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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麟透过车内后视镜偷偷打量起后排的程司屿。
五分钟了，他手里的报表没有丝毫翻动的痕迹。
疑似几分钟前收到茶茶的消息后, 程总就沉着脸让自己掉转车头，径直开到了这里。
王麟心里急得不行, 但也不敢逾矩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不过能如此掌控程总情绪的也只能是茶茶了。
他想了想，还是干巴巴安慰道：“程总别担心，既然已经跟董成联系上了, 茶茶应该是被公司的事耽搁了……”
听到这话，程司屿的脸色愈发冷峻。
天知道他这些天有多难熬, 茶茶入学后非要住校，说什么与室友同学们培养感情、享受完整的校园生活。
他不敢紧逼只能放手。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对茶茶来说并非“必选项”，好在“父凭子贵”，他还有崽崽做诱饵，最终茶茶和他达成共识：周末回家看崽崽。
就在半小时前，他忍着数日不见的想念前往茶茶的学校, 准备接她回家。
谁知她竟发来一条消息：“程司屿，我今天不回去了，约好了去室友家玩。”
不回家？！去别人家玩？！程司屿？！！
短短一句话让程司屿深中三箭, 郁气化作棉絮堵在他破了三个窟窿的心脏里。
茶茶才离开几日，为什么突然对他如此生疏？
那一瞬间,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是谁对她教唆了什么？或是她察觉到了他的伪装？还是……茶茶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如穷途末路的歹徒，好不容易找到心安之所，一场灭顶之灾又陡然将假象撕碎。
他不该的……不该放茶茶去看外面的世界，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留住她……
“咔哒”一声, 车门打开。
果茶抱着包，慢吞吞地坐到后排。
“司……程司屿。”
躲开程司屿投来的关切目光，茶茶小声打了个招呼，然后不自在地往车门处挪了挪。
她身形娇小，本就占不了一个座位，此时跟程司屿中间简直隔了一个银河。
余光中瞟到驾驶座的王麟，果茶惊喜地挥挥手，“王叔叔！今天是你来接呀，好久没……”
好一个天差地别的区别对待。
程司屿沉着脸按下手边的按键，黑色阻隔板霎时升起，将王麟还未开口的寒暄隔绝在外。
果茶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双标。
算了，装死吧。一个称呼而已，司屿哥哥人帅心善，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而此时的程司屿也在与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不要逼问茶茶，不能和茶茶置气，不能暴露他的本性，不能……
一只柔软的指尖兀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顺势望去，茶茶顶着那张面带歉意的脸蛋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骗你去室友家玩。”
膨胀的气球瞬间破灭，程司屿挫败地叹了口气，“茶茶去公司并非见不得人的事，为何瞒着我？”
如果不是董成告知自己茶茶在公司，他恐怕真的会去调查她的那几位室友。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茶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
“因为、因为……”
茶茶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在程司屿极尽温柔的眼神鼓励下，终于捂着脸说：“我做错了事，太丢脸了，不好意思跟你说……”
程司屿一愣，“什么事？”
茶茶怎么可能会做错事呢？她无论做什么，永远都是对的。
果茶从包里掏出手机，点进最新的热搜【果茶点赞黑粉 亲自下场拆cp】
虽然她在发现后第一时间就取消了点赞，但早已被有心人截图发了广场。
有人嘲她“小糊咖的自知之明”，有cp粉被正主拆家后大破防，还有人怀疑她是在耍小心机，借他人之口倒逼程司屿回应。
看着这些口无遮拦的恶意揣测，程司屿眉头直皱。
果茶以为他也被自己的行为蠢到了，忙抢回手机，“董叔已经骂过我了，你可就不许再骂了哦。”
“他敢骂你？”程司屿话里带着一丝寒气。
“不是不是，就是教育了我一下，董叔人很好的……”
程司屿边听，边打开手机。
单独与自己对接茶茶相关事宜的公关部负责人，稍早时间发来多条信息。原是公关部监测到果茶的舆情后，立刻给出了几个处理建议，等他拍板。
不过那时程司屿正沉浸在“被茶茶无情抛弃”的阴郁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快速厘清前因后果，程司屿甚至没耐心看完公关部的处理意见，径直给张文勋发了条消息：“我在这个平台的认证账号及密码，发来。”
对面一秒响应。
登进多年未用的微博后，程司屿找到茶茶的账号，她在几分钟前刚发了一条“道歉声明”，一板一眼倒是诚恳。
“董成帮你想的措辞？”
什么叫“节目中程总对大家都很照顾”“无意叨扰对方”“希望大家情谊长存……”这些极力和他撇清关系的官方发言，让程司屿眼皮直跳。
“也不是，这些话……”
“说是。”
程司屿抑住内心的燥郁，第一次对她冷着脸说：“茶茶，告诉我，这些话是董成写的，并非出于你的内心，对吗？”
果茶愣怔半晌。
并非畏惧，而是她从程司屿的眼中莫名读出了类似于恳求般的绝望。
仿佛那句话不是一句极具压迫的威吓，而是祈求安宁的镇静剂。
只要她说“是的”，他才能重获新生。
但果茶不明白，程司屿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按照他的行事作风，他应该并不喜欢被人磕CP、绯闻缠身，那么自己这份“道歉声明”反而于他有利才对。
他难道……
腿上的手机震动几声。
数条微博消息提醒弹了出来。
【程司屿关注果茶】
【程司屿回应果茶道歉声明】
果茶指尖微颤，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点了进去。
【程司屿V】情谊长存？会的，茶茶。
顺着这条热搜点进程司屿的账号，空荡荡的主页只有两条微博。
另外一条是他多年前转发程氏集团法务部有关“疑似绯闻”的律师函。
只有短短两个字：“不熟。”
还没从震颤中剥离出来，果茶便听到程司屿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声说：“茶茶，以后不要再说这种与我生分的话了，好吗？”
他受不住的。
若是前世，他听多了茶茶的冷言恶语，尚且还能自我麻痹。可现在他早已习惯茶茶对自己的亲近和百般信赖，她再毫无前兆地贸然收回，他该如何自处？
程司屿眼底的忧郁让果茶不禁心悸。
这种感情过于浓烈，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慌乱地点头，“好，以后……不、不会了。”
余光中，再次瞥见程司屿那一前一后态度截然不同的两条声明。
小田和萌萌的提醒，霎时又在耳边回荡。
原来程司屿对她与对待别人是不同的，原来她和程司屿的相处模式真的有些异常。
他喜欢她吗？
出于爱情的那种喜欢。
果茶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一想到程司屿可能喜欢自己，她的心莫名跳得很快。
总不能直接问“你是喜欢我吗”这种不知羞的问题吧？多少有点自恋了，万一他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呢？
先暗中观察一下吧，她也需要时间厘清自己对程司屿的感情。
*
到家时，程司屿在网上的回应已经登上热搜榜首，这种反转一向是乐子人最爱看的。
【兄弟们，把“程总体面人”打开公屏上！】
【果茶拿的这是什么爽文团宠剧本！妹宝你演累了吧，换我演演求你了！不为什么，就是跪下来求求你呜呜呜】
【坏了，磕到真的了！程总只关注了程氏集团官微和果茶，主页也就两条微博，这前后的态度反差更明显了啊喂！一条“不熟，别蹭”，一条“茶茶求你了蹭蹭我吧”，某名媛哭晕在几千平豪宅里】
【emmm性缘脑别想太多了，程总应该只是出于礼节，毕竟录了一期节目多少有点情谊在，这么大集团董事长兼CEO总不可能倒贴糊咖女明星吧？】
【楼上的我请问呢？！你告诉我为什么程司屿只关注了妹宝，“情谊长存”就算了，还非要补个茶茶的名字？怎么呢？是输入关键词触发掉落福利礼包吗？】
原本备受打击的果茶唯粉和CP粉瞬间支楞起来，组团围攻黑粉的那条原博。
【好好好，程总关注了茶茶，茶茶还没回关程总，现在谁蹭谁还不一定呢？】
【哟哟哟我们脸真大，但泼天的富贵我们装得下，你有种别删，还“到时候被程氏集团最强法务部告了就老实了”，切～】
……
就连室友们也将程司屿那条微博转到群里，疯狂艾特果茶。
“卧槽卧槽！！茶茶你看到了吗？这也太巧了吧！今早刚说他对你的心思不简单，晚上就唱这出，他要是不喜欢你我直接生吞手机！”
看着身前程司屿挺拔颀长的背影，果茶小脸莫名一热”。
在他转头刚要说话之际，她慌乱移开视线，“我、我先去看看崽崽……”
刚走了没两步，她又顿住脚步，“对了程……司屿哥哥，董叔给我接了一个音乐类选秀节目，这段时间我得参加集训，可能就不能回家了……”
*
因为要排练初舞台，果茶开启了为期半个月的集训。
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到公司练习，为了节省时间，她索性这段时间直接住在了公司。
茶茶唱歌不在话下，但由于此前没有接触过舞蹈，四肢有些僵硬。
担心到时会在节目中出丑，她无限压缩睡眠时间，每晚都在练舞室待到深夜。
董成心疼她，但绝不会阻拦她向前的步伐，便只能在饮食和恢复训练等事宜上对她多加照料。
实际上，作为金牌经纪人，董成手下的艺人无一都经受过他的魔鬼训练，他对茶茶已经算是非常仁慈的。当然，一部分是出于他的恻隐，更大一部分是迫于某个男人的“淫威”。
这已经是程司屿连着第十四天来这里偷看茶茶了。
他每次就站在练舞室的玻璃门外，从不进去。
有时茶茶完美地跳完一支舞后，会咧着嘴摇头晃脑地自夸一番，他也随着她的笑而笑；茶茶因走位不当而摔倒时，他好几次差点破门而入，最后又强忍着眼底的怜惜，止步门外。
大多数时间，他沉静得像一片海，谁也不知道波澜无惊的海面下暗藏着怎样的骇浪。
董成不明白他为何要自虐似的只默默守着茶茶，却不敢光明磊落见上一面，难道茶茶还会赶他走不成？
但程司屿对茶茶毫不作假的爱意，董成都看在眼里。
他轻叹一声，“程总，明天茶茶就要去录节目了，你今晚要不要和她打个照面？她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的……”
她看到自己会开心吗？程司屿无意识捻了捻指尖，有些紧张，下一秒他垂下手，重归冷静。
茶茶这几日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疑心病犯了，他总觉得茶茶的话里话外都带着刻意的疏离。
失眠症又开始复发，整宿难以入眠之际，他开始复盘究竟哪一步出了纰漏。
明明那天上午茶茶还说想他，到晚上见面时态度却发生全然翻转。
若是他以前的作风，他理应会派人将那日茶茶见过、联系过的所有人都从头到脚调查一番。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他不想事情败露后惹得茶茶厌恶。
没事的，他可以等，等茶茶亲口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茶茶说过“最最最相信司屿哥哥”，那么，他也应该同样相信茶茶绝不会无缘无故冷落自己。
抬手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按照茶茶往常的时间安排，今夜的训练快要结束了。
程司屿敛眸转身，逼自己不再看她，却还是忍不住向董成嘱咐：“茶茶做事一根筋，一旦认真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得派人盯着她的饮食和作息，还有安排……”
练舞室打卡机“滴”得一声。
程司屿随即噤声，侧身隐藏在墙后。
下一秒，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果茶提着大包从房里走出来。
门口的人影吓了果茶一跳，看清董成的脸后，她笑嘻嘻地虚虚挽住他的胳膊，“董叔你来多久了？怎么在外面不进去呀？跟你说，我今天跳得可好了……”
明明满身汗水，白皙的双腿上也满是磕碰后的淤青，可她却依然像只叽叽喳喳不知疲惫的小鸟。
经过程司屿时，董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刚才的嘱托他已安排稳妥。
两人亲昵的身影渐行渐远。
半晌，程司屿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凝视着那道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程司屿心中一片苦涩。
小没良心的茶茶，竟当真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而他却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她的踪迹。
*
《Pick Six》录制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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