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生子都是奢念。
而他跟纪鱼藻呢,虽然活着却分手了,如此健全却也如此遥远。
他想去见她。
第43章
◎黑暗里只有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和喘息。◎
方成悦开着车,油门踩得狠,一路风驰电掣。
安城市安越区双柳街道派出所,工作人员听完他的诉求,说:“纪鱼藻啊,早就离职了。”
“她去哪了?”
“那我们不知道。”
方成悦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空号,查无此人。
多可笑,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只要跟她在一起,好似永远身处闹市。一旦分开,这世上还是那么多人,可他只有孤单作伴。
纪鱼藻,像一尾鱼,尾巴摆一下,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响了一下,门打开,方成悦从里面走出来。
走两步,看见自己家门口那多了一个人,她倚着墙,环抱双膝,脸搁在上面,好像睡着了。
心里有一块地方酸楚的发着软,他想密码都告诉她了,这人却偏偏要在门外等。
方成悦走过去,浅眠的纪鱼藻醒了。
见他目不斜视的走过来开门,纪鱼藻突然起身,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方成悦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她抓住他腰间的衣服,仰头看他。
“刚才我本来是下去等你的,看到你进超市我也想过去。不过林烨说有些话想说,应该说是朋友之间的义气吗?”纪鱼藻微皱了眉头,苦恼搜索着更精准的词汇:“或者说,是同病相怜的感同身受?所以才没有拒绝。”
她说完,在等方成悦的反应。可眼前的男人依然冷清如同二月冰封的湖水,纪鱼藻想,果然轻描淡写是哄不好的,那再说得露骨一点好了。
“我从大一起就只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心。就算分了手,也一直一直喜欢你。”
方成悦的眼神落下来,如一张黑色的网,沉寂荒冷。
纪鱼藻无法,双手捧住他的脸,踮着脚凑上去,亲在他柔软的唇上。
“上次林烨失态,你让周嘉容送我回家,我是在回去找你道歉的路上被绑架的。因为一心想要见你,所以才大意了。后来莲池放火,我都快被烧死了,还想着要是能跟你把误会解开就好了,否则就这样完蛋,也太死不瞑目了。”
心里猛地一沉,方成悦觉得自己的肩胛骨那里仿佛被箭给穿透了。
纪鱼藻搂紧他的脖子,眼睛里漾着春水一般的眷恋,“在你面前,我总觉得很自卑,别人也认为你对我不会认真。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比起用说的,你更习惯去做。方成悦,你能不能快点消气啊?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再分开,好烦人的。”
她踮脚,再次去亲吻他,却因为对方太高,不小心含住了他的下嘴唇。
方成悦放在门把上的手倏然握紧,指纹按上去,门锁被解开。他推她进门,低下头迫不及待地闯进她嘴里,门被粗鲁的关上,屋里一片黑暗。
纪鱼藻被他搂着腰往高处提了提,黑暗里只有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和喘息。
—
第二日一早,纪鱼藻睡醒去洗漱,没一会,方成悦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两人碰上,她蓦然想起昨晚那些耳红心热的画面,低着头一直在躲。
夏季即将结束,气温却一直居高不下。
也许是因为没开空调的缘故,她的额头和后颈都有汗,阳光照过来,发着闪闪的金光。
“鱼藻。”
他叫住了匆匆要走的她。
“啊?”
“这周末的时间空一下。”
“为什么?”
“双方家长见面。”
纪鱼藻心想,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啊,只是互有好感的男女轻微的探索了一下彼此,不需要负责的这么彻底吧?
“真要结婚啊?”
“你最近不是正休假?反正闲下来了,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是什么逻辑啊,他这么着急,就好像算准一定会节外生枝一样。
纪鱼藻有点为难,“可是我这边……没有父母,爷爷在住院,也没法出席。”
方成悦道:“我会去请一下金阿姨。”
纪鱼藻脸色黯淡,有气无力的说:“莲池这样,她应该没心情管我的事。而且,我感觉你妈妈也不太喜欢我。”
“她喜欢。”
方成悦笃定的看着她,又强调了一遍:“不用担心。”
—
马力扬不喜欢与孩子们相处,尤其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这些初来乍到的生命漾着刚刚掌握了直立行走的欣喜和旺盛的精力。
麻烦又难缠,吵闹而自以为是。
那一双双眼睛里,带着对医生的敌意与不屑,对于这样的儿童患者他非常不擅长应付,因为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任何有关身体状况的有效信息。
但是眼前这一个患有先心病的小女婴才刚刚七个月大,脑袋圆圆的,四肢短短的,面部五官带着轻灵和稚嫩,婴儿与生俱来的可爱气质,会让人的心变得柔软又心疼。
王莹与她的丈夫分别站在病房的两侧,两人的距离有些远,父亲一脸茫然,而母亲则带着天性中本能对孩子的担心和忧虑。
马力扬为孩子做体格检查,王莹在一旁哀哀的问:“大夫,方医生说如果做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小对吗?”
“任何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性,但成功病例也很多,有些患者甚至能够存活三十到五十年。”
王莹被他说的眼睛一亮,迫切道:“咱们医院的治疗水平是国内领先的,大夫,求求你们救救她,她才这么小,宁肯我死了也不能让她死啊。”
丈夫一旁冷眼看着,道:“你可别犟了,闺女得了这种病咱也不指望着她能活。看了那么多家医院都说希望不大,我就不信这家医院就能给治好了?为了给孩子看病咱们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做人得知道好歹,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正因为这样更得治。”王莹表现的十分强硬,她斩钉截铁的说:“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丈夫烦躁的梗着脖子说:“行行行!就你能!有本事你自己去还债,老子一毛钱都没有!”
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感受到从母体传来的愤怒与委屈,她也悲伤的哭了起来。
马力扬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人间惨剧,眼看查房时间到了,便急匆匆的去找方成悦。查完房,在病区接诊台前堵住了他。
“什么事?”
“方老师,能不能请您为7个月大的先心病患者做手术。”
方成悦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明明不手术能存活的时间更长一点。”
马力扬急了,快走两步挡住他。
“方老师,我一直觉得你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你有技术,有能力,你不会像其他医生一样‘权衡利弊’,你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做出趋利避害的判断,你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得了,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没你说得那么高尚。”方成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镇定:“倒是你,什么时候跟自己的患者变得感情那么好?”
“……她才那么小,太可怜了,人生还没开始呢。”马力扬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上下级的关系,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而且,我也不像你那么冷酷。”
“身为一个医生必须得冷酷知道吗?不要同情你的患者,不要跟你的患者产生过多的情感上的联系,那些随之而来的责任和情感都会影响你的判断。你特别想救活一个人,于是你就给他过度的治疗,病患只会死得比以前更快。”
“不是因为你使用的药物越多,剂量越大,就能取得越好的治疗结果,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
马力扬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此时文凤才从办公室里带着风跑出来,招呼方成悦:“开会,赶紧的!”
纪鱼藻爷爷的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蒋麟主刀,方成悦一助。
会后,方成悦带着护士去跟患者谈话并告知手术事项,那时金竹笙也在。
他嘱咐完各项要求,希望能单独跟纪允江聊一会,金竹笙便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鱼藻结婚。”
三年前他们刚交往,他的容貌还带着青年的羞涩稚嫩,不似现在这般夺人眼目。约会完送纪鱼藻回来,亲吻时被出去遛弯回来的纪允江看见。
等纪鱼藻进屋,纪允江把方成悦堵住,说:“月黑风高,你们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邻居们会说闲话。我不是个开明的人,希望你以后多加克制。”
方成悦一直遵守着跟他的承诺。
后来,他们分手,只有唯一一次,纪允江又在家门口遇见了他。
方成悦那时学业压力很大,面目看起来沧桑清癯许多。纪允江问:“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性格骄傲,被她无情甩掉却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只好说:“有个病人,今天死在手术台上了。”
纪允江劝慰:“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忘了才能翻到新一页。”
方成悦腰中仿佛被刺了一刀,又说:“我忘不掉。”
“只有努力过的人才有资格说做不到。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更何况早已经成年,男子汉能拼到什么份上就到什么份上,就算忘不掉,有本事再打一次胜仗就好了,怕什么?”
“谢谢您的忠告。”方成悦已经准备要走了,终是不甘心,又问,“她怎么样?”
纪允江说:“她也在拼命。”
拼命备考,拼命忽视,拼命忍住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眼泪。
自此之后,一别又是三年。
……
纪允江听完他想要结婚的话,点了点头,问:“最近没有病人再死在手术台上了吧?”
方成悦愣了一下,说:“没有。”
纪允江笑了,时光飞逝,自此后,好事都到眼前来。这方医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我同意你们结婚。”
第44章
◎分叉露白,枝桠横出,突兀凌乱。◎
金竹笙在病区接诊台对过的沙发那儿休息。
不一会,办理住院手续的人来了三个,她想医院永远熙熙攘攘,倒是失不了业的。
有个病患跟着护士去做检查,走过去,看见她,瞳孔像是震了一下,他回头又看她。
金竹笙注意到别人打量的目光,也纳闷的将目光迎上去,突然“啊”地一声惊呼。
郝淮风度翩翩的跟护士说,“请稍等。”
他走过来,金竹笙却突然起身快走了几步,推开门闯进了公公所在的病房。
郝淮愣在当场,也不敢造次,记好了病房号,这才走了。
纪允江疑惑的眼光看过来,金竹笙掩饰地说:“护士嘱咐好了要去做检查。”
纪允江看得出她的慌张,面上并未拆穿,只客气说:“我跟着护士去,你留下。小方跟鱼藻要结婚了,需要商量的事情千头万绪,请你多费心。”
金竹笙心中十分诧异,眼前这个医生,不论从言谈举止还是外貌风度,条件都十分优越,按说是看不上纪鱼藻那样的人。她想不通二人之间是如何看对了眼,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谈婚论嫁?
难免又会想到莲池,假若她没被绑架,大概现在也跟林烨结婚了吧?林烨比这个方医生也是不差的。
等爷爷走了,方成悦请金竹笙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阿姨,不知道周末有没有时间,我父母想商量一下结婚的事。”
金竹笙心中有疑惑,“鱼藻也同意吗?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同意。”至于后半句,他没有答。“爷爷身体禁不起操劳,家中只有您一位长辈,请您务必出席。”
金竹笙想,养了十好几年的女儿就要结婚了,竟从来不跟自己透漏分毫,瞒得这样严实,好像害怕自己会从中作梗。
“你们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对父母也只是知会一声,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方成悦望着她,想起纪鱼藻失态痛哭的场景,脸上现出一丝不耐,“我是不在意的。不过我想您在她心中的分量不浅,还请您赏光。”
金竹笙听完这话才觉得舒心,忍不住又要拿乔。“知道了,该我做的我自然会做,但能不能行也要看你们的诚意。”
“谢谢您。”
—
因为警方加大了追捕力度,纪莲池和李大海累累如丧家之犬般东奔西跑。因为整了容,海蛟窝的洗浴房也不再安全了。
那里一直是她的藏身之处。
她与李大海身形相仿,同样穿一身黑衣黑裤,戴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两人互相掩映,因此一直未暴露。
女浴这边,搓澡大姨们上了岁数,彼此并无话题。何况她尽力隐藏自己,每日只需把打扫之类的工作完成,与其他人没有太多来往。
因为林烨,纪莲池总是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就擒。
李大海早就踩好了点,林烨目前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纪莲池想,他性格温和,因为父母早逝,这才自觉承担起照顾老人的重任,这般有情有义,倒一直是他的做派。
林海元在医院里有宿舍,晚了就住在那里,省下不少来回折腾的时间。而对林烨来说,值班更是家常便饭。因此家中常年只有奶奶一人。
林家住在一栋二层小楼里,爷爷奶奶上了岁数,因此都住在一楼。老人睡得早,很快家里就陷入黑暗。
那天凌晨,李大海从二楼的窗户里潜进来,将纪莲池拉进去,自己又从楼上跳下,在外面帮着放风。
这个家就在爷爷纪允江家隔壁,同样的户型,纪莲池曾经来过多次,找起来轻车熟路。
她从临窗的那间次卧走出来,往对面林烨住的房间走去。
那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如往常。
纪莲池伸手,眷恋的拂过纱窗,拂过书柜,拂过他的床。
那时他们在这里做过许多荒唐事。
有一次,他们激烈拥吻,完事后林烨捏着她的手腕一直在确认心跳。莲池觉得羞耻,拧着手腕不让他摸,红着脸问:“你在干什么啊?我的心脏都快爆炸了,怪难为情的。”
林烨便望着她笑,二指并在一起搁在她脖子上。“这里有颈动脉窦,刚才我的手一直压着,它被刺激多了会造成心跳减缓或者血压下降,有时候甚至会出人命的。”
纪莲池望着他清风朗月似的一张脸,摘掉眼镜后,更显得斯文无辜。不过做起那事来,却又意外的凶。
她感觉出自己身体深处微妙的潮热和悸动,仰着脸看他,黏糊糊的说:“你好色啊。”
林烨戳她的脑门:“明明就是你自己色,还好意思说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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