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再抬起头时,眼底透出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后……不会了。”
是他的错。他太自我了。
原来茶茶正发着烧,而他却毫无察觉,甚至还在开赛前对她说了那番话。
恐怕对她的意志更是一击沉重的打击。
可茶茶还是咬着牙挺下来了,还表现得这么好。
她很尊重也很看重这个舞台,他却只把这个节目当作一个消遣,当作接近茶茶的游戏。
他当真是个混球。
意识并不太清晰的果茶,听到这话,注意力短暂集中一瞬。
客套地回应他后,迷迷瞪瞪下了台。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最终的结果。”
大屏上,两队的比赛积分分别快速闪动着数字。
伴随一声敲击音,数据定住。
“江知渺战队以135票领先优势战胜陆渊战队,恭喜果茶!再次为团队赢下一局!”
后台欢呼轰鸣。
被队友们层层包围的果茶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那根弦松懈的一瞬间,她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茶茶!”
一道道惊叫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第43章 寄给茶茶的第43封信 “我是说,我爱……
程氏集团总部, 顶层办公室。
茶茶不在身边的日子,程司屿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两半用。
一面是为了尽快解决潜在危机、让一切尘埃落定,而更重要的是, 他只能让自己充实起来,才能稍稍缓解相思之苦。
与林鹿的谋划刚刚敲定下来, 他正要着手处理公司日常事务。
果枝的电话打来。
“说,”程司屿手上的工作未停。
果枝气势汹汹地问:“你在追茶茶?”
程司屿一顿,但也并不意外。
但凡她上网搜一下, 脑子再稍微转一下,不难猜出他对茶茶的用意。
他“嗯”了一声, 不做解释。
“所以你救我也是因为茶茶?”
程司屿翻阅完财务报告,随即签下自己的名字,“不然呢?”
这运筹帷幄的态度让果枝恼怒,她深知,只要程司屿想,茶茶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那天与茶茶通完电话,刚开始她只以为是程司屿想泡自家妹妹, 可上网查了很多后越发细思极恐,以程司屿历来狠辣的行事作风,他何须在茶茶面前不辞辛劳扮演“知心哥哥”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 仔细回想茶茶说的话,明显就已经中了他的圈套、对他心生好感。
果枝深吸一口气, “你有没有利用我,威逼利诱茶茶和你在一起?”
有。但那已是前世过往。程司屿将签字笔搁置桌面,按了按眉心,“威逼利诱能得到茶茶?”
这句话精准踩到果枝的雷点,在她听来, 无疑是在侧面回应:他能用尽一切手段,他对茶茶势在必得。
“你大爷的程司屿!老牛想吃嫩草啊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之前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茶茶骗到自己身边,往后我都不会让她继续和你有往来!收起你的心思吧!”
一而再,再而三。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阻碍他和茶茶,江知渺是,祝余是,果枝也是。
每个人都在质疑他的目的,可他想要的很简单。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茶茶。
程司屿心情很差,懒得跟果枝废话,他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你大可以试试。”
正要挂断电话,果枝耀武扬威地提高音量:“我已经跟她说了!我说你从我出道时就一直在追求我,得不到我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果枝!”程司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当真这么说?”
隔着一层介质,果枝看不到程司屿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寒芒,自顾自说:“茶茶这几天是不是不怎么搭理你?一直说她忙于比赛排演?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多?”
电话那头程司屿的沉默变成了一种默认,果枝知道自己猜对了,越发嚣张起来:“她跟我保证了,以后会远离你,说不定下次你们见面,她就会当面和你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咔嚓”一声,签字笔被硬生生地折断。
破裂的笔壳刺进掌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笔管滴到袖口,程司屿却浑然不觉。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燥郁,“等我与茶茶解释清楚,再跟你算账。”
他要去找茶茶,当面说清一切。
“你去吧!我也想看看,茶茶究竟是听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还是信你这个半路蹦出来的陌生男人。”
程司屿再也遏制不住,拂手将桌上的籽料摆件狠狠砸向地面。
他不敢与果枝赌这一局,他心里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茶茶的第一选择。
他不配。
砸落的宝玉质地坚硬,肉眼看起来完好无损,实际从内里延伸出深深的裂纹,只一瞬间,便从天价之宝变成渣滓浊沫。
张文勋一开门,就被这声巨大的声响吓得愣在原地,抬眼望去,程司屿眼中分明闪过凌厉的杀气。
共事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程总发这么大的火。
愤怒这种外露的情绪,在上位者看来反而是一种愚人之举,是在大肆宣告众人:恭喜你,抓住了我的漏洞。
因为只有真正触碰到逆鳞,才会难以控制自身的情绪。
而程司屿从不是易怒之人。
张文勋心神一紧,反手关上门。
程司屿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但也无意迁怒于人,于是转身背对他,看向落地窗外,“什么事?”
“茶茶她……”张文勋硬着头皮汇报所得的消息,“在节目中发烧昏倒了,但是……”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道身影掠过。
数秒后,只剩大开的沉香木门在风中微晃。
……但是身体并无大碍。张文勋咽下嘴边的话,火速跟了上去。
*
果茶再次醒来时,脑袋仍是沉闷的负重感。半晌,迷蒙的视线总算聚上焦。
这是哪儿……
她忍不住按着抽痛的太阳穴,嘤咛一声。
“醒了?”程司屿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神情紧张地低声问,“哪儿不舒服?马上到家了……”
果茶“噌”得弹跳起身,意识也瞬间清醒,“你、你怎么在这儿?”
车窗外,深蓝的夜色像印象派的水墨画,被天空的笔触拖出残影。
不对不对。“我怎么在车上?我刚才不是还在比赛后台吗?”
想到某种可能,果茶急得眼眶都起了雾,“你、你怎么进节目组的?又怎么把我带出来的?会不会被别人看到……”
“别担心,茶茶,”程司屿自己心中都堵着一股郁气,却还极力安抚她的情绪,“我让董成去接的你,也向节目组请了假,没有人看到。”
果茶冷静下来后,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我没事,你把我放回去吧,或者靠边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回去哪儿?”
“节目组。”
程司屿眼皮跳了跳,沉寂的脸庞死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澜,“已经到家了。”
保姆车直接停到了院前草坪。
“这不是我的家。”
果茶垂眸,小声说:“不过到了也好,我的东西等会儿顺便带走……”
程司屿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他一言不发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果茶还有些低烧,下车时步子虚浮,险些站不稳。
程司屿径直揽过她的肩膀。
他的胸膛贴近后背的那一刹那,一种久违的温暖包裹着果茶,这温暖让她几欲落泪。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一面与枝枝姐交好,一面又像无事人一样与自己周旋。
她噙着泪,伸手去推他,“别离我那么近……”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竟被程司屿打横抱起。
茶茶惊叫一声,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
反应过来后,她慌乱蹬了蹬无处安放的小腿,“你干嘛?放我下去!”
句句都是疏离,每一次开口都是在他心脏正中央,插上一把渗了毒的利刃。
程司屿冷着脸,单手抱着她的腰身,另一只大掌覆上她的臀部,毫不留情轻拍一下,“别乱动。”
这是果茶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如此对待,还是……她心生好感的异性。
一种诡异的羞耻感破土而出,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屁股蛋上是格格不入的硬实,甚至有些硌人,她不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更怕不该碰的什么碰到自己。
她悄悄仰头,程司屿似乎板着脸,紧绷的下颌线硬朗清晰,脖子上青筋暴起,就连抿紧的薄唇都带着陌生的冷冽。
茶茶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她忍不住把脸埋到程司屿胸前,眼泪歘得落了下来。
她哭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有,这个角度刚好又在程司屿的视线盲区。
踏进房间那一刻,正在气头上的程司屿才恍然察觉到,茶茶过于安静了。
直到湿透的衣料贴上肌肤时,传来一丝凉意。
茶茶哭了。他把茶茶惹哭了。
憋的一肚子气霎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灭顶般的惊慌。
程司屿加快脚步,将茶茶轻放到自己床上,“茶茶,对不……”
果茶倏地翻身,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像只小蜗牛一般缩进壳里。
半晌,只能听到抽泣的哽咽声,以及微微耸动的薄被。
程司屿手足无措地跪在床边,试图将被子拉下来一点,“茶茶,你这样会呼吸不畅的……让我看看你好吗?”
“我不要!你打我!你还对我冷脸!”
原来那也叫“打”和“冷脸”吗?程司屿不敢狡辩,只能败下阵来,“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要把我的东西带走,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压下舌尖翻涌的铁锈味,程司屿失魂落魄地轻笑一声,“好。”
答应的这么快。
茶茶心中酸涩不已,她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默默将头顶的被子拉到眼下。
刚要开口,映入眼帘的却是程司屿通红的双眸,他的话语中带着令人心惊的卑微和绝望。
“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带走,崽崽也可以带走。”
“我只有一个请求……”
“把我也带走。”
茶茶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什么嘛,你明明和枝枝姐……”
眼前光线一暗。
程司屿探身靠过来,他宽大的身形将天灯遮得严实,散开的灯光将他的面部轮廓晕染得更加迷人,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
茶茶被唬得打了一个泪嗝。
湿漉漉的眼眸就像受惊的小鹿,只一眼,程司屿便缴械投降。
哭什么?该哭的人是他吧。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就这样“铁石心肠”地直接给他宣判死刑。
但他还是心疼地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泫然欲落的泪水,“不管她对你胡说了些什么,那些都并非真的。”
茶茶巴掌大的脸蛋难得乖巧地贴在他的掌心,程司屿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什么隐忍试探,什么时机未到,他通通不想管了。
他只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只想对这个自己守了两辈子的女孩说——
“我喜欢的是你,茶茶。”
“我是说。”
“我爱你。”
第44章 寄给茶茶的第44封信 不可以亲亲!……
茶茶愣怔地眨了眨眼, 一时没有听懂他的“告白”。
程司屿便靠得更近些,不厌其烦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可那爱意又能从何说起呢?
是从前世海边阴差阳错的那次初遇,被她毫不设防的笑容晃了眼, 平生第一次梦到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孩说起?
还是从甲板上毅然赴死的那一跳,由此换来与所爱之人再度相逢的机缘说起?
都不能说。
无数次梦回时分, 程司屿都在怀疑这是否只是自己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如影随形的恐慌时刻鞭挞着他、告诫着他——
如果这只是故交高僧穷尽所学而布出的阵法,只是一戳即破的水中月镜中花, 那么他只需做一件事。
好好地爱茶茶,更爱她一些吧。
即使承载爱意的容器早已满溢, 即使他的爱,早已超越了心脏所能容纳的阈值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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