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眼底也显现一丝诧异,她没想到苏市居然真的下雪了,可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已经有不少小朋友被大人牵着出去,手里拿着不知道哪儿拿到的烟花棒就兴奋地朝外边冲去。
这么大的一场雪,也没有阻挡住孩子们的兴奋,十七八岁的学生们也同样激动,她和陆征年就站在这样相隔一大段的距离处,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男生,拉着旁边女孩子的手,嘴边囔囔着:“我们也去玩雪放烟花吧?”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幼稚死了!”女孩子嘴上是那样嫌弃着,脸上却红了红。
沈清欢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亲戚,只是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来,迎上陆征年不解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笑得眼里的泪花都快要溢出眼眶,她似乎有些哽咽:“真好啊,真羡慕那段时光。”
沈清欢感慨又惋惜,其实这些年过去,她住的地方已经禁止烟花爆竹很多年了,她也好久没有点燃过一根烟花棒了。
而至于大雪,其实北京每年冬天都会下很多场大雪,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她也曾有一位朋友,多年和她一样,一直期盼着苏市下雪,于是后来她和她开起玩笑说,来北京住一阵子吧,这样就也不会很期待下雪了。
后来她的那位朋友笑着说她早早就失去了浪漫情怀,也问她上一次期待苏市下雪是在什么时候,沈清欢说不知道,也许是在青春的时候。
那些最好的记忆,烟花、大雪、青春,其实存在过就好。
说不遗憾是假的,如果可以她也想一辈子都拥有青春,可沈清欢后来又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会显得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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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征年,你还记得你带我一起去放的烟花吗?”
沈清欢望着外边的雪,看着外边的人们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仙女棒,笑得开怀。
岁月就像是电视剧上边的进度条,有人在随意拉扯着来回波动,于是他们开始回忆,开始陷入一阵又一阵的过去,又被迫回到了现实。
而对于沈清欢和陆征年来说,大雪、烟花,都是他们彼此青春记忆里,为对方留下的烙印。
陆征年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却答非所问般:“清欢,我们那个时候的烟花棒,现在已经停止生产了。”
多么残忍,多么真实。
他终于不再回避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她。
如果时光真的留下了痕迹,那沈清欢一定是被善待的那一个。
哪怕距离高中那会,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有余,她依旧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
精致白皙的五官,标准的瓜子脸,高鼻梁,淡粉色的唇,似乎一切都还是和那些年一样。
这么多年了,陆征年还是觉得沈清欢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南方女孩。
岁月真的没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倒让她变得更加落落大方,相比较他来说,他的骄傲这十几年里,早就被岁月磨得一干二净了。
他成为了人群中最平凡的人,也不再如同当年那样睹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于是陆征年不敢再看她,也不愿看她。可他嘴边喊得仍是当年的名字,喊着清欢这两个字。
沈清欢在想,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也是真的违和了。过去那须臾数年,至少在她认识陆征年的时候,他永远都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可惜过了十几年后的他们,气氛也会变得那么别扭和尴尬。
他说,那家的烟花棒早就停产,沈清欢多想像以前那样,不带顾虑地带着怒气回他一句,原来你也知道。
她这些年总是会在某一天里回到苏市,每到那一天她就会在早就拆迁的店门口站很久,一切早就没有当初的模样了。
可是她还是会站在那儿,站整整一天。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慢慢形成的,后来自然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也就被她遗忘了。
起初的日子,她刚刚毕业,还不算忙。慢慢地,行程就忙了起来,沈清欢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除了每年固定的那一天外,她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这次她特意请了假,才终于能够回来,这些年各个机场四处飞,说着不想回苏市,到最后还是像只思念故乡的小鸟一样,渴望飞回家乡来。
可是故土早就没有以前的人了。
其实她昨天就回来了,也有再去那家店门口看过。
沈清欢就这么一个人,迎着寒冬冷风,看着淅淅小雨落下来,她撑着透明的一把伞,戴好了口罩,站在那儿如同当年一样,静静地看着。
那儿早不是当年的买烟花的杂货店了,现在已经改成了一家花店。
哪怕她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花店的老板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你又来了啊?今天还是老样子,不买花吗?”
每年似乎只要沈清欢来到这儿,老板娘都会象征性地问一句,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她们彼此间的暗号了。
有时老板娘闲下来时,她们也会唠唠家常,说起苏市这些年超一线的变化。
沈清欢看着走出店门口,脸上带着笑的老板娘,很习惯地将伞偏向她,“好久没来了,拿一束花吧。”
“行啊,想要什么花?我送给你啊。”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有些错愕般,边说边走进花店,想帮她拿花。
她笑着拒绝了,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买什么花,也就随便说了一嘴:“那不行啊,我来那么多年了也不怎么买花,肯定得我买啊。你看看什么花适合我,给我拿一束吧。”
“你看你客气的,那么好几年没来了,是不是很忙啊。现在都变成大明星了,我还以为你以后不会再来了呢,现在电视上可都是你演的剧,我还在追呢。”老板娘笑着应声,屋里的电视上的确放着她拍的剧,还能隐约听到些声音。
女人一边从花店里拿出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束来,对她说:“新到的红玫瑰,我一眼就看上了,肯定和你很搭。”
老板娘将花一把塞进沈清欢的怀里,端详地看了好几眼,忍不住惊叹,她穿着的白色大衣和娇艳玫瑰花束很搭。
眼前的人,一头黑茶色的长卷发披在肩上,手里捧着一束娇艳的鲜花,一袭时尚简约的搭配,脸上哪怕带着白口罩,也不难看出她的骨像很漂亮。
“你看多好看!算我送你的了,下次你再来,我一定不和你抢。”老板娘大手一挥,很慷慨。
沈清欢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一弯。
这儿的老板娘是个婚姻离异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是她大方美丽,丝毫不受那些婚姻失败的影响,沈清欢觉得她很乐观,而且很巧,老板娘正好是北方人。
和有一个人特别像,她那个时候还问,“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都很乐观开朗啊。”
那个时候女人就会怪她一句:“这分什么南北方吗?你老是和我提到北方,怕不是心里住着个北方男人吧?”
沈清欢听她这么说,只会尴尬地笑了笑糊弄过去。
只是如今再来,她莫名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还是没有答应老板娘的大方,打开手机扫码付了钱,她轻声说:“下次啊,我不会再来了,钱我就现在付了吧。祝你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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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家杂货店现在已经变成花店了吗?”沈清欢回了回神,没有接他方才的话。
陆征年没有意外,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也像是习惯了般:“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这儿生活,哪能不知道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调侃了一句,似乎是在说这事只有她最晚知道似的,毕竟自己已经不常在苏市生活。
沈清欢想,他一定没有去过那家花店,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碰到过她一次,但她早就懒得计较了,这时过了十几年的他们,没资格没身份,甚至连个朋友都不是。
“你有时间吗,我们坐下聊聊吧。”她低下头苦涩的笑了笑,才终于想起自己方才叫住他的用意。她想问的话,也不知怎么见到本人的那一刻就问不出口了。
沈清欢想和他好好聊一聊,顺水推舟地问出当年的事情来。
陆征年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答应的,“有,我去接个电话,等我回来。”
她点了点头,看着陆征年跑出饭店接电话的模样,她早就仔细打量过他,还是和当初一样,一身很简约干净的穿搭。
沈清欢不知道在陆征年的内心有那么多内心戏,她觉得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她没有半点认为此刻的他有多么的不好。
这些年各自奔波,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不一样,尤其是工作。
她到这个时候还在坚信,陆征年再怎么变,也还是那个他,她当然也不知道,那个少年早就在岁月里被摧毁了。
第4章 没有资格的人
得到陆征年肯定的答复后,沈清欢就坐回一边的位子上等着,只是他打电话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徐嘉嘉都凑到她身边来调笑她。
“还是你厉害啊,这行动力我给满分。”徐嘉嘉瞥了她一眼,有点想笑又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想哭。
刚刚陈眠说的那些话她模模糊糊也还是听明白了,她忍不住开口想感叹一句:“还是我们清欢最勇敢了。”
只是她开口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熟悉。
高中那个时候,徐嘉嘉就在想,沈清欢虽然是南方人,但是性格可丝毫不输给陆征年这个北方人,她更加地胆大更加直接勇敢。
也许有时会不合时宜地难过,但她永远都是把一切的事情做到最好的人,就像关于陆征年也是,沈清欢没放弃过,也执着过。
可这十几年风雨来回,连这个城市都已经被雨水洗涮的不再有当年的痕迹了,但是沈清欢心里总有一道坎,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她们都是。
不过她想,如果换做其他人,此刻知道当年自己的“暗恋对象”,原来也喜欢过自己的时候,大多都会愣住吧,可是沈清欢永远不是一般人。
“总要问清楚啊,也不枉我这么多年,走在那个十年一场大雪的冬天出不去。”
她笑了笑,没多在意徐嘉嘉的调侃,这些年她遗忘了太多的东西,可是总没有遗忘那个在大雪里带自己放过烟花的少年,或许这就是年少吧,总是在青春里占据了那么浓重的一笔,是那样的悸动难忘,又是那么的伤怀,于她而言那么的悲哀。
即使在这么多年后,她的心境早就时过变迁,但有些话、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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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半个小时后,陆征年打完电话进来,他面露抱歉:“抱歉,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看来今天是没时间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约吧,这是我私人电话,你存一下,有时间就打电话给我。”沈清欢看他电话打了那么久,早就料到这么一出了。
她没多在意,只是有些失落,把电话号码给陆征年存好后,也没有多停留,就打算离开了。
徐嘉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临走前提醒了他一句:“清欢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后天我们就要去赶飞机了,你要记得时间。”
陆征年似乎也明白她工作的繁忙,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说:“你放心。”
沈清欢闻言也没再多说,她点点头,和徐嘉嘉一起向江淮远他们告别,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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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征年目送着她离开了婚礼现场。
沈清欢自觉地出门前带好了随身携带的口罩,和徐嘉嘉一起撑着伞,走在风雪,她那一头好看的卷发被风吹着,在风中有些凌乱,却不狼狈,和着外边落下的漫天雪花,一片白茫茫的,倒像是在拍电视剧。
陆征年就那样望着,直到沈清欢的背影消失在大雪里,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在场的其他人早就被这么多年突然降下的大雪吸引了目光,并没有多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
他还是盯着那个不远方,盯着沈清欢消失的地方,没有移开目光。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江淮远看着眼前落寞的好友,有些不忍心。
他和陈眠站在一起,作为今天的主角,他们两特别般配。
闻声,他才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对好友,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着:“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两人的新婚呢,百年好合啊。”
陈眠就这么看着他,方才在不远处已经见证了全部,她心底五味杂陈的,曾经的喜欢对象,和曾经的情敌女孩。
明明这些年,他们理应是在一起的,可偏偏最后谁也没有得偿所愿。
或许当初如果没有她的介入,这一切都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们三人相对无言,陆征年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两人在想着些什么,只是他从来没有怪过陈眠和江淮远。
因为他自己比谁都清楚,那一场无言的错过,是他自己的错。
他低下头觉得心底有些苦涩,转过身便打算离开,背后却传来陈眠的声音,她说:“陆征年,你该勇敢了。”
听到这话的他脚步一顿,缓慢转过身来,背影早就沧桑潦倒,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压抑不住的痛苦,声音沙哑:“来不及了,我......早就没有资格了。”
他不再言语,只僵硬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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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眠和江淮远是目送着他离开的,看着他的背影,两人四目相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他们都是那么觉得,但又起止是他呢?又是不是应该说,这些所有的事情,都不应该变成这样。
此时,和以前不一样,他们都是站在沈清欢陆征年朋友的角度,真正地为他们而感到惋惜。
江淮远没有讲话,脸色却也不好,他轻轻地将陈眠揽入怀里,安慰道:“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好吗?你也知道,当年的事......你也没有错。”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陆征年和沈清欢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可是他们仍在惋惜,围着一圈坐在位子上的那帮高中同学,都是曾经最好的同学,他们也默默地看着这对新人沉默。
明明是一场那样令人艳羡的婚礼,可他们,看着陆征年和沈清欢相交而错过的线,这时的沈清欢依旧光鲜亮丽,而那年曾经鲜衣怒马少年,让无数人都称之为‘少年’的人,不再年少。
于是他们看着两人彼此沉默生疏,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切。
他们也在感叹,是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或许他们自己也在感叹,沈清欢也在感叹。
“是啊,你说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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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徐嘉嘉撑着伞带她离开,而她迎着寒风大雪,眼眶泛红,肩膀在不停地打颤。
十八岁的少年少女似乎就在眼前,于是她倏然缓过神来,见到了已经三十岁的他们。
第5章 梧桐树
徐嘉嘉就这样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挽着沈清欢的胳膊,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扶着她回到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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