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有关的过去,并没有被棠妹儿全盘摒弃。
这个认知把他击溃。
靳斯年体内都是绞痛的想念,后悔、强烈后悔刚才应该再抱她抱得久一点。
——
第二天上班,棠妹儿的新发型,终于被人注意到。
第一个赞她漂亮的,是Ms齐,她原本来找棠妹儿拿文件,看到她卷曲的长发,忽然聊起来的。
“棠总你好像一个电影演员,叫什么来着……”
“Monica Bellucci。”Ms齐想了半天,身后有人帮她说了。
两位女士一齐回头,靳佑之单手抄裤袋,走进来。“咱们的棠总,怎么突然走美艳路线了?”
棠妹儿瞥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美艳?”
不理他,大笔一挥,她在文件上签字。
Ms齐含笑,收起文件夹,稍微正色道,“靳生入狱之前,留下了他的印鉴和授权文件,现在靳生没事,这些东西,我需要收回去,棠总,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拿给我?”
棠妹儿:“我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明天可以吗?”
Ms齐:“可以的。”她抱着文件,和靳佑之一颔首,离开办公室。
棠妹儿看向靳佑之。
二少爷很少来公司,今天倒悠闲,背手面朝书架,饶有兴趣地研究那一面墙的摆设。
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靳佑之也不回头,“公司要发生大地震,你还没感觉出来吗?”
“啊?”棠妹儿疑惑,“什么大地震?”
靳佑之:“算上Ms齐,总裁办差不多有三分之的一的人要离职,你没看出来?”
棠妹儿一下惊出冷汗,“不会吧?为什么啊!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靳佑之扭头,冲她一笑,决定不吓她。“是你做得太好了,大哥决定不回靳氏了。”
“你说靳生么,他不回靳氏,他去哪儿?!”
靳佑之:“今早,大哥的辞呈已经通过我递到所有董事手里。不然,你觉得Ms齐为什么要把大哥的印鉴要回去?”
“他离开靳氏,准备自立门户了。”
棠妹儿心口一时酸胀,倒不是认为自己占了他的位置,而是感慨,靳斯年终于走出困住他半生的牢笼。
连靳佑之都说,“大哥早有能力支撑自己的理想,只是对靳家一直放不下心结,现在……”他也为靳斯年高兴,“雨过天晴,大哥终于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人看见,他最近频繁接触医疗卫生方面的人,你知道的,他当年的同学,逐渐已经到了当打之年,在这方面,资源人脉学识,他都不缺,应该是要做医疗器械公司吧。”
二十岁中断的路,三十几岁继续走,靳斯年的计划,和棠妹儿的预想差不多,可在真切听到后,还是无端沉默了片刻。
“怎么,心疼他了?”靳佑之似笑非笑的。“怕他创业受苦?”
棠妹儿摇摇头,“他能拿到特赦状,说明他声望不减,出去照样呼风唤雨,只是。”
别人不知道这样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人,可她知道,他们都知道。“过去十几年,靳生挣扎在仇恨里,暗无天日的人生,他一定熬得很辛苦。”
靳佑之忽然无声,这一刻,他清晰感知到,他不在棠妹儿同频的感情共振里。
大哥和棠妹儿是天然的、灵魂上的相互弥合。
她看到的,总是他风光背后的辛苦。
“我说……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召开董事会,重新选下一任CEO的吗?”棠妹儿的话把靳佑之从游离的思绪里叫了回来。
他看着她,笑了笑,“我来找你,是为了通知你,代总裁的位置在年底到期后,你将正式接任CEO。”
棠妹儿微讶:“那你呢?”
“我的官司还没处理完。”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靳佑之起身,已经准备离开,“虽然你做不了我老婆,但我也不想放过你,所以……CEO的位子必须你来做,后半辈子好好帮我赚钱吧,棠大状!”
——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棠妹儿早早下班,抵达楼下时,天朗气清,一点阴霾都看不到。
哑炮,全是哑炮。
她心里想着,正要上楼,却看见一辆黑色捷豹,正在缓缓泊位。
棠妹儿抱臂,往旁边站了站,等到靳斯年下车,她问,“靳生来找我吗?”
“那不然呢?”靳斯年还是上位者的态度,但手捧一束红玫瑰的现实,大大降低了他登场的威压感。
可能他自己也不太习惯给女人送花,递出去的一刹那,靳生脸上略微不自然。
“好沉啊。”棠妹儿笑笑,合臂接过来,故意拿手指点着,数出声,“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九十九朵。”靳斯年声音十分冷淡地打断她。
无法抑制地笑容,挂在棠妹儿的脸上。
“谢谢靳生啊。”
靳斯年皮肤冷白,端看是斯文清贵的面相,这样的人、这样的气质,年纪一过三十五,就容易在高岭之上下不来了。
什么时候都要靠别人来舔。
难得今天靳生当一回凡夫俗子,棠妹儿目光,在他泛红的耳根和咬紧的下颌边缘流连了一瞬,问。
“靳生来找我拿印鉴的吗?我今天和Ms齐说了,明天会带到公司,你不用亲自跑一趟。”
“不全是为了这个。”靳斯年几分严肃,“我来,是想亲口和你说一声,我已经跟董事会递交辞呈了。”
棠妹儿整理了一下神情,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从前。
那次,靳斯年和钟小姐订婚,这么大的事,棠妹儿等到最后,靳斯年都没有告诉过她,渺小到理应被忽视的感受,令她伤心了很久。
靳斯年缓声解释,“我猜想,我辞职的事,你可能也想知道吧,所以,专程来和你说一声,至于为什么要先通知董事会,再来告诉你……’
棠妹儿:“我明白,我是代总裁,为了保护股东利益,程序上,我不能比董事会更早知道。”
沉默再度降临。
靳斯年正在一点一点弥补过去——她对他很重要,既在实质上,又在形式上。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天空云霞渐渐阴沉,雨意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
棠妹儿垂眸,片刻,还是邀请他上楼,“我把印鉴和授权密钥拿给你。”
棠妹儿的新家比从前那栋屋,略小,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的面积。
但可能因为是她自己赚钱买下来的,装饰陈设更符合女性需求,一进门,灯光钴黄,投下暖色。
棠妹儿拿出一双客用拖鞋,“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矿泉水。”
“好,你稍坐。”
她放下皮包和花束,先去洗手,然后去厨房冰箱取了两瓶水,放在矮桌上。
落地窗面朝一片墨蓝的海,靳斯年望了一眼:“你搬过来多久了?”
棠妹儿:“刚搬过来,一个月?差不多。”
靳斯年:“你既然喜欢这里,当时没必要把房子还给我。”
棠妹儿:“那怎么一样,我觉得还是住自己的房子比较舒服。”
靳斯年淡声说:“其实……后面我把那套房子买回来了。”
有点惊讶。
棠妹儿重复,“我卖,你买?所以,那套房子的买家,原来是你。”
“嗯。”靳斯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那个房子到现在还空着……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好资源不应该浪费,那里比这里更好,不如你还是回去住。”
棠妹儿干脆回绝。
“不要了,当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单纯是那间屋面积太大,住起来空空的,没有安全感……你不知道,之前住在那,如果你晚上不回来,走廊里的灯,我通常都不敢关——”
棠妹儿忽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而靳斯年脸色亦是难以形容,眼眸黯了一下。
“那个……我去拿印鉴,保险柜在卧室里,你稍等一下。”棠妹儿有点受不住靳斯年的眼神,找个借口,匆匆离开客厅。
躲进衣帽间,她在保险柜边,慢慢蹲下来,心跳与心悸,交替来袭,她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得心脏病。
缓了片刻。
她抬手,去拧保险柜的密码盘。
保险柜是前一任房主赠送的,她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所以平时几乎没用过,里面除了放了一些现钞,就是靳斯年印鉴最重要。
她明明记得密码,可拧了几次,保险柜门纹丝不动。
棠妹儿有点着急,叫靳斯年过来帮忙。
靳斯年按照棠妹儿说的密码,也没打开。
“可能是密码错了,保险柜的备用钥匙呢,用备用钥匙,重新设置一下密码吧。”
“我记得在床头柜……”
保管别人东西,搞出了乌龙,棠妹儿有点不好意思,她匆匆取出只木盒子。
黑色钢琴漆的表面,泛着高级光泽,她当着靳斯年的面揭开盒盖——
保险柜的钥匙,当然也在。
然而最抢眼的,却是一根暗红色的成年男性标志物。
第86章 正文完承诺与夜色交相辉映……
外面好像开始下雨了。
夏日夜空,暗得很快,转眼吞没城市天际线,氤氲的霓虹,倒映在玻璃上,任由大雨滂沱。
棠妹儿手里端着木盒,僵直在原地,大脑瞬间空白。
那一根,她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好像只用了一次,觉得不好,于是丢在盒子里,没想到,它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靳斯年面前……
找个地缝钻,是她当下最直接的反应。
大约过了两秒钟,棠妹儿,拿出保险柜钥匙,快速扣上盒盖,可能是动作太猛,啪地一声,木质响脆。
脸颊好像被人扇耳光,烫得好厉害。
棠妹儿闭了闭眼,艰难道,“先开保险箱吧……钥匙、钥匙在这。”
盒子塞回抽屉,她甚至不敢去看靳斯年的表情,闷头返回衣帽间。
靳斯年跟在后面,一直是一言不发的状态。
棠妹儿蹲下来,钥匙对准锁眼,刚要操作,身后男人也跟着蹲下来,声音平稳。
“我来弄吧,怕你又搞错什么。”
“哦。”
靳斯年从她手里抽过钥匙,单膝触地,一只手拧密码盘,一只手用钥匙拧动着。
今天靳斯年穿得偏随意,白色衬衣扎在铁灰色西裤里,他蹲踞时,弯曲的大腿尽头,有一道西裤紧绷形成的褶皱。
从棠妹儿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里突兀的阴影。
因为见过实物,所以她的印象极深,几乎要竭力克制,才能不使自己的目光堕入下流。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棠妹儿跟自己说着,同时为了不再扩大某种幻象,她干脆站起身,后撤半米。
很快,保险箱密码重新设置成功,柜门也打开了。
靳斯年问:“是这包文件么?”
“哦……是的。”棠妹儿连忙说,“里面只有那个文件袋,都是你的东西。”
靳斯年拿出来,同时锁好柜门。“你去找根纸和笔,我把新密码给你写下来。”
“哦。”棠妹儿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
回到客厅,靳斯年把新密码写下来,然后把钥匙压在纸片上。
事情都办完了,好像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雨还在下,靳斯年和棠妹儿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窗外,作为主人,棠妹儿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点什么,但她龟缩了。
她靠在沙发后面站着,今天穿的包身裙,自腰间垂下一条流苏,棠妹儿手指不自觉地勾着那一条正红色,抠来卷去。
靳斯年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立刻明白——大雨夜想赶人,她又不好意思。
他收回目光:“我先回去了。”
“哦,那我给你找把伞。”棠妹儿如遇大赦,跑去储物间拿了一只长柄黑伞。
靳斯年来到大门口,换过鞋子,接过伞,“晚安。”
“晚安。”棠妹儿回他。
象牙白的木门,缓缓合拢,棠妹儿长出一口气,同时额头抵住门板,立在那默了许久。
五分钟?十分钟?
她的心跳不减速,反而呈直线往上飙。
怦怦然,怦怦然。
不想和靳斯年做那种纠缠,但又控制不住地想确认。
确认他已经离开。
确认刚才冒出来的小玩具,没有对他们之间“老板与员工”的关系,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真的、真的只是为了确认。
棠妹儿一把拉开门,可惜力道拿捏不准,身体微微前冲,她急促的呼吸,猛地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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