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搭在栏杆上的手震了一下,立刻转过身。
“你..为..为什么?我...”他结结巴巴凑不成一个整句。
“不想就算了。”她逗他,松开抱胸的手要往房间里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上前拉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她甩开他的手。
林雁珊倏地笑了,又缜着脸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呢?”
“不是...你不是开我玩笑吧?”他又确认一遍,“真的吗?你明天醒来不会变卦吧?”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急头急脑的说出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脸颊和脖颈都微微泛红。
“嗯。”她回了一个单字,闷声一下。
“那我伯父的生日我也去吗?”
“我要去见他吗?”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他知道吗?”
“会不会太突然了?”
林雁珊烦了,大晚上的,不想跟他继续掰扯了,“你到底想不想结?”
“想。”他抓住她的衣角,郑重其事地,“我想。”
“想了很久了。”
“那就行,睡觉吧。”林雁珊打了个哈欠,对他说着,“这回能睡好觉了吗?”
一下子被哄好,晏明差点忘了自己刚才在阳台上吹冷风是为了什么了。
“能...我刚才其实不是...”
“行了别解释了。”林雁珊再清楚他那些小心思不过了,听他那苍白的辩解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天晚上晏明激动的一直睡不着,眼睛闭上一会就要睁开,然后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林雁珊最后实在被他问烦了,对他说道,“明天。”
“醒了就去。”
这次轮到他不说话了。
晏明一向是这个谨慎又认真的人,做什么事都要万全之策,不会做一时冲动的事情,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天,又犹豫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雁珊没反应,他干脆整个抱上去,脑袋埋在她的长发里,细细地嗅着那香味。
“可是我们应该先见家长,然后订婚,最后才结婚,你不能一时冲动,这种事情必须要...”
“...你结不结?”她再次打断他,语气不耐,“不想结我明天叫别人来。”
对于这事,林雁珊说不上是冲动,她想做的事情就没人懒得住她,对于晏明说的那些筹备,按理来说是该这样,可惜她家那环境,怎么也得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说不定她那小后妈还得给晏明一个下马威。
就连她之前跟方时序办个婚礼都没能消停,更何况来真的。
她做事一向只会通知他们,不管是当年突然回国还是跟方时序退婚,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她决定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永远的事,永远不会变。
林雁珊是有底气做这种决定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离开谁她都能活的漂亮。
走到这一天,她用尽了所有力气。
晏明本来还在考虑这个那个,听见她有些恼了,说要找别人那绝对不是玩笑话,她真能做出来这事,他不敢不信。
滞了几秒,他忽然改口:“那我查查民政局门口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
林雁珊被他逗笑,闭着眼睛哼笑一下,“你变得倒是挺快的,你户口本带了么?”
“带了。”他说。
本来是准备求婚的,只是麻烦一直没解决,只好一拖再拖,两个人刚刚好一点他就紧忙飞回了一趟北宁拿东西,是准备生日宴那天拜访林经年的。
起先还担心林雁珊不同意他去生日宴,现在突然变成明天去领证,他从见家长到订婚结婚小半年的计划一下子缩短成了这一晚,晏明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雁珊听见他回答,扭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来了一句:“行。”
-
晏明把第二天的计划做得也很充实,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拍照之类的,可惜那天林雁珊一直睡到民政局开门她才醒,还迷迷糊糊跟他说什么,你先去预约吧,我待会再过去找你。
好像是他俩约了去上早八一般,还什么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晏明要气死了。
两三步走到床前掀开她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没等她开口骂他,上去就含住了她的唇,他吻得不算凶,只是细细密密的不松口,又啃又舔的,最后把她憋得实在受不了才松开。
“醒了吗宝宝?”
“....”
林雁珊咬牙切齿的,那句反悔的话就含在嘴里,马上要说出来的时候又被他堵住了唇。
她的衣服晏明早上叫人送过来,熨烫好还带着点温度,他抓着她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一边套衣服一边吻,林雁珊既挣扎不出来他的怀抱又躲不开他的吻。
最后被收拾好带走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
“我约了化妆师,咱们先去化妆再吃饭好吧?”
他准备的实在周到,只是林雁珊不吃他这一套。
“你烦死了,晏明。”她踢他一脚。
他不气反笑,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脚踝,“先别烦我。”
“....”林雁珊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骂哪一句好。
....
那天的过程过分顺利了,就连去的路上连红灯都没等一个,顺畅到林雁珊觉得晏明是买通了民政局甚至包括附近那家早餐店的老板。
地图上明明写那家店歇业了,可就偏偏那天在营业。
直到出门林雁珊都还在狐疑地质问他。
晏明平静地给她穿着外套,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我要是那么神通广大咱们俩上辈子就在一起了。”
“还用等到现在?”
“....”
晏明那天开心的要命,平时他都是绷着一张脸,在公司不苟言笑的,偏偏那天实在忍不住,跟谁聊天都得问问对方结婚了没有。
本来那天他是没打算去公司的,但林雁珊忙着她的工作,说领证就是领证了,为什么不能去上班?
晏明快要委屈死了,但是没能拦住她,她说晚上带他去她家,还要穿他喜欢的那套睡衣。
他又没绷住笑了一下。
-
那天晚上林雁珊没等到晏明回来,只接到了一条徐嘉豪病危的消息。
她从有萤溪赶回来的时候晏明已经坐上了去往北宁的航班。
那天下午南锡和北宁都在暴雨,天阴地像起了黑烟,浓云聚在一起都快要掉下来一般。
林雁珊的航班一延再延,没有得到北宁的一点消息,她在输入框里的字来回反复,最后还是全部删掉。
林雁珊是第二天晚上到的北宁,她没有见到徐嘉豪的最后一面,只听得江婉吐血晕厥被急救的事情。
直到那天,林雁珊才知道人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掉不出一滴眼泪来的。
晏明看着太平静了,平静地看着遗体火化,平静地去开死亡证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波澜。
过后的几天时间里他都是这个状态,似乎一如往常,只是反应变得很迟钝,通常林雁珊叫他几声他才有回应。
他还是会保持着往常的样子去医院探望江婉,宽慰她,那段日子林雁珊没见到他流泪,甚至在徐嘉豪的葬礼上也没有,只是呆滞地向前来的宾客鞠躬回礼,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直到晏明到修车厂去整理徐嘉豪的遗物,那天他迟迟没回来,林雁珊担心他,赶忙过去找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半蹲在床边眼泪流地再也滑不出来一滴。
他手里握着的是两个人的合照,拍照片的那天是徐嘉豪第一次和晏明见面,怯生生的,脸上都是窘迫。
那张照片一直被徐嘉豪留着,照片背后是徐嘉豪写的一句话,字体并不工整,写这句话的时候大概还是很小的时候。
彩笔写的,内容只有一行——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林雁珊在门口看了他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扑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
不知道晏明在她怀中沉寂了多久,她才听到他说,“都离开我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不要怕,我在抱着你。”
2024/7/4
第67章 晏明日记
晏明日记01
1月4日晴
我很少用文字来记录我的生活,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把那些血淋淋的故事变成文字落在纸上铭记,未免太过残忍。
写下这篇日记是因为最近过得还不错,这种不错的日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只是日常,又或许是非常无聊的一段日子,只是我却想要这样的日子太久太久了。
前些日子去听了一次讲座,骄骄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说请来的是专门到各大学校灌输心灵鸡汤的大师,最终的目的都是卖书....哈哈...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陪我来可能是担心我的情绪不稳定。她其实是个很细腻的人,她不习惯用那些肉麻或者高调的方式表达,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在意。
她的关心总是用在细微里,不是花枝招展的。
这种讲座我已经习惯了,从大学时候一直到现在,它成为了我的一个消遣,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很多朋友,也没有很多兴趣爱好,我是个蛮无趣的人。
成为这样的人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
从前为了逃离那个只能看到四方天的地方,我几乎没见过太阳,卯足劲读书也只是再也不想回去罢了,想想我的前半生也真的是太没劲了。
我没有在学校门口吃过路边摊,没有在学校和朋友一起打过球,没有任何关于青春的记忆,我人生的前十六年,好像被一笔勾销了。
大学的时候我早已经过惯了这样独身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漂亮的朝阳是在某次护城河边例行跑步遇到的,那天早上的空气的味道我至此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大概以前的日子我没有真的敢大口呼吸过。
从脚迈进那个门槛开始,我的精神紧绷,我的呼吸屏住,提着一口气度过一晚,等着第二天去做兼职。
兼职的地方是在一个非常的逼仄的空间里,小到两个人无法并肩同行,蒸汽、高温和一个沾满灰尘的排风扇是我对那里最后的记忆,但这也好过留在那个家里。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再如何鲜血淋漓也都变成红褐色的疤了,虽然去不掉,也只会在阴雨天发痒罢了。
那天的讲座我没听进去,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神,骄骄回家之后问我是不是因为她去了我没心思听了,我说是,我的确没心思听了。
以前从没有人陪我去过任何讲座,最开始是因为没有朋友,后来是因为大家觉得无趣,宁愿在家躺着睡觉。
那天骄骄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那里窗子是斑斓七色的,那一点点漂亮的阴影落在她的裙子上,她睡梦中下意识握着我的手,那双手是细嫩的,带着柔和的触感,温暖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那时候讲座不知道进行到哪个部分了,大家都在笑,似乎是谁说起来一个笑话,我身边紧紧贴着她,也附和的露出一个笑容,但是我当时却快要流出泪来了。
我一直觉得我不算一个感性的人,毕竟从前过那样的日子,经历不堪的往事,我从不会流泪,不是无坚不摧,只是现在发现当时的自己太麻木了。
骄骄总说我爱哭,我从不肯承认,后来我真的认真想过,数次流泪大概只是因为我知道她会因为那几滴不值钱的泪水心疼我罢了,就像我从前从未服软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只会招来更狠的毒打。
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包括她。
这种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说,别人也不愿听这样,我自己知道就好。
这样的日子我从前没想过,是因为觉得不可能,我连做梦都不曾有这样的幻想,我居然在一个能射入阳光的温暖的家里,我身边有一个真的爱我的人,我们有一只可爱漂亮的小狗。
这样的句子应该出现在一个刚刚学习写作文的小学生的作业本里,用他那个歪七扭八的字体写下这样的段落。
可惜,我却用了二十多年才学会写这样的话。
只是很遗憾,幸福的日子是相似的,它用草草几笔就能写完,痛苦的过去却需要大篇幅的内容来赘述。
我还想再多写写这样幸福的时刻,虽然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还是有点舍不掉,哪怕它已经变成了回忆。
从回到南锡只会我还没有开过车,骄骄总是让我坐在副驾,她的态度很强硬,但是依旧很漂亮可爱。
我起先觉得她是过分担心我了,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直到我在副驾上昏昏欲睡时我才发觉这段日子真的太累了。
嘉豪的病危通知下过很多次,但他却硬抗了很久,他总是嘻嘻哈哈的,看着懒散不正经,我知道他是太懂事了。
他总是担心会住拖我,哪怕偶尔听到边域和我闲聊说起创业的事情,他也要劝我往前走,他怕自己是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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