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膳食放在院里的桌上,敲了敲房门:“师尊。”
虞知聆应了声:“我醒了,你进来吧。”
墨烛走进去,她已经可以坐起身了。
断骨看似严重,实际上修士身体经过劫雷锻体,不同寻常,这种皮肉伤好得快,加之宁蘅芜定是用了珍贵的灵丹仙药,虞知聆睡了一觉倒是不疼了,还能站起身走走。
墨烛俯身要抱她,刚穿过她的膝弯,虞知聆推了推他:“墨烛,我自己可以走。”
少年愣了下,抬眸看过来:“我抱不行吗?”
虞知聆讷讷道:“不是不行,我自己可以走啊,累着……累着你了怎么办?”
墨烛并未回话,沉默垂下长睫,打横抱起她朝水房走去。
虞知聆张了张唇,最后还是闭上嘴没说话,等墨烛将她抱去了水房。
刚到了水房,墨烛挽起她披散的发,拧干布巾擦擦她的脸,虞知聆躲了下,小声说:“我自己来。”
他习惯伺候她了,以前虞知聆颇为乐意,今日她的不正常是他能明显察觉到的。
墨烛并未阻拦,任由她从自己的手中取出布巾,他靠在身后的桌边看她。
虞知聆如芒在背,简单的盥洗活像是上刑,不知道他为何还不出去,就这么在他面前梗着脖子盥洗完,等终于盥洗完抬起头,正好对上铜镜中倒映出的眸子。
他一直看着她,神情平淡,眸光安宁,但虞知聆脊背一寒,和墨烛认识这般久,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墨烛如今心里装了事情,这眼神像极了她提阿归的那两次,他看她的神情。
似蛇盯上了猎物,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思索应当在哪里下嘴。
两人的目光在铜镜中交叠,墨烛眼也不眨盯着她,虞知聆握住布巾的手收紧。
墨烛站直身子替她挽发,骨节分明的手穿过柔软的发丝,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头皮上擦过,虞知聆向前一步,小腹抵住檀木桌,再想后退之时刚好撞进墨烛的怀中。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将她牢牢堵在木桌和自己的怀中,虞知聆
身量又不如他高,站直也才刚过他的肩膀,他完全拢在她身后。
“墨烛,我自己来吧。”
墨烛没说话,利落替她挽好发髻,绑上她喜欢的发带。
明明收拾好了,可他依旧没有退开,安静站在她身后。
“墨烛……”
她在铜镜之中与他对视,暖黄的镜子倒映出少年清俊的脸,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映在同一面镜中,虞知聆忽然想,其实他们看起来有些像。
不笑的时候气质清清冷冷的,可又有些不一样,虞知聆是淡颜,五官清丽,而墨烛是典型的浓颜系,板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
虞知聆想别开视线,墨烛从后抱住她,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
“墨烛?”
“在想什么,师尊在瞒着我什么?”
两人的话一前一后落下。
虞知聆的腰被他抱住,自后囊进他的怀中,他亲吻她的耳根,含住耳垂轻咬舔舐,像只磨人的小狗狗。
他很了解她,即使他们最亲密的行为也就只到这里,墨烛仍轻易让虞知聆软了身子。
“说话,师尊。”墨烛轻吻她,没有闭眼,目光仍旧盯着她:“为什么疏远我?”
“没有,我没有。”
虞知聆偏头躲过,下颌被他卡在虎口,墨烛又轻易将她掰了回来。
他在她的脖颈上落下一个个吻,听她细细的喘息声,感受她软了的身子。
“师尊有,师尊在疏远我,我知道的。”
虞知聆艰难呼吸:“没有,你想多——墨烛!”
墨烛忽然将人转过来,掐住虞知聆的腰身让她坐在桌上,他捧着她的脸亲她的唇角,晦暗的眸子盯着她。
“没有的话,现在吻我。”
他没有主动去吻她的唇,可两人距离很近,他的呼吸喷涂在虞知聆的脸上,滚烫的体温迎面扑来。
虞知聆的双臂抵上墨烛的胸膛,低声道:“墨烛,你想多了。”
墨烛未曾后退,也没有被她随意打发。
“我是不是想多了,师尊自己知晓,如果没有疏远,现在吻我,亲亲我。”墨烛亲上她的侧脸,在脸颊啄了几口,压低声音蛊惑:“师尊主动亲亲我,我就当自己想多了。”
“今天,今天不想亲……”
“那就是我没想多。”
墨烛面无表情直起身,掌心贴在她酡红的脸上。
“有误会就要解决,任何阻挡我们感情的东西,我有权利知晓,师尊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吗?”
虞知聆红唇微抿,看他的眼神淡了些:“墨烛,先放开我。”
“在瞒着我什么?”墨烛依旧环住她的腰身,分明这般亲密,两人的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冷淡:“为什么不说话,岁霁和您说了什么?”
虞知聆深吸口气,道:“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利不告诉你。”
私事,他当然知道要尊重她的私事,他不是会刨根问底好奇心很重的人,旁的事情也就算了,偏偏是关乎他们感情的事情。
墨烛压住翻滚的戾气,贴在虞知聆侧脸的手微微蜷缩,拇指摩挲她的脸颊,指腹的薄茧挠得人心痒。
“您有权利不告诉我,我也有权利知晓是什么在影响我们的感情,师尊敢说自己没疏远我?”
虞知聆也恼火了,冷声问他:“你要我如何,我给你发誓?”
“好,发誓。”
虞知聆竖起手指:“行,我立誓,如果我有骗你,让我——”
“拿我的命发誓。”
墨烛打断她。
虞知聆瞳仁骤缩,竖起的手颤了下。
墨烛面无表情看她了,灵力划破指腹,鲜血流出,他握住她的手:“拿我的命发誓,我给师尊血,您立生死状,如果您欺骗了我,就让我不得——”
“闭嘴!”虞知聆肩膀颤抖,低声厉喝打断他,看他的眼神不可思议:“你在逼我,你料想到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发誓?”
墨烛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眼睛:“师尊,发誓吗,我的血给了您,您立下誓言,若是假的,天雷落下会直接追踪我,敢吗?”
他根本就不惜命,他以前明明那么听她的话,虞知聆眨了眨眼,心里一片凉。
虞知聆咬牙切齿:“墨烛,我说过让你珍惜自己的命,你这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墨烛啄了口她的唇,稍稍分开些,依旧捧着她的脸:“我可以听话,能管住我的人只有师尊一个,前提是师尊在我身边,可师尊现在在做什么?”
虞知聆的手微颤,长睫不断扑闪。
墨烛淡声点出她的心事:“师尊在疏远我,您打算去做什么,和岁霁聊了什么,师尊若不说,我也可以去问他,总之他如今应当是打不过我,我总能打服他。”
虞知聆沉声道:“放开我。”
墨烛没动,两人如胶似漆距离很近,暧昧的姿势却毫无旖旎的气息。
虞知聆握住他的胳膊:“我让你松开,你不听我的话?”
墨烛没听话,他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不是生气,而是慌乱,她在用这样的方式掩盖她自己的慌乱。
少年喉结滚了滚,在虞知聆要动手掰开他的手腕之时,他忽然开口:“我没做错什么。”
虞知聆握着他腕子的手一顿。
墨烛微微低头与她平视,双目看向她的眼睛:“我没做错什么,我没做错事情,师尊不能这么对我,这不公平。”
“其他事情上我都不在乎,有些事情我不主动索取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在等师尊,您说慢慢来,好,我慢慢来,道侣契可以暂时不要,那些更亲密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做,也可以暂时不告诉旁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这些都有前提。”
“前提是,我们必须对彼此坦白敞亮,任何影响感情的事情,我有权利知晓,您不能对我不公平。”
虞知聆心里酸涩,深吸口气,有那么一刹那,真就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话已经吐到了嗓子眼,却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理智终究占据上风。
不能说,说了会对他们不利。
可他还在追问,她知道自己让他不安了。
他明明没有表情,但眼底却早已红了,捧在她脸侧的手一直在抖。
虞知聆仰头吻住他的唇。
墨烛偏头躲开:“我在说正事。”
虞知聆将他拽回来:“我也在忙正事。”
她搂住他的脖颈咬上他的唇,含着唇瓣吸吮啃咬,察觉到他紧闭齿关,虞知聆摸向他的喉结轻轻挠了挠,瞬间听到低沉的闷哼,她顺利拿下他。
墨烛对她根本没有抵抗力,很快用力回吻过来,与她唇舌纠缠,吸吮啃咬舔舐。
亲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他的情绪缓缓稳定下来,虞知聆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烛放开她退后了些,彼此的唇红肿,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
虞知聆问:“亲够了吗?”
墨烛回道:“不够,亲不够。”
“可我的嘴麻了。”
“晚上亲。”
“嗯。”
虞知聆应了声,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处,听到他有力规律的心跳声。
“墨烛,别多想了。”
墨烛没说话,目光落在铜镜之中,看到自己唇上的牙印,这张冷淡的脸因为方才的亲吻多了绯色,眼尾洇红,勾人夺魄。
是她喜欢的脸,她到现在也依旧喜欢,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不说?
***
墨烛去修炼了,虞知聆坐在院内,按了按自己的肋骨处,缠了厚厚的绷带,断骨被宁蘅芜用灵力修复了,除了隐约的疼之外,并未感受到不适感。
腰间的玉牌亮了,虞知聆接起来。
“伤好了吗?”
声线轻快,毫无加害者的愧疚,岁霁就是个没心没肺冷心冷情的人。
虞知聆暗地里白了他一眼,揉揉自己的肋骨处,“没死,有话快说。”
岁霁问:“何时动身?”
虞知聆迟疑道:“……我离开后,还能回来吗?”
岁霁回的很快:“你自己知道答案。”
虞知聆低头,闷闷应了声:“嗯,行,我和你去魔渊。”
对面似乎在水边,传来一阵水流声。
“岁霁,你在哪里
?”
岁霁懒洋洋回:“在外边。”
虞知聆:“……”
虞知聆不想理他:“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断了。”
岁霁咂舌,感慨道:“你对待长辈怎么没一点礼貌?”
虞知聆:“你要我对一个碎了我几根肋骨的人有礼貌?”
“我道歉,抱歉。”岁霁笑着道,声音温和爽朗:“我在邬家,在我夫人住处的后山,这里有处瀑布,我们之前在这里弹琴舞剑。”
“嗯。”虞知聆随意应了声,“那你接着赏风景,我去忙我自己的事情。”
岁霁那边沉默了瞬,只能听到潺潺水声,单是听到声音,虞知聆便能想象出那条瀑布有多宽敞,出于基本的礼貌,虞知聆暂时没挂断。
那边静了很久,像是要让她听瀑布声般。
许久后,他开了口:“虞知聆,魔渊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我说的那件事也不一定准,你要为了他们的未来去赌吗,万一回不来呢,万一……你的心魔再次吞噬你呢?”
虞知聆仰头,心里很平静,听春崖上空时不时会经过几只护山灵鹤,啼叫声清脆悠扬,一只灵鹤跃入院中朝虞知聆走来,她熟练从乾坤袋内取出果子。
灵鹤在她面前低下头,虞知聆摸摸灵鹤的脑袋。
岁霁等着她的回答,她想了很久,看着那只灵鹤吃完果子,又来蹭蹭她的脖颈,似乎在撒娇。
万物有灵,这句话当真没错。
“我知道。”虞知聆默声回答,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和蛇镯,细声说:“我也害怕,可是我更想知道答案,如果只有魔渊可以告诉我,我会去。”
岁霁淡声道:“你要知道,如果我猜的是真的,你就算有命从魔渊回来,中州很可能也容不下你,你当不了濯玉仙尊,也无法在颖山继续生活。”
“我知道的。”虞知聆低声道:“都知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要去?”
“……嗯。”
“你愿意去,那我这边自然也愿意。”
虞知聆撇了撇嘴,心说不是他提的吗,怎么说来说去还成了她要求的一样。
“没事我就先挂了,明天再联系,我还有事情要做。”
“好。”
虞知聆干脆利落挂了玉牌,院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望着周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是去道别呢,还是直接离开,免得自己舍不得?
虞知聆实际上很平静,她仍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如何在既是濯玉仙尊的同时,又去了另一个地方成为虞知聆,可如今竟然可以体会到濯玉当年的心境,她临走之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有不舍,但是更多的,是一腔孤勇。
只要这一去便可以解决所有事情,为他们留下太平万世,想到燕山青他们,似乎还挺值的。
虞知聆自嘲一笑,她也不一定会死,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认知的,她从不会在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死不死不确定,但去了之后无法在中州立足倒已经可以预见了。
中州容不下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回来。
怎么就想过个安生日子,也这般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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