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天没见,但思念却如同潮水般汹涌,也许是和近乡情怯类似的想法,在那一瞬间,周颂宜难得产生了某种羞涩情绪。
这种情绪源于一个既定事实——她即将成为谢行绎的妻子。明明早在半年多以前,他们就已经是法律名义上的夫妻,可谈到婚礼,她依旧会为此满怀期待。
谢行绎就这样站在树下,头顶不知是月光还是路灯,将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痛苦的思念只需要短暂的见面就可以治愈,见面前构思了千言万语,真正见到时却相顾无言。
见到了,反而开始忧虑,周颂宜拧眉问:“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谢行绎安抚道:“不用信那些习俗,信我就好。”
那些条条框框是基于不确定的爱才会出现,但他爱她,也敢保证那些可怕的后果永远不会出现,光凭这点,他们就不用为此纠结。
“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不用担心别的,明天只需要做最漂亮的新娘。”清冷的声音透过铁门缝隙传到周颂宜耳中,抚平了她心底的焦躁与不安。
周颂宜点点头,好想冲过去抱抱他,她挥挥手,用口型回他:“明天见。”
谢行绎眸子里染上笑意,他唇角上扬:“明天见。”
明天见,他的新娘。
第70章 ·夏安·^^……
三月初二, 天初暖,日初长,万物复苏。
昨晚谢家所有人都住在风萧苑, 今早起床时, 天还未亮, 宅邸中每条道路都被红毯覆盖,房梁上挂满了灯笼和双喜花,在沉沉黑暗中闪着耀眼红光。
佣人和团队早已经提前准备,正在一楼匆忙准备着,谢行绎今日去迎亲的那套衣服被反复检查熨烫,此刻正挂在衣帽间门口的架子上,静静等待他穿上去迎娶新娘。
等做完造型, 摄影团队便迅速给谢宅里所有在场的人拍了一张大合影。
八点整,锣鼓喧天中, 接亲队伍按照计划好的路线从风萧苑出发,缓缓向着江河天成驶去。
陈绍安还没下车就开始计划,为了应对今日的拦门活动, 他昨晚特意去学了几个撒泼打滚的损招,今日为了兄弟的终生幸福,他再怎样都要没脸没皮豁出去。
他拍了拍坐皱的西裤, 一脸的视死如归:“待会丢脸的事都让我来干,只需要帅气地把颂宜抢到手就好。”
说来也真是奇怪,别人家结婚伴娘伴郎乌压压一大堆, 周颂宜却偏偏搞特殊, 只选一个,害得他连帮手也没有,只能自己一人为谢行绎冲锋陷阵。
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插兜的谢时凛, 陈绍安更觉任务艰巨。
谢家就输在“人丁稀少”,光凭谢时凛一个男孩哪够;再看朋友,谢行绎统共就没几个交心朋友,除了他就是周祁闻,他还算个活人,可周祁闻肯定得帮着周颂宜。
完了完了,陈绍安内心哀嚎,但依旧不停地安慰着谢行绎:“没关系,你别紧张,有我在。”
谢行绎抿着唇,手心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冒出一层冷汗,这会却还装模作样地淡淡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连夜空运过来的鲜花铺满整个花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从宅子入门处到别墅大门口,就没有停下来。
谢行绎踩着红毯走下车,按照周颂宜她们爱玩爱闹的气性,他不用想都知道待会的迎亲游戏该有多难,所以也做好了要耗费一番功夫的准备。
陈绍安口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红包,什么数额的都有,还有些包含着额外的惊喜——红包里有卡券,可以凭着那些去全球任意一家君悦旗下的酒店免费预订房间,一整年的有效期,可以使用无数次。
本以为这一路会是艰难险阻,却没想到一切都要比想象中的顺利。
从进门开始,就不断地有人把手中的花递给谢行绎,最开始只是周家的管家和帮佣,谢行绎疑惑地接过,还以为是婚礼团队新想出来的恶搞游戏。
这些玫瑰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又或是在待会的游戏中需要用到?谢行绎心里暗暗琢磨着,直到周士邦也把他的花递过来,谢行绎才意识到这或许是周颂宜的意思。
二十七朵花被他攥在手心,又有人送来红色丝带,替他将这些花绑成一束,圆润的形状中凹陷进去小块,似乎还差一朵才完整,谢行绎用食指摩挲着花枝,不明白这是在做些什么。
陈绍安早就摩拳擦掌,他时刻注意着四周,生怕有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虎阻碍谢行绎接到周颂宜。可一直到三楼,居然都很通畅,甚至连周颂宜房间的大门都完完全全敞开着,里面看上去什么机关也没准备。
隔着人群瞪了一眼周祁闻,他用眼神问他:“空城计?调虎离山?请君入瓮?”
怎么还没有使出浑身解数就要结束了。
周祁闻并没有理会陈绍安,他立在门口,将手上的那支玫瑰递给谢行绎,他胸口别着一束礼花,连领带都换成了喜庆又不张扬的暗红色。
他拍了拍谢行绎的肩膀,温声说道:“颂宜在里面等你。”
谢行绎站在原地望着卧室,那扇门为他敞开着,这条路他走过无数回,从少年到如今,却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
她的亲人,她的挚友,她生命中所有重要的角色都在这里微笑迎接他的到来,从今往后,他也会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周颂宜人生中的重要角色。
谢行绎脚步顿住,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身边的起哄声依旧闹哄哄萦绕在耳边,跟着迎亲队伍跟过来的亲属朋友也在这边起哄,他在人声鼎沸中抬脚朝房间内走去。
拐弯转头的一瞬间,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跳加快,重重撞击着胸膛。
周颂宜端坐在床尾,穿着一身绣金嫁衣,长发被高高盘起,华贵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举起手上握着的那枝花,歪头朝他笑了笑。
谢行绎有所预料,心脏狂跳不止。
那些想象中阻碍求娶公主的关卡未曾出现,他在所有人的祝福和欢迎下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爱人。
-
江河天成这边从凌晨三点就开始忙碌。
周颂宜四点不到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出阁的礼服是一套手工缝制的秀禾,但在此之前,还有一套晨袍需要拍摄。
祝月好同样起得很早,两人各披上一件外套,迅速跑到花园拍了几套照片。早晨时间很赶,新娘这边的任务要比新郎那边繁重很多,拍完晨袍还需要重新做出阁的造型。
伴娘的妆造几乎没有什么改动,但周颂宜却要从头到尾换成新的,化妆师围在她身边,有条不紊地为她做着造型。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周颂宜只喝了一杯牛奶,祝月好趁机掰了小块吐司送进她嘴里:“待会也不知道要到几点能吃饭,你千万别饿着了。”
刚换完衣服没多久,楼下鞭炮声就忽然响起,与此同时,起哄声不绝于耳,周颂宜调整了一下坐姿,握着团扇的指尖也用力到泛白,心里莫名开始紧张。
她昨晚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还谢行绎怎样的礼物,后来还是在和祝月好商量拦门题目时有的灵感。
谢行绎应该没有收到过鲜花,她要是为他准备一束由爱意组成的玫瑰,他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感动?
只是他似乎什么都不缺,寻常的东西估计很难让他眼前一亮,周颂宜内心十分忐忑,这份惊喜很仓促,她连夜找人联系好花店,一大清早就将这桶鲜花处理好送来。
而她手上这是最后一朵玫瑰,由她亲手送给谢行绎,每朵花上都缠着一张纸条,谢行绎不敢在人群中打开,生怕自己会失控落泪。
周颂宜把那最后一枝花和信递到谢行绎手上时才发现他的手居然在轻颤着,她眉眼带笑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送给你的礼物。”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变得很小,她卷翘的睫毛随着她微笑眯眼的动作轻轻抖动了一下。
来娶她的这条路,谢行绎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这最后一步,可以换她主动,他为她准备了无与伦比的盛大婚礼,那她就送他一条铺满鲜花的道路。
谢行绎喉结滚动,微微躬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耳边传来尖叫声,周颂宜泛红的耳垂暴露无遗,她下意识闭上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
这一吻最后还是在提醒下才结束,今日的每一步流程都要在固定的吉时内完成,一步拖,步步拖,谢行绎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周颂宜松开,化妆师见状迅速冲上前替新娘补了补唇妆。
虽说进来的这条路让谢行绎走得格外轻松,但找鞋这个环节必不可少,不过周颂宜并未将这道题出得太难,谢行绎都不用动脑,条件反射就说出了口。
祝月好早就做好准备,将那只装着婚鞋的礼盒递给了谢行绎。
银色的钻石镶满鞋身,这个品牌的鞋是出了名的美丽刑具,好看归好看,但穿的时间一长,避免不了会磨脚。
谢行绎单膝下跪,将那束捧花放到一旁,他单手握住周颂宜的脚腕,随后变戏法似的从衣袖中悄悄抽出两张已经撕开一半的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她的脚后跟。
周颂宜看着他为自己贴创口贴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她之前随口提到过,说这双鞋好看归好看,可实在是有点难受,谢行绎当时眉头紧皱,还想让她重新选其他品牌,可她为了好看,怎样都不愿意更换。
脚掌触摸到鞋底的一瞬间,周颂宜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鞋跟处和鞋头处似乎也做了处理,踩上去软绵绵的,相当舒服。
这双鞋就是他昨晚送来的“紧急物品”,难怪前段时间要了过去,原来是找人做过处理,将磨脚的地方做了改动。
他永远都能注意到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不动声色地宣告着热烈汹涌的爱意。
摄影团队又飞速冲到两人面前拍了几张合照,等改完口,净完茶,大部队才浩浩荡荡地往婚礼现场赶去。
赶到现场,周颂宜终于看见了这份谢老爷子和谢行绎一起为自己准备的礼物。
这一处四合院座落在香河湖畔,谢行绎这次倒是大方,居然允许用叶柏衍送的那几只娃娃做装饰,古风娃娃充当迎宾玩偶立在门口,和整座宅邸风格也算统一,就连撞头坊子上也挂了红彩带。
八万朵落日珊瑚筑成的花墙从胡同口蔓延至内院,延伸舞台像一条银色的短丝绸,静静躺在花海中央。
眼下不是芍药的花期,但恒温花房却能培育出这些娇艳欲滴的鲜花,此刻,爱要比金钱更珍贵。
晚上来的宾客要比中午多,除去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有老爷子的战友,还好宅子够大,两边厢房都暂时改成了会客厅。
敬酒过后已过九点,大多宾客都已离场。
拐角迎宾处,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房顶,光晕落在墙上斑驳一片,头顶一轮弯月隔着长廊外的树丛照进,落在芍药花海中。
谢行绎牵着周颂宜的手,望着那群为庆祝他们爱情远道而来的宾客。
远处嘈杂声逐渐变小,周颂宜忽然踮脚,捧住谢行绎的脸,就这样仔仔细细从他的眉梢望到唇角,眼睛成了度量岁月的仪器,给她重新认识他的机会。
近在咫尺的爱恋才是她的全世界,可过去十几年里,她却无数次地忽视。
他们身上都沾染了酒气,高朋满座之下,爱意被无限放大,不会再有哪个晚上如同今夜一样让她失去理智。
所有心动的瞬间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就这样紧紧将她包围,她在他热烈稳妥的爱中满含着对未来的期待,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高声呐喊。
但她还是忍住了,只仰头对他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知道。”谢行绎双手搂在她的腰间,清晰且坚定地回,“我也爱你。”
爱让冰雪消融,荒芜黑暗的冬夜终将翻篇,梦症结束于春日。
从此,他重获新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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