钱?”
温赛飞健忘似的,“谁跟你说好?”
马霜痕只能冲着几步以外的背影努努嘴,“下次说好,一言为定。”
温赛飞:“千字书面检讨先交上来。”
马霜痕罩上风帽,拉紧帽绳,只露出鹅蛋形的小脸,兜起双头蹦跶两下。
“你说什么?”
“检讨书。”
“啊——?”
温赛飞突然止步转身,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直接蹦进胸膛。
“哎哟。”马霜痕差点被弹开,踉跄一下,脊梁像有椅背稳稳箍住了。
“投怀送抱啊?”背光的脸上噙着笑,温赛飞转眼松开手。
“想得美。”马霜痕瞪他一眼,轻轻给他一肘击,闪开几步。
冬夜外套厚重,钝化了肌肤感受,他们跟两只熊一样,打闹多于暧|昧。
他们好像总是在冬天见面。
手机铃声打碎片刻的温情,温赛飞掏出手机,面色渐渐比冬夜凛然。
花雨剑和蒙大利倒查了案发以来跟庞秋怡接触的机车车主,他们口径一致,庞秋怡只是想了解车的性能,体验车感,没有其他目的,更不存在任何性|交易。而且车主和机车都没有离开海城的记录。
庞秋怡似乎真正只是为了下一张固定饭票做功课,难道他们的调查方向错了?
庞东洋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案发第十五天,除夕前夜。
陈忠钰出具了尸检报告,在工地装修垃圾堆发现的尸体的确属于朱子白,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推定为案发当日,胃部残留物显示最后进食的是案发前一晚的奶茶。
也就是说,朱承育报案当日,朱子白没来得及吃早餐就遇害了。
朱承育不认可该死亡报告,坚称警方在推卸责任,掩盖救援不及时的真相,朱子白枉死在警方的疏忽之下。中年丧子的父亲失心疯,来回絮叨,总之过错都推到警方头上,家长没有任何过失。
朱子白母亲早看穿前夫,相对理智一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咆哮道:“你怎么有脸都怪别人啊,儿子都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乱找鸡婆,这个家就不烂成这样!儿子就不会死!”
据朱子白母亲交代,当年就是因为朱承育屡教不改找鸡婆离的婚,是个儿子,朱承育不愿意放手抚养权,官司拉扯了两年。朱子白小时候还听母亲教诲,越长大越跟当爹的一条心,这不刚成年就学会玩鸡婆,还把命都玩没了。
“你迟早有一天也把命折在鸡婆身上!”朱子白母亲恨恨地叱骂前夫,从此隔三差五来刑警大队打听案子进展的家属又多了一位。
温赛飞身为重案队中队长,名下挂着盐山区所有命案积案,不能冷漠地说多一桩少一桩没区别,但已经没有第一次亲历命案时的深刻与无措。
温赛飞倚着停尸房墙角抽了一根烟,往地上捻灭了烟头,如常朝里喊,“大头虾,走了。”
“小飞哥……”回应的是一道小心翼翼的男声。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蒙大利讪讪挠头,“专案组暂时解散,小马已经正式回六中队了。”
第11章
小马出现在温赛飞家的茶几上。
柳英眉将她的手机推到温赛飞的眼底下,“小飞哥呀,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
屏幕上显然是一张放大的合照,只显示了局部,马霜痕双臂交叉,下巴微扬,睥睨镜头,下颌线清晰优美,穿着吊带裙的肩上搭着一只男人的手,笑意富有感染力,她是真的幸福过。
温赛飞手快点了一下屏幕,照片恢复原状,出现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小鹿眼楚楚可怜,没有心机感,用网络热词形容就是“清澈的愚蠢”。
他的表情耐人寻味,柳英眉一直琢磨着。
温赛飞不置可否,手机推回一点,“行啊柳主任,你不去情报科可惜了。”
柳英眉拿回手机,重新放大马霜痕的部分,左看右看,喜爱溢于言表,“这可是费了周折从这男的朋友圈拿的,容易么我。这姑娘的面相我喜欢,大气,漂亮,还透着一股机灵劲,一看就不会让自己吃亏。”
“小飞哥,我看你妈应该去放射科,那眼睛啊,透过一张照片就能看到灵魂,比她们单位的机器还牛逼!”
贵妃榻上半躺刷短视频的老男人开口,双指隔空自抠双眼。
柳英眉白了温瑞民一眼,顺手打一下他支起的膝头,“我看这姑娘就喜欢,怎么地?”
温瑞民:“你单位的适龄单身女青年你都喜欢,有用吗?你喜欢不管用,得小飞哥喜欢。”
柳英眉觑了温赛飞一眼,笑吟吟道:“我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以前要给他介绍对象,一句话没听完就走了,这会起码听了三分钟。”
温赛飞撑着双膝起身,“说得我都不敢听你讲话了,听一次爱一个,我忙得过来么。”
柳英眉滔滔不绝,“我听人说,这姑娘和这男的高中同学,大学开始谈的,估计也有三四年了吧。成不成就看这一两年,工作可不比上学自由,面对不一样的环境,两个又是忙起来找不到人的工作,每天跟同事接触的时间还多一点。”
温瑞民插嘴,“我们两个不也这样过了三十几年?”
柳英眉不客气道:“两码事啊老温,统一战线,别唱反调。”
温赛飞像职业病发作,莫名挑刺,“没有三四年,最多两年不到三年。”
柳英眉又从眼镜上方瞅他,“你怎么那么清楚?”
“她是嘉禾路命案受害者的女儿。”温赛飞无奈一叹。
柳英眉和温瑞民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老温较为敏|感,“是你工作后跟的第一个命案吧。”
温赛飞随意点头,长腿迈出茶几和沙发的过道,只留给两老一个背影,和无限的想象空间。
柳英眉顿了顿,不死心道:“小飞哥,照片我发给你,只要你喜欢就行,我们都可以。”
温瑞民古怪地瞪了她一眼,又无可反驳,毕竟去年柳女士已经降低要求到二婚也可以,只要没有娃。
温赛飞和马霜痕好几个月没见到面,虽然在同一栋侦查大楼,重案组和其他中队不在同一楼层,刑警除了写报告开会在单位,其他时间都在出外勤。
天气渐热,马霜痕夏天的样子只存在于照片里。
马霜痕的小姨搬来了海城,购置了一套三居室,留了属于她的房间。马霜痕平时仍住在青松苑的老破小,休假没事就过去。
迟来的年夜饭,马淑瑜问:“小韩今年没邀请你去他家过年?”
马霜痕慵懒答:“年年都邀请。”
“年年都没去,”马淑瑜了然,“你也可以邀请小韩来家里。”
马霜痕潦草道:“再说吧,又不是没见过。”
言佑嘉接茬,“我姐做事雷厉风行,说不定哪天偷偷把证领了。”
马霜痕横他一眼,“你当点外卖呢,领证那么简单么。”
言佑嘉:“要不然呢,你男朋友不就这么来的吗。就大二那会,妈你还记得吗,你抱怨我姐上学时愁早恋影响学习,上大学又愁她不找对象,结果没几天,突然领了个男的到眼前。”
他拍了一下大腿,“姐啊,不瞒你说,那会我都怀疑你上北影租的男演员。”
马霜痕险些喷饭,“横店跑龙套都勉强,还北影……”
言佑嘉嘿嘿笑,“都一个意思。”
马霜痕的男朋友像假的,连她也开始怀疑。
结束任务从水色他乡回来,她的手机收到了一笔5万元的转账,来自韩弋。
马霜痕问他什么意思。
韩弋发了一个对手指表情包。
[韩弋:我的歉意。]
[马蹄爽:我有那么缺钱吗??]
[韩弋: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这是我自己存的,我想都给你。]
高压工作了一段时间,精力转移,猎|艳一事的冲击性淡去,马霜痕开始思考他们的关系。
温赛飞有一点说对了,她舍不得分手。但也不憧憬婚姻,不进不退,近三年的感情冻僵原地。
[马蹄爽:这事只有翻篇,没有原谅。这笔钱当做罚款,再有下次直接拜拜。]
[韩弋: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断裂的信任难以修复,亲昵时越发明显,马霜痕找到了缓解方法。
代入其他人的脸。
离谱但有效。
马霜痕和韩弋处成了逛街吃饭看电影的搭子,一举达成老夫老妻的状态,既无激|情,也无争吵。
转眼到了七月,马霜痕从见习警员转正为三级警司,佩上一杠一星的肩章。
马霜痕打算请客吃饭,要借花雨剑的名头去请一些贵客。
花雨剑拍胸膛打包票,“我保证帮你把忠钰姐请来。”
马霜痕喜道:“还有小飞哥。”
花雨剑故作怪声怪气,“小飞哥你自己搞定,你俩都勾肩搭背过了,还不熟?”
说曹操曹操到,温赛飞从背后喊了声捞剑,吓得他一激灵。
“正好说到你呢,”花雨剑将马霜痕推到身前,“小飞哥,小马有话跟你说。”
这架势,怂恿她表白似的。
数月不见,彼此变化不大,唯一的不同也许是时间疏离了关系,有些许陌生感游离在他们之间。
“晚点,我有事找捞剑。”
温赛飞没给她发言机会,越过她将手机递给花雨剑,“你看看这个视频。”
两个男人的脑袋几乎凑一起,搭成一个人字。没人让马霜痕回避,她便悄悄溜到他们对面,倒着看手机。
视频是一段AI女声配音:家人们,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和朋友在青海自驾旅游,我们都没见过沙漠,想着在路边停车拍照。万万没想到停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出不来了!我们的车轮一直打滑,一直在刨沙子,越陷越低,我们把后备箱行李全部搬出来推车,还是不行。就在这时候,我们拦了一辆本地牌照的越野车,司机大哥热心地帮我们拉出来了!大哥很低调,不准我们拍照,但是这种好事必须高调,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这是大哥的帅照,评论区请告诉我视频传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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