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他这副模样,癫狂地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抬脚把宋清寒一脚踹翻,雨势逐渐变大,遮住了这个巷子里的一切声音。
宋清寒的手机在掉下时摔了出来,手机上正巧打来了一个电话,男人低下头看着那个电话的备注:嘉嘉。
瞬间,他表情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徐嘉嘉那边的位置走去。
宋清寒听到自己手机震动的声音,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手臂被崎岖不平的水泥地磨得血肉模糊,宋清寒在血污里痛苦地爬着,每动一下都如同被凌迟。
那个男人听到声音回头,宋清寒颤抖着手,在他脚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了对方的腿。
男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力气,他不耐地骂了一声:“妈的。”
随后,铆足力气又用力踹了他一脚,挣脱腿上的禁锢。
“不......”背后传来他痛苦地嘶声裂肺。
正要朝着徐嘉嘉家方向走时,巷子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男人听见声音,只好不情不愿地暂时停手,他面露不屑地用眼神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脚步匆忙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隐匿在雨夜里。
宋清寒见他离开,终于无力地仰头倒在血泊中,他嘴边源源不断地咳出大量的血,雨水混着鲜血,形成一条血河。
徐嘉嘉站在家门口,看着雨愈下愈大,她焦急地拨打电话,心底突然开始没有理由地发痛,剧烈刺骨的痛。
宋清寒手机上的电话仍在不停地震动,大片大片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面前露出徐嘉嘉还在等自己的模样。
“嘉嘉......”他嘴边的血止不住地咳了出来,声音轻得像是不存在,脑海里混乱地开始走马灯般,他用最后一口气,努力张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我......我......我不想......”
只差一步,一墙之隔,他的声音消逝在这场雨季里。
第65章 扭转时空的钥匙……
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之前。
沈清欢在手机上看到宋清寒的消息后,就着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好结果。
他和徐嘉嘉对彼此的感情,是她这个旁观者都为之动容的。
之前他们年纪太小,如今高中都毕业了,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她这边正等着宋清寒那的消息,手机聊天软件里却突然弹出陆征年退群的信息。
沈清欢愣神地盯着这个消息看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连忙点开和陆征年的聊天框,质问的消息甚至都还没有发送出去,沈清欢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陆征年的聊天界面变成了非聊天好友的状态。
于是这么多天的那股不安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她用力地点着手机屏幕,试图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但电话忙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陆征年那头都没有一点反应。
见状,她顿时被气笑了。
手机上,江淮远也给她单发着信息,询问他陆征年怎么退群了。
沈清欢盯着江淮远一条条弹出的消息,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清楚。
江hy:征年怎么了?怎么突然退群了?
关你西红柿:我也不知道。
江hy:你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天没和你联系过吗?不应该吧,我以为他只是没空回复群里的消息而已。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地觉得陆征年和她的关系最好,所以无论陆征年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会第一个来问沈清欢。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底是什么样好的一个关系,会已读不回那么多天,以至于到最后,连删除好友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江淮远那头见她没有再回信息,心急如焚地开始去询问其他人,半晌,他才发来一条信息,说:我问过陈眠了,她说征年和她说,他要报考老家那边的大学了......
陆征年的老家在东北,所以他是不打算报考北京的大学了?
是觉得不好意思和她说吗?所以直接选择了删除好友?
沈清欢在心里悲哀地想着,她不知道陆征年到底把她想成什么不可理喻的人了,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他好好说就好了,她也不会生气的,这本身就是每个人的决定。
可沈清欢偏偏,要通过其他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她脑海里又在浮现那天雨夜的事情,又是陈眠。
或许......他只是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不对,因此不想和她纠缠,所以才出此下策。
所以......江淮远大概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清欢说,话里话外都支支吾吾的。
可是沈清欢却不想再看到关于陆征年的任何消息了,她其实早就应该猜到的,从他们那天在花廊下见面,看见他情绪不对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的。
其实答案早就直接地摆在她的面前了,只是她还不愿意相信,还不肯及时止损到此为止,所以才落到一个这样狼狈的结局。
他连一个答案都不敢给她,就这样变向地拒绝了一切。
那她,也不要再喜欢陆征年了。
沈清欢拿起手边那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作势就要扔掉,可真到要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她的动作又突然顿住了。
这封信上的内容,在这二十几天里,几乎每天深夜都被她不停地修修改改,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结果,可是少女怀春的心思,总是这样的别扭又难以说清,连沈清欢这样炙热直接的人也不例外。
她正犹豫着手上这封信的去处,沈母却在这时候突然回家了,她匆忙地打开客厅大门,沈清欢被打得一个猝不及防,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胡乱地塞进口袋里。
“妈!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她站起身来,眼神飘忽不定,有些心虚。
“清欢!清寒出事了!你快和妈妈去医院。”沈母看着她,脸上神色急得似乎要哭出来。
“什.....什么?”沈清欢神色一怔,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母拽着上车。
-
在医院,寂静的病房外,他们一家三口赶来的时候,宋父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病房内,嘴里不停说着祈求的保佑,被他搂在怀里的宋母却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清欢走上前没几步,便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满手都是鲜血的徐嘉嘉,“嘉嘉!你怎么了?”
她惊呼,心底的忐忑愈发浓烈。
徐嘉嘉抬起头听到她的声音,她脸上布满泪痕,浑身都在发抖。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沈清欢,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只盯着沈清欢不停地哭。
当下的气氛奇怪又压抑,她对上沈父有些湿润的眼睛,想起方才一路上过来,无论她怎么询问,沈母都一言不发的模样。
沈清欢心里一咯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都差点停滞。
恰好这时,病房门被医生从里面打开,他们穿着白大褂走了出来,抱有歉意地冲着宋父宋母鞠躬:“实在是抱歉,我们尽力了。”
话刚落,宋母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大叫,她奋力地推开宋父冲进病房,趴在宋清寒的身上,嘶声裂肺喊着:“清寒!清寒!不要丢下妈妈......儿子!我的儿子......”
宋父闭上眼,沉痛的表情龟裂,他走进病房,背影佝偻着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沈父沈母听到医生的话后,他们两个都不忍心地别过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沈清欢脑子嗡嗡作响,像是一下子都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她朝病房里看了一眼,看见白布遮住宋清寒苍白的脸,她的大脑机制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她无意识地留下眼泪,脸上湿润凉了一片。
远处走来的警察他们没有见过,他们站到徐嘉嘉面前,想做笔录了解当时发生的情况。
可徐嘉嘉像是傻了一般,她瘫坐在位子上,眼神空洞,什么话都不肯说。
病房里白得触目惊心,让人心痛地几乎要窒息,沈清欢眼前恍惚,逐渐变得模糊、空白,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那是最差劲的十八岁。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十八岁,竟以这样悲痛又残酷的结局收尾。
-
宋清寒的葬礼在苏市夏天最热的那一天,事发的那个巷子口,因为没有监控而无法找到具体的线索,从知情人嘴边唯一得知的,只有宋清寒在死前,仍在呢喃着什么。
可是谁都没有听清他嘴边的话,谁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宋清寒的父母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不可能会同意,他们夫妻两几乎一夜白头,失去了两个孩子的痛苦彻底击垮了宋母,她的精神状况愈下,时常有不清醒的时候。
也是从那天开始,徐嘉嘉开始生病,她开始失眠,午夜梦回时,她眼前总浮现出,自己隔开人群跑过去,看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宋清寒躺在冰冷的地上,她冲过去抱着他,哀求着让周围的人报警,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子,那是她唯一的一条裙子,也是为了见他而买的。
她整个人以吓人的速度在那个夏天暴瘦,瘦得险些就差一副皮包骨,多次在家里晕倒。
沈清欢和江淮远也开始自顾不暇,他们的悲伤甚至还来不及消化,就又因为徐嘉嘉的事情心力憔悴。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那是二〇一一年的苏市,监控设备一律都不齐全。
最后杀死宋清寒的凶手还是没有被找到,宋父宋母辞了工作,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只求一个结果和公正。
徐嘉嘉也在知道凶手没找到后,终于愿意进食吃一点饭,她动作机械地塞着手里的米饭,整个人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旧娃娃。
她说,她要等到那个凶手落网,她说,她要为宋清寒报了仇才能死。
也在宋清寒死后,徐嘉嘉像是变了一个人,填报高考志愿时,她没有选择原先的专业,而是改报了苏市一所大学的法学。
她没有表情,冷漠地说,“等抓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要亲自把他送进去,让他为清寒哥偿命。”
沈清欢看着她的模样,悄悄地背过身抹眼泪。
徐嘉嘉的一生都波折又坎坷,她曾经说,能在自己最困难无助的时候,遇见沈清欢和宋清寒,就是她不幸的人生里唯一的幸运。
也从很早很早之前起,她喜欢上了那个虽然嘴上不会说太多漂亮话,但是会在关键时候二话不说把她护在身后的宋清寒。
是最好最好的宋清寒,是她最最最喜欢的宋清寒。
江淮远和沈清欢听着她的话,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不忍地含着眼泪。
这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可偏偏就是这样残酷的人生,迫使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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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这一年高考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学。
沈清欢的学校最早开学,沈父沈母把她送到了北京,把行李交给她,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她好多话,也答应她会照顾好在苏市读大学的徐嘉嘉,叫她宽心。
可是沈清欢又怎么可能能放心,她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徐嘉嘉发去短信,也和远在千里苏市的大家一起追寻着宋清寒那件事情的后续。
听徐嘉嘉说,宋母每天都失魂落魄地站在警察局门口,不停地恳求他们,甚至于跪下。
宋父整天酗酒,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但好在有徐嘉嘉能时常陪着他们,所以他们的状况也没有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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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北京的冬天冷得很快,恍惚间一个学期已经过了大半。
那是沈清欢待在北京过得第一个冬天,在十二月三十一号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北京下雪了。
那天她正好一整天都没有课,大雪下了一整天,外头的大雪压弯了树干,她听着北京本地的室友说着每年冬天打雪仗的事情,她们约定着今晚一起出去跨年,沈清欢却拒绝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漫步在北京的雪夜,周围每个店门口都堆了一个雪人,有的雪人带着红色的围巾,有着用胡萝卜做成的鼻子,脸上被勾起一个笑脸,看着漂亮极了。
沈清欢盯着路边一个个的雪人,眼底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决堤。
她终于来到了北京,终于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院校,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孤身一人走在北京的街头,想起曾经有人,和她一起约定要一起考到北京。
想起宋清寒说,他们三个到北京后要互相帮忙,更重要的是也要出来常聚。
那个时候他们幻想的未来都太美好了,没有一点瑕疵,梦幻地像是一场梦一般。
又或许,的确就是一场梦。
她惨笑着,眼泪划过脸颊,被冷风吹得生疼。
不是她食言了,是命运太戏弄人了。
也是那一年,她才知道陆征年家早在高考后就搬家了,她和江淮远找过去的时候,陆征年的家里已经空落落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走得直接又了当,像是了无牵挂地就这样斩断在这里三年的一切。
也从那天开始,她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弄了,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答自己的答案,也从来没有打算要赴约。
沈清欢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傻,托付真心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家伙身上。
她离开苏市前,特意将那份已经皱到不能看的信烧掉,从此以后,陆征年这三个字,开始成为她漫长人生中的禁忌词。
那场火焰掀起、燃烧,最后又被她的眼泪给熄灭。
十八岁的夏天,比任何一年的冬天都要更加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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