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游连又把身子转回去,“那不用细说了,说说今晚想吃什么吧。”
陈息息和游连在旁边热火朝天的讨论着,林雁珊像是被那字眼戳中了什么,鬼使神差的抬头,正对上在校门口站在光荣榜前拍照的几个学校领导。
光荣榜上大概是明天要来学校开动员大会的校友,林雁珊的目光直直对上正中间的那个。
清秀又淡然的模样,和她手机屏幕上截然不同的模样。
恍若隔世。
背景音里还是陈息息和游连的声音。
“你们现在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莫嘉林?”
“莫嘉林?你是说,那个长的像晏明学长的莫嘉林吗?”
“像谁?”
“晏明,你不认识了?哥你不也是风华毕业的吗?”陈息息摆摆手。
林雁珊合上了车窗,树叶上积攒的雨被阻在车外,在玻璃窗上流下扭曲的痕迹。
“哎呀我一个艺术生我长年在外集训,我哪记得清谁是谁,他还能是多了不起的人物,还得我们都记得?”
游连不服气,偏过头戳了戳林雁珊的手肘
“姐,你说,我就不信你也记得?”
"......"
第7章
林雁珊只在风华借读过一年,她比晏明大一届,晏明在中学的事情她一概不清楚,大学时他有多风光,她倒是记忆尤甚。
不过林雁珊很少听晏明聊起以前的事情,他几乎没有朋友,她也没心思去打听他的故事。
当时她对他,也没有那么上心。
只是晏明的视角里,她却是他人生中唯一温暖的回忆。
这听起来似乎很狼狈,却是他的半生。
他妈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当过厂长的小三,做过老总的情妇,晏明十几岁时依旧她依旧风韵犹存。
晏明的父亲是当时所谓的老实人,将他妈妈娶进门时,不计前嫌,说是要好好过日子,私底下也为自己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窃喜过。
婚后她收敛了很多,偶尔出去打个麻将喝喝茶,只是改不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哪怕晏明兼职赚的生活费也要被她麻将桌上一圈转下去。
矛盾到底是什么时候爆发的晏明记不清了,他对这个家的感情很淡薄,从小学就寄宿的日子,他甚至都无法在人群中一眼认出父母的背影。
他只记得在破旧的筒子楼里,他那个永远鲜艳漂亮的母亲,抿着红唇叼着一只细细的女士烟,哪怕死在蓄满水的浴缸里时,她还是那样美丽,像永远不败的鲜花。
她是滋养的玫瑰,晏明却是承担这一切的欲加之罪。
两周回一次家,母亲不在,他便要遭父亲一顿毒打,接着依旧要在亲朋好友面前维护他善良忠厚的样子。
在那样的环境里,他几乎无法生长,只能拼命往下钻,在阴暗潮湿的土壤里拼命扎根。
他不是什么十足的天赋选手,靠日日夜夜的熬,熬过那些挣扎的日子,被北宁的中学破格录取。
他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母亲却无故变出来一个私生子,父亲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接受了徐嘉豪。
可等到晏明放假回家那天,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弟弟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四方的小木桌上旁边坐着青筋暴起气喘吁吁的父亲,茶几旁边躺着酗酒昏迷的母亲。
那天家里的灯也坏了。
到现在也没有修过。
彼时,晏明只有十六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救下徐嘉豪的,只是背着他跑到医院的时候,自己也浑身是血,身上伤口似乎结不了痂。
但万幸,他救下了他。
徐嘉豪十八岁生日那天高烧惊厥入院,晏明就坐在掉了漆的塑料长椅上陪了他一夜。
早晨晏明到外边的早餐店给徐嘉豪买早餐,斜对面的高级商场门口,林雁珊刚刚从保姆车上下来,拎着当季新款的水桶包,嗔着天气太冷。
那一眼,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晏明的腿像灌了铅,似乎昨天与她缠绵的另有其人。
他读小学时被父亲打的血肉模糊时没怕过。
他读初中时举报老师猥亵女同学时没怕过。
他为了保护弟弟被父亲的狐朋狗友堵在巷子里时也没怕过。
那天他却怕地控制不了的手脚,浑身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他几近全力从那筒子楼里扎逃出来,那些努力瞬间化为虚有。
这些年他成就很大,可以住进步行五分钟就到公司的商圈中心,可以开人人侧目的豪车,可以出入高级餐厅。
他却在林雁珊离开后把这些都丢掉了。
除了存款不停增长的零,他又进入了灰扑扑的世界里。
那是他的舒适圈吗,他不敢承认。
他是碎掉的零钱罐,连被人拯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是他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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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到餐厅的地下停车场,林雁珊预定的包厢在顶层,电梯门开时,她正低头和陈息息聊着她学校的闲事。
林雁珊那天没穿高跟鞋,米色长裤和藕粉小衫,素净着脸挽了个低马尾,只是她那张扬的长相实在难以低调,电梯里插兜站着的男人第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雁珊?”
周逸清喊出她名字时还带这些慌乱,神色紧张。
林雁珊眼珠微微向旁边侧了下,电梯里还站着一个穿着包臀短裙挂着工牌的女人,看到林雁珊那一刹带着些错愕又很快缓了过来。
不是林晚吟,那女人似乎放松了些。
“姐夫。”林雁珊淡淡地吐了两个字。
“谈工作啊?”林雁珊轻飘飘地问着。
“啊...对。”
周逸清看了她一眼,又自若沉静地回着,插着兜的手也拿了出来。
地下车库的潮湿霉雨的味道极重,环境也更阴冷,她拉着陈息息的手往后了一步,示意让他们先出来。
周逸清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迈了出去。
身旁的秘书也跟上前,背对着林雁珊一行人走了挺远才看见周逸清又回头看她们。
刚才的电梯又升了上去,林雁珊只得重新等下来,依旧保持着刚才与陈息息闲聊的样子,似乎没有要回头看他们的意思。
“周总,林小姐怎么回来北宁了?”
蓝宁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身被周逸清扶着腰送进了位置,她低头含羞笑了一下,任凭周逸清帮自己系好安全带。
周逸清上了车之后才看见林雁珊他们进了电梯,自己才转身去拉驾驶座的门。
“你能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周逸清说着,从烟盒掏了只烟出来,蓝宁蹭了下滑轮要替他点火,磕磕巴巴说着,“我...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你马上就要在公司见到她了。”周逸清见又把她的手推开,那只烟被他两只手指夹着撤了下来,冲蓝宁说着,“在公司离她远点。”
“她,她之前对我也还可....”蓝宁想着她刚才那副冷傲的模样,还是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少让我上火。”
“知道了。”
蓝宁乖乖坐好,没有要与他违抗的意思,贴过去香吻印在他脸上,让他消消气。
这边车里打的火热,那边包厢里林雁珊正刷着林晚吟的朋友圈。
菜点的还是老几样,包厢也依旧是走廊尽头那个,除了之前有些缺口的餐具被换成了新的,这家店似乎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陈息息正和游连讨论着当下微博热搜,老陈坐在一旁笑眯眯地替应和着,这顿饭吃的倒是祥和,是在林家老宅没有的氛围。
林雁珊夹了块黑鱼放进嘴巴里,嚼了两下又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翻着林晚吟的朋友圈。
她的生活无非是旅游瑜伽下午茶,生活惬意的很。
几乎每条都是出入在高端消费的会所,朋友圈里的照片除了自己就是一些和周逸清的合照。
最下边还有一条林家家族中秋节聚餐的大合照,林雁珊也在其中。
一副岁月静好,家庭和睦的样子。
林雁珊嗤笑了一下,倒是对她这个十年如一日维持自己人设的姐姐倾佩了起来。
就凭林晚吟的本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周逸清那些花花心思,连林雁珊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端倪,她居然可以忍这么久。
林雁珊摇摇玻璃杯的柠檬气泡水,看着杯壁那一圈小气泡全都升起来才喝了一口气。
服务员端上来他们点的最后一道金丝焗南瓜,这菜要热着吃,否则糖水便会全化在盘底。
她夹了一块放在陈息息的盘里,准备再夹第二块的时候,林晚吟的朋友圈来一条最新更新。
林雁珊好奇的点开,又将第二块南瓜放在自己盘中。
她咬了一口,甜腻的汁水在空中爆开,低头的空档,她瞄了一眼手机。
又是林晚吟的秀恩爱公式照。
【陪老公的应酬。】
林雁珊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清茶。
周逸清的动作倒是快。
她捏着杯子往后翻了几张,视线正落在最后那张林晚吟拍的夜景上。
玻璃窗上映林晚吟带着翡翠镶钻的手链,背景是灯光暖黄的酒店包厢,最右是一个男人侧身站着,似乎是周逸清。
周逸清的对面,那人穿着粗毛线的深色绒衫,简约的浅色长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被灯光照着,缠着白纱布的手臂上搭了一条风衣。
林雁珊把照片放大,确保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猛地将手机熄屏丢在了旁边的座椅上。
受伤了,发烧了。
见他时一副快要碎掉了的模样,现在倒是有空去别人的酒局。
林雁珊咬唇将盘里的南瓜插了稀巴烂。
她冷静了一会,又将那照片发给了姜蜀。
姜蜀的回复很快。
姜蜀:【你大伯那边怕是有危机感了。】
姜蜀:【也不必担心,这些人都精着呢,没那么好笼络。】
林雁珊:【我知道了。】
晏明是厉害,只是碰到某些事上,也不见得有个清明的意识。
林雁珊又拿起手机回了一条过去。
【叔叔信的过我吗?】
第8章
游连在林雁珊家休养了一个星期之后,还是搬到了学校宿舍去住。
虽然在家住着是舒服,但是他出行不便,林雁珊忙着交接剧院的事情没空搭理他,去了学校还有舍友帮忙照看。
他搬走那天是莫嘉林的助理去接的他,车里还放着莫嘉林的新歌,内饰挂着的是莫嘉林的应援小风扇,他光坐在里面都快要晕车。
游连不知道,那天林雁珊交接完剧院的最后一个项目,亲自开车去了徐嘉豪的修车厂。
根据姜叔那边的消息,徐嘉豪少年时因为长期遭受暴力殴打导致双耳失聪,身体多处残疾,在康复中心度过了整个青春期。
据说之后被生父那边带走过一段时间,与晏明再有联系的时候已经撤学了近一年半。
那店开在老城区的城中村后边,附近的大路上来来回回全是货车,人员混杂。
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天空终于放晴,连带着阳光都是滚烫的,将空气中潮湿味道迅速驱散开来。
徐嘉豪穿着一套工装服就坐在与二楼连接的铁楼梯上吃着盒饭,耳边除了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就只剩徐嘉豪和他身边三两兄弟嬉闹的声音。
林雁珊那天没换车,依旧开着那辆冰莓粉从长满杂草的小路里钻进去。
“洗车。”
她的长卷发被她绑起来,一条灰粉色的裙子外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据徐嘉豪说,她那天的笑容就像老话本讲的宫中贵女,修车厂那几个一直念念不忘到年关,说之前偶遇的拍戏的明星也不过如此。
林雁珊站在门口的水泥石板路上,正吃着盒饭的几个小工对视了一眼,盯着面前这辆豪车谁都没动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这宝贝。
徐嘉豪把饭合起来,一次性筷子一穿到底,抛进了垃圾桶,冲最边上那个穿着汗衫的少年扬了扬头。
“阿四,去。”
徐嘉豪拎起来撒了半瓶的大窑,往嘴里灌了几口,那小兄弟便与徐嘉豪做着同样的动作,一齐丢了那塑料盒子的装着的小炒肉盖饭。
“得嘞!”
那边地区混杂,并不是像是林雁珊这种穿着不能沾水的小羊皮的人会来的地方,还在吃着盒饭的几个小工识趣推开铁门进到里面,只留徐嘉豪一人在院子里。
他们都清楚,这个地方,能和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扯上点联系的人,也就是徐嘉豪了。
毕竟大家都见过他那个气质不凡的哥哥,与他们这种混一天吃一顿的人不一样。
徐嘉豪与他们也不一样,大家心知肚明的,谁也没有提过。
修车厂的铁皮棚子下,阳光被打的炙热,驱走前几天的阴冷,似乎一切都开始朝着盛夏的方向进行着。
林雁珊坐在徐嘉豪给她铺上新毛巾的椅子上,他则敞开腿大咧咧地坐在一根圆木上,脚蹬着地上的废铁,静静地等着林雁珊开口。
林雁珊手上带着那个手链价值五十七万,那是徐嘉豪之前打算给江婉买订婚礼物时,社交软件给他推送过的。
品牌设计师的私人定制,之前展出时还被好几个vlog博主特地打卡拍摄过。
她身上的饰品不止这一个,看样子只是用来搭配的。
他移开视线,捡着一个铁钳丢进了旁边的工具箱里,又喝了几口气泡水。
“你是来找我哥的吧?”
徐嘉豪先说了话,手指抹过下巴上滑落的气泡水时,手臂上的几道疤痕十分明显,像开裂的地缝,在褐色肌肤上张着大口。
“我是来找你的。”
林雁珊两只手交叠搭在腿上,露出一小节截纤细的手腕。
“找我?”徐嘉豪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林雁珊眼睛弯了弯,像只狡黠的狐狸,那接过屋里来人给她一次性水杯装着的茶水,低头看了看里面还在晃动的茶叶碎片。
“你有兴趣拍电影吗?”
徐嘉豪一口汽水喷了出来,又捡起旁边刚刚被他丢开的毛巾擦了擦嘴。
“我?”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对。”林雁珊点头。
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脖子上挂着的小熊挂链都被胸腔里的笑震地摇摆着,他往后一仰。
“我看电影都不去,找我拍电影?”
“你看我这幅样子能拍什么电影?鬼片吗?”
徐嘉豪扯开一边嘴角,笑容沾了几分自嘲,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重新打量她。
“你倒不如找我哥去拍电影,他不是长得像那个....那个莫什么...那个明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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