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妹儿手下动作加快,一碟白斩鸡,一碟辣炒猪肝,一碟叉烧炒粉,带着温度摆上来。
她们没有挪到餐桌上,直接在岛台的高脚凳上落座,啤酒瓶一碰——
“生日快乐!糖糖!”
棠妹儿笑着说,谢谢。
“我哥虽然没有来,但他叫我帮他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露西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绒布袋,“呐,生日礼物。”
棠妹儿打开。
是一条银手链,上面挂着两个坠子。
“这个BB头,是我选的,那个糖果形状的,是我哥选的,虽然是他买单,但送你手链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很可爱吧!”
棠妹儿点头,当即戴上。
灯光下看,亮晶晶的一串,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的可爱礼物。
“我很喜欢,帮我谢谢你哥。”
露西“嗯”了一声,思来想去,她还是说了,“我哥不来,不是因为忙,他是没脸见你,上次权哥的事,他都跟我说了,叫你一个女人替他挡酒,他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你,挺失败的。”
“权哥他们是道上混的,本来就不好惹,我也是碰巧认识那个领头的,所以才能说上话,你哥何必自责。”
“再说了,你哥本来对我也没什么义务,他保护你就好了,不用纠结要不要保护我。”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毕竟是签过字的夫妻……他又……”露西小心地去看棠妹儿的神色。
见惯了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棠妹儿早就脱敏,此刻她一筷一筷专心地吃粉,叫露西看不出一点破绽。
她哪里有棠妹儿的城府,最后终于沉不住气,率先袒露。
“我哥他还是喜欢你的,当初同意和你假结婚,也是期待着有一天假的也许能变成真的……当然了,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配不上你,你也从没喜欢过他,过去不喜欢他,以后更加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妈和我哥一厢情愿,他们想赌你心软。”
露西赶紧又说,“他配不上你,”
棠妹儿放下筷,“不管陈寡嫂和你哥是怎么想,他们帮了我是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恩的。”
露西摇摇头,“你如果想离婚,我就去跟我哥说,不叫你一辈子和他捆一起,还你自由身。”
“露西,谢谢你,但不用了,现在这样挺好。”
露西诧异:“为什么挺好?!我哥有私心,但你一辈子不结婚不嫁人了吗?!”
因为靳斯年觉得好。
她早已没有自由身,靳斯年可以结婚另娶别人,她可以吗,靳斯年允许吗?
棠妹儿笑笑:“这事以后再说,既然是给我补过生日,咱们就聊点高兴的。”
露西在薄扶林道住了一晚,客房里的床褥用品都是现成的,棠妹儿怕露馅,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没有男人用品,没用奇怪的衣物。
确认再三后,她安排露西住了下来。
不知是提到了陈芝俊,还是因为换了新地方,露西有些小心翼翼,没有像之前一样大说大笑的,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起,她们一起吃了午饭,棠妹儿送露西回了南京街。
陈芝俊收摊晚,一般上午都在睡觉,所以,棠妹儿没进屋,把露西送到,她就开车走了。
悠长的周末,突然无事可做,棠妹儿反而不习惯,既不想亲自下厨,也不想投入工作,她开着车,满城兜圈子,直到再次夜幕降临,她把车靠在便利店边,买了一袋面包和水。
结账时,旁边货架摆着琳琅满目的香烟,她拿了一盒,后来想一想,又放了回去。
陈寡嫂就是个例子,抽烟抽出肺癌,最后被活活憋死的结局,太警醒了。
棠妹儿不想走她的老路。
周末过去,棠妹儿如常去上班。
如果她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三十二楼浮躁的气氛,不知不觉地散了。
还有靳佑之的班底、庄家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弹劾靳斯年的流言,没人再提,那是不是意味着钟家的势力已经入驻靳氏了呢。
不管怎么样,棠妹儿决定不再单独见靳斯年,一来,她不想惊动钟家的人,二来,她其实不确定和靳斯年的关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哪怕靳斯年给她一个解释,给她一个挽留,或者再退一步,他亲口告诉她一声,棠妹儿也不至于有了退却的念头。
一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她双手撑在桌上,捂住脸,感觉格外地疲惫。
这时,Ms齐来找她,“棠大状?”
棠妹儿看向办公室门口,“有事吗?”
Ms齐笑着走进来,“今晚合众集团的高总请靳生吃饭,靳生需要一个女伴,不知道你有空没有?”
棠妹儿一顿,“是靳生的意思?”
“不是,今天是我儿子过生日,我实在走不开,你替我去好不好?”
见棠妹儿犹疑的片刻,Ms齐笑说,“高生和靳生是朋友,大家关系不错,随便吃个饭而已,灌酒啊应酬啊,这种事一概没有的。”
Ms齐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也不好。
棠妹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抱着外套下楼,车子已经等在那里。靳斯年是从另一个地方赶过去,所以,他不在车上,是保镖开车送棠妹儿过去。
吃饭的地方设在一处闹市区的私房别院。
林立大楼间,走进一个小巷子,知客弯身请人上二楼,听他说,今晚是国宴退下来的大厨亲自服务。
棠妹儿进入包厢的时候,大厨在介绍今天的菜单。
高茂翔看见棠妹儿,热络地招呼她,“正好,看棠大状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高生决定吧。”
“既然新鲜到岸,那就再加一道龙趸,天天应酬,吃得嘴里发苦,所以这个就做成鱼片粥,口味淡一点,棠大状一定喜欢。”
高茂翔说这话的时候,靳斯年也看了过来。
棠妹儿的视线与他一碰,哪怕竭力维持,可心底还是一阵慌乱,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靳斯年神情温漠,转头和高茂翔继续交谈。
棠妹儿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只剩门边位置,她捡角落坐下来。
Ms齐说得没错,这是正经饭局,来的人都是老板身边做事的人,上次高茂翔身边的爱子,今天也不见了,换做资深大律师。
对方率先给棠妹儿递过一张名片。
“棠大状整理的资料我看过了,确实很全面,后续我可能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希望棠大状别介意。”
棠妹儿双手接过,与他交换名片。
整顿饭吃下来,果然就这个张大状意见最多,汇率怎么计算、违约金抽几成、样样较真,抠门到小数点后三位。
棠妹儿还要含笑与他周旋。
饭局全程下来,靳斯年和高茂翔做足白脸,他们偶尔动筷,偶尔交谈,说到投机处,身边人都会凑上去附和几句。
一场宾主尽欢的酒宴,所有人都满意而归。
出了会所大门,高茂翔和靳斯年打过招呼,带人陆续离开,走到最后,只剩靳斯年和棠妹儿。
整个晚上,靳斯年第一次正面问她,“先送你回去?”
棠妹儿没开车是事实,但她心底还有别的期待。
“那就麻烦靳生了。”她很有分寸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靳斯年毫无波澜地看着棠妹儿弯身上车的动作,一句话都没说。
第28章 祝贺他“全场你最靓。”
红港的夜色,透过车窗洒进来,微弱光线在车内缓缓流转,像是这孤寂夜色中的唯一脉动。
棠妹儿坐副驾驶,靳斯年坐后排,对角线的位置让人有种微妙的距离感。
只要她侧过头,就能看见靳斯年,他靠在座椅中。整个人笼罩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闭目养神的样子,透着一丝与外界隔绝的冷意。
她想知道,关于他和钟小姐的联姻,他的想法、他的苦衷,她希望他能主动提起,给她一个解释,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好。
可靳斯年只字未提。
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心里那份想要问清楚的冲动,在靳斯年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
整整一路的沉默,终于来到终点。
黄伯告知,“棠小姐,薄扶林道到了。“
车子缓缓泊靠,棠妹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期待,终于开口说道:“那靳生,我先上楼了。”
靳斯年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掀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不温暖也不冷漠,是一种教养上的回应。
失望,在黑暗中将棠妹儿彻底包裹。
礼貌是一种本能,她向黄伯道谢,转身推门下车。
车门关闭瞬间,靳斯年睁开眼,没有一丝波澜的眸色,是灰埋一切的永夜。
——
棠妹儿的生活如常进行,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过去二十五年,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偏偏这几日,只是没有见过靳斯年而已,那种如坐针毡的空虚感就冒了出来。
白天还好说,人来人往,棠妹儿可以在将自己隐藏在忙碌中,可到了晚上,有些事就无所遁形地暴露了——
洗澡时,她渴望有人从后面突然抱住自己,哪怕说一句,我哄哄你。
睡觉时,她喜欢把被子卷在身上,仿佛与人抵死纠缠。
可惜,幻象终究是幻象,注定在现实中破灭。在一阵激烈的战栗过后,等到湿冷的感受遍布身体,棠妹儿才意识到靳斯年没来过。
这样的夜晚很难睡得好。
棠妹儿每次工作到下午,都困得点头,喝咖啡也不管用,她竭力支撑,无奈眼皮沉重,不知不觉歪头打了一个盹。
无端惊醒。
她惶惶然睁开眼,发现靳佑之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看着她,露一口森白牙齿。
“没想到棠大状上班也摸鱼。”
棠妹儿搓搓脸:“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靳佑之故意反问。
全公司都知道,这一轮豪门争夺战,靳斯年重掌大权,靳佑之作为失败一方,不说好好找地方躲着,反而又晃到公司。
心宽至此,棠妹儿有点佩服他了。
她开门见山问:“你来公司是办事,还是来找我的?”
“找你。”
“找我做什么?”
“今晚有个酒会,我缺女伴,想邀请棠大状陪我一起去。”
“我不相信佑少没有女朋友。”
“都没有你美嘛!”
靳佑之捞起棠妹儿的大衣和皮包,不由分说扣住棠妹儿的手腕。
“走,陪我去,保管叫你有惊喜。”说着,他将人往外拖,也不管别人有没有正经事,反正他的应酬大过天。
棠妹儿无奈,“你松手,我自己可以走!”
好像一只没有感情的芭比娃娃,棠妹儿在造型工作室,被摆弄了半天,敷脸、上底妆、眼部彩妆,最后再勾勒一个饱满的大红唇。
棠妹儿无精打采的脸,很快消解在清晰的妆容里。
因为化妆耽误了点时间,晚宴已经开场,靳佑之和棠妹儿是中途来的,引起不少注意,二少爷风骚犹如花蝴蝶,满场乱飞。
而棠妹儿挎着靳佑之,挂一副官方假笑,陪他四处寒暄。
这里是距离海岸不足十米的一处西式庭院,面积奇大,光是被灯光花束装饰起来的部分,就已经一眼望不见边了,层层密密的高大椰树做围墙,生生圈进一处海滩为私有,月钩悬在夜空中,扑面微咸的海风令人迷醉。
终于得空,棠妹儿问靳佑之,“这是什么酒会,感觉气氛不太一样。”
靳佑之拍拍棠妹儿的小手:“别紧张,不管什么酒会,全场你最靓。”
棠妹儿:“佑少品味,不敢苟同。”
今晚她的一切,均按靳佑之喜好来的。
长发卷成波浪,身着一条修身黑色低胸长裙,一条腿从右侧的高开叉中若隐若现,性感与庸俗,不加掩饰。
棠妹儿不自觉地扯了一下裙摆。
靳佑之发现她的小动作,暗自一笑,又帮她把绉纱剥落,重新露出玉白皮肤。
棠妹儿瞪他,再想去遮,靳佑之就是不松手,两人扯着一块布料,面面相觑,好像斗气的小朋友。
“佑之,你在做什么?”
偏偏就是这时刻,靳斯年出现了。
心念被牵动。
棠妹儿猛地转头去寻人。
微风拂过的夜晚,靳斯年身穿修身燕尾服,昂然立于人群中,棠妹儿心潮一热,又马上冷却。
原来是男人身边,还有偎依着一个女孩子,她一身雪白蕾丝裹身鱼尾裙,从脖子到脚底,无一丝露裸,端庄如圣女。
靳斯年身边人是谁?
这又是什么酒会?
前一秒的疑问,后一秒在靳佑之这里得到答案。“我哥的订婚宴,带你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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