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徐嘉嘉和江淮远还在手机里互相说对方的不是,如今就在面前了,他们两个倒是也变哑巴了。
“哎不是,你们这一个个来我家里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他给他们三个各自倒了杯水,试图玩笑缓和气氛:“当初你们来我家玩的时候,不是一个个都兴奋开心......”
江淮远笑着的话说到嘴边,原本只是想让他们不要这么尴尬地紧绷着,可是不说到当年还好,一说到那几年的事情,他也顿时想起了宋清寒,瞬间噤声了。
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曾经被他们年少时自诩为人生中最无暇又快乐的那段日子,已经成为了长大后最难以启齿的过去。
徐嘉嘉见他话说一半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她也自然知道,在座的他们心里都想到了什么。
可是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她想,如果宋清寒今天还在的话,大概一定会是第一个跳出来破冰的人。
不过又仔细想想,倘若宋清寒今天还在,或许他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如今倒是都变了,她在心里有些感慨地想着,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吧。
“行了,大家也是好久没见了,喝茶多没意思啊,来喝酒。”她把面前的茶水杯子推到一边,自顾自地打开那瓶酒,给他们四个人都各自倒了一杯。
江淮远见她潇洒倒酒的模样,习惯性地忍不住调侃道:“呦徐嘉嘉,这么多年没见,你都学会喝酒了啊?”
“你这什么话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允许谁成长了。”她嘴边说着话,随即率先仰头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
烈酒辛辣,呛得她嗓子火辣辣地疼,可她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又一杯杯给自己续上。
“哎哎哎,你干嘛呢,要给自己灌醉啊?”沈清欢坐在她旁边,看她不要命了似的给自己灌酒,紧皱着眉头夺走她手上的酒杯。
“哎!别拦我啊,要么大家就一起喝,今晚不醉不归啊!”徐嘉嘉晃着头,从沈清欢手里重新夺过酒来,她大手一挥,嚷嚷着叫他们一起喝。
沈清欢盯着徐嘉嘉不管不顾的样子,她垂下眼,鼻子莫名地一酸。
自从来到苏市后,她们两个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对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几乎都是闭口不提,似乎只要那样,宋清寒的死亡就只是一场梦境。
这是徐嘉嘉来到苏市后第一次这样失态,她闭了闭眼睛,她想,有的时候她也真的希望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这恍如隔世过去的将近十多年,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这样梦醒了,她再睁开眼,一切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在他们最好的时候,谁都没有离开、谁都没有消失,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眼下,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家,他们每一个人都看着徐嘉嘉神态迥异,谁也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
于是她也觉得心烦极了,拿起桌上杯子里的酒刚要喝,手上的动作却突然被陆征年拦住。
他犹豫地问她:“你......的嗓子能喝酒吗?”
她闻言愣住了几秒,才挣脱开陆征年的禁锢,无所谓道:“哪有那么娇贵了。”
说罢,她昂起头,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
陆征年盯着她的动作怔了半晌,他苦笑了一声,也拿起酒杯,无声地陪着她一起喝酒。
江淮远就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到自己家里没多久,什么话也没说,就开始喝着酒,像是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
好吧......他长叹了一口气,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喊道:“行啊,那就一起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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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或许就是要喝了些酒才能开口的,但论酒量,醉的最快的还是江淮远。
酒过三巡,江淮远开始口不择言地提起当初:“哎......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出去研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四个,还有......清寒......那个时候凑在一起玩游戏,喝的都是碳酸饮料。”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说,玩这种游戏就得罚酒才有意思。”沈清欢喝得晕乎乎的,用手撑着脑袋,说话的速度都有些慢。
她喝酒容易上脸,脸上都红了一片。
也许是因为醉了,所以提起宋清寒的时候,没了一开始的那种严肃和缄默。
“我那个时候还说呢,我说光宋清寒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能喝。”江淮远大笑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当时清寒还不服气,我说干脆等我们成年了就找个时间出去喝得不醉不归一次,我要好好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呢。这小子......倒是没给我这个机会。”
沈清欢听着他的话,嘴边好似在笑着,可她偏着头,眼角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刮过脸颊。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但好在客厅里没有开灯,所以她也不用害怕被人看见自己哭了。
可是......正当她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时,身旁突然多出了一张纸。
沈清欢动作一顿,随即红着眼睛抬眼看他,在不太清晰的光亮下,她看见陆征年紧抿着唇,眼底裸露着掩不住的心疼。
她没有动作,既没有拒绝他的纸却也没有接住。
他们两人木然地在灰暗的客厅里对视,眼里都汹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方才离别前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从徐嘉嘉和江淮远嘴里知道了些,虽然具体怎么一回事还不清楚,但是或多或少也都知道那是个误会。
可是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真的有些太多了,一定要坐下来讲的话,一时居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徐嘉嘉喝多了酒,背靠在沙发上,黑暗掩住了她脸上落下的眼泪。
这一年,他们二十九岁,距离苏市的那些年时光,过去了将近竟然也要有十多年了。
时间像是长了脚的时钟,匆匆忙忙地就到这里了。
是啊,她想,怎么就这样快的走到了今天。徐嘉嘉苦涩地笑着,眼泪冰凉地划过她的嘴边。
不去细数好像还真的意识不到,宋清寒走了也要有十二年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朝前走,苏市的经济也飞速发达,在宋清寒案子水落石出的那天过后,她跟着沈清欢离开了苏市,一起去了北京。
这一晃,居然也要四五年了。
曾经这个,让她无比喜欢的城市,也在记忆里变得灰暗又陌生。
可徐嘉嘉这些年总在夜不能寐,她时常做梦,梦到宋清寒。
她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宋清寒在怪她,怪她离开了,却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刚到北京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况依旧还是不太好,徐嘉嘉把自己做到的梦告诉了沈清欢,沈清欢默然良久,随后只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不会的,清寒哥只会希望你能往前走,嘉嘉,我也是。”
那时,她听见沈清欢的话,却也只是笑了出声,她没有回答。
朝前走吗?前边在哪里,路又到底在哪里。
从宋清寒死后的那天起,她便再也找不到那条往前走的路了。
而她想,其实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吧。
如今,看着面前的一切,她也更加确信,原来他们谁都没有走出十八岁。
第69章 这些年,你后悔过……
“好了,怎么喝点酒一个劲地就在回忆过去啊,既然说到玩游戏的事情了,那我们就现在再玩一局怎么样?”徐嘉嘉抬起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她还没有忘记这次来的正事,开口问着:“江淮远,你觉得呢?”
江淮远很快就接收到了她的信号,于是也连忙点头答应:“行啊,正好当初的那场游戏也没有玩成功,那就今天来一局吧。”
沈清欢看着他们两,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他们不寻常的意图,但是她没有拆穿,只是看着陆征年点头道:“好啊,怎么玩。”
“那我去洗把脸,你们酒量倒是好,我都要晕了。”江淮远边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沈清欢晃着手里的酒杯,语气调侃道:“他酒量怎么那么差啊。”
“是你们两个太能喝了。”陆征年看着她虽然酒精已经上脸,但是人还是清醒得要命。
只是在此刻,他才觉得,或许过于清醒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痛苦的情愫蔓延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如今好像依旧湿漉漉地黏在他们的身上。
江淮远原本是想让他们几个酒后吐真言,只是没想到倒是自己先跑去厕所吐了。
徐嘉嘉闻言不以为意,耸耸肩道:“职业需要,以前清欢还没火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防止被灌酒,练了多久的酒量。不过我看你也挺能喝的?”
“可能是天生的,没喝醉过。”他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大家喝了酒多少还是有些醉意,所以说话也不想先前那样客气了,他注意到徐嘉嘉刚才嘴边的话,有些不解地转头问沈清欢:“你们之前经常喝酒吗?”
“也不算是,就是以防万一,毕竟在娱乐圈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总要比其他的行业更谨慎一点。”沈清欢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在意似的笑了笑。
她没有说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吃过的苦,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那也就没有必要说了,有些伤疤并没有必要非要展露在人前。
陆征年见她无所谓的态度,正还想再问几句,但江淮远刚好回到客厅,他手里还拿着一盒东西,嘴边嚷嚷着:“来来来,我回来了,开始玩吧。”
“江淮远,你这个样子真的还行吗?别玩着玩着直接晕倒了。”徐嘉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哑然:“这不会是我们当时玩的那副牌吧?”
江淮远点点头,笑她眼神好,他低下头看着手里已经破旧褪色的盒子,语气却无故染上苦涩:“我还一直等着要逆风翻盘呢,就一直保存到现在了。”
“行啊,那就看看,过去了十几年,你的运气变好了没有。”陆征年整理着桌面,附和道。
沈清欢和徐嘉嘉听着他的话,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四个一起把盒子里的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桌面上。
外头挂起了大风,风雨交加,天色黑沉沉的,像是要世界末日一般,恰如他们研学在酒店的那一晚上,屋内灯光灰暗,沈清欢喝多了酒,脑袋少见地有些晕起来。
恍惚间,好像真就回到了高一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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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规则啊,不过这次如果抽到不想回答的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就要喝酒了啊!”
他从背后又拿出几瓶酒来,说罢,率先开始甩骰子。
“六六六,给我个六!”
话落,其余三人也好奇地凑到一起,眼看着骰子在桌子上转了好几圈,最后一个显眼的红点朝着正面。
“......”
江淮远看着桌上的骰子,一脸无语地闭上眼,试图看不见这个悲催的局面。
沈清欢第一个大笑起来:“不是吧江淮远,怎么十年过去了,我感觉你的运气更差了。”
她笑得肚子疼,徐嘉嘉也跟在旁边边笑边摇头。
陆征年见她们的反应,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行了,你这个倒霉的快点抽牌吧。”
“你们别得意啊,我下一局说不定手气就好起来了。”江淮远忿忿不平着抽了张牌,言之凿凿地夸下海口。
然后......
接下来他就遭受到了连坐二十个俯卧撑、两次真心话,外加一个给自己通讯录第一位打电话的大冒险。
陈眠在他们的卧室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也是一脸无语:“江淮远,你搞清楚今天的目的行不行?你在这抢风头呢?”
江淮远在电话这头被骂了一顿,讪讪挂断电话。
然后自己面前的这三位朋友,都一脸憋笑地盯着他。
江淮远:“......”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出了一个馊主意。
“江淮远,我要是知道你要这么玩的话,那我就不同意了,这个游戏完全没有参与感啊。”徐嘉嘉笑着摇头,随意地把手上的骰子甩在桌上。
得到一个最小的数:1。
“哎哎哎,徐嘉嘉,叫你刚还说我,现在轮到你了吧!”江淮远见状,激动大声站起来指着她。
徐嘉嘉见他那么沉不住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很无所谓地抽了一张大冒险。
纸牌上的内容:给你某个聊天软件的置顶发去一条“我想你了”的信息。
其他人看见这张牌上写的字,纷纷怔住。
反倒是徐嘉嘉没有一点忸怩,她拿出手机,点开唯一一个有置顶的聊天软件,编辑了几个字,给对方灰白的头像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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