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手抬起,触碰上四杀境外无形的结界,专为对付魔族设立的结界
立马反击,火焰燎上那人的手,血肉被燎烧干净。
他也不恼,轻笑了声,说道:“这结界还真是越来越强了,云祉和邬照檐倒是下了心思,只是不知,他们两人能有多少精力,三天两头来一次?”
身后的女子柔声回答:“主上,颖山外出现无量界,怕是攻不进去,是属下失责……不知濯玉一人竟然能造出无量界。”
“那当然,她可比你强多了。”青年安安静静,瘦削的身影高挑,“她当时在里面可是将本尊的骨头一根根抽了出来,捅了本尊足足百剑,用了碎魂阵杀本尊呢,恐怕她也不知晓都这般了,本尊还能活着吧。”
说到这里,他又惋惜:“若她记忆恢复,怕是第二天便提着剑再杀本尊一次了,那女人凶得很,你是没见当初她追杀了本尊六十年呢,出去吃个馄饨都能被她追上来砍一剑。”
女子并未说话,安安静静听他说,像是早已习惯。
他絮叨骂了会儿,又轻声感慨:“中州这些年,除了一个拂春,也就一个濯玉了,可偏偏她脑子轴,不好好活着,非要来碍本尊的事。”
青年转身,负手慢悠悠往外走。
女子跟在他身后,轻声询问:“主上,颖山宗如今怕是进不去,那下一步……”
“颖山宗进不去,那你觉得该如何办?”
“是,属下明白。”
***
屋外,虞知聆低着头,檀木桌中央放着那卷书册。
圆桌旁坐满,五人的目光全在她身上。
相无雪抖着声音问:“小五……你早便知晓了命劫一事吗?”
虞知聆闷闷点头:“……嗯。”
她知道,但她不知道是自戕,只知道有这么个命劫存在,云祉也只这么说过。
屋内气压低沉,虞知聆知道他们接受不了,她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一个修明心道的人,到最后竟然会自戕。
墨烛坐在她身侧,看她低垂着头,露出的后脖颈细弱,脊骨突出,明明这般纤细的人,为何总有那么大的勇气?
梅琼歌颤声道:“是……是因为打造无量界吗?”
宁蘅芜摇头:“打造无量界只会让小五心神之力枯竭,绝不会导致心境崩塌,往往心境崩塌者都是——”
都是经历了极大的折磨,都是绝望到丧失活着的勇气,都是道心破碎导致再无法入道,心境破碎之人容易入魔,也及其容易自戕。
一直沉默的燕山青忽然开口:“墨烛,你先出去吧,我们和小五谈谈。”
墨烛颔首:“好。”
他起身离开,掩上房门,将房间留给虞知聆和燕山青他们。
屋外,墨烛并未坐在院里的石桌旁,而是席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屋内被燕山青布下了结界,他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知晓几个长老怕是要落泪了,总的回避他这个小辈,大抵长辈都是要面子的,也不想在他面前哭。
如今明明是盛夏,但夜深之后,晚风还是稍显凉了一些,墨烛面无表情,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但能猜到,他的小师尊一定是哭了的。
虞小五不会掩盖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有濯玉才会将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不哭不笑,冷冷淡淡。
墨烛在等他们出来,想要单独哄哄她。
等了许久许久,久到他的肩头落了露水,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晨光熹微之际,房门被打开,墨烛回过神来站起身。
为首的是燕山青,他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但眼眶周围微红。
“你师尊在里面,照顾她休息吧,灵器阁最迟明天开启,记得去。”
墨烛点头:“嗯,谢过掌门。”
他看着燕山青离开,随后是相无雪,然后是梅琼歌,最后才是宁蘅芜。
墨烛等人都走完后,这才推开门往里走去,虞知聆就坐在桌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来到她身侧:“师尊。”
虞知聆揉揉眼睛抬起头,他并没有看到一个在哭的人,而是一个沉静的小师尊。
小师尊问他:“你怎么没睡呀?”
墨烛在她身前蹲下,笑着说道:“弟子不困。”
虞知聆摸摸他的头发,嘟囔道:“隔壁就是你的院子,你去屋里睡嘛,外面有露水,多冷啊,身上都潮湿了。”
她话是这般说的,但掌心中的灵力却涌出,萦绕在他的周身,瞬间替他平息了衣裳上的潮湿。
墨烛弯起眼睛笑道:“多谢师尊。”
虞知聆戳戳他的鼻子:“小团子早些休息吧,下午再去练剑,明日便是灵器阁开启了,我会陪着你去的。”
墨烛摇摇头,冲她撒娇:“不嘛,我陪着师尊。”
“陪着我干什么,我要去睡觉。”
“师尊睡,我看着师尊。”
“……你看着我睡不着。”
“可是我过去都看着您睡觉的啊,师尊倒头就睡,可快了。”
师尊的面子被徒弟无情撕开。
若是往日,虞知聆必是要怼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徒弟了,可如今看着墨烛这张脸,看到他柔软的眼神,感受到他刻意的轻哄,她的鼻尖越来越酸。
虞知聆揉揉酸软的眼睛,小声道:“墨烛,你有没有觉得烦,我最近总是掉眼泪,一点不像个仙尊。”
墨烛擦去她羽睫上挂着的泪珠,摸摸她湿润的脸颊。
“为什么非要当濯玉仙尊,师尊,你做自己就好,哭是你的权利,想笑就笑,难过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能哭呢?”
虞知聆说:“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越想越是难过,一难过,我就想哭,可我过去明明不是这样。”
她在另一个世界,自长大后便几乎没哭过,自己治疗,数次抢救后疼得窒息,她也没哭过。
墨烛看着她:“嗯,我知道的,师尊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
虞知聆捂住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哽咽说道:“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墨烛,对不起,总要你哄我。”
她懵懂无知,接触那些足以击溃一个普通人的记忆,感受到虞小五亲手杀死自己,成为濯玉,她拥有过一切欢乐,最终又绝望失去。
她做的那些梦里,她好像就是濯玉,她可以感受到濯玉的痛苦绝望,感受到她的不舍与仇恨,每次醒来后,那些情绪像是要压垮她。
墨烛单膝跪在地上,直起脊背,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师尊,不用觉得抱歉,弟子愿意哄的。”
他察觉到虞知聆的脸颊埋进他的脖颈间,鼻尖抵在他的血管处,她的眼泪是滚烫的,灼得他心口疼。
虞知聆抱住他,小弟子的手搭在她的脊背处轻拍。
“师尊,心里很难受吗?”
“嗯,难受。”
“没关系的,那哭会儿吧,掌门他们都走了。”
她没说话,但墨烛知道她在哭。
他就安安静静陪着她,抱着她,蹭蹭她的侧脸,用行动安抚她,如视珍宝。
虞知聆大脑有些缺氧,哭得头疼,最后在他肩头蹭了蹭。
“我……我擦眼泪了。”
墨烛哭笑不得,她不都已经擦了吗,根本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师尊她一贯霸道。
“擦吧,弟子衣服多。”
虞知聆将眼泪全抹在他衣服上了,到最后还嘟囔了句:“……你身上真香,到底熏的什么香啊?”
墨烛笑出了声,看她从怀里退出来,眼睛虽然很红,但情绪倒是稳定不少,哭过后发泄完情绪,她又是虞知聆。
“师尊,长秋莲如今消失不见了,您的命劫或许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寸步不离陪着你。”
命劫一事,让所有人都慌了,墨烛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慌乱,也必须承认,他比虞知聆更加害怕,他和燕山青他们所有人,都比虞知聆害怕。
虞知聆瞧着依旧淡然,摸摸小弟子的脑袋:“我不会自戕的,活着多好,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墨烛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他总喜欢这样跟她撒娇。
“那师尊,您放下了吗,拂春仙尊的死,您还是要去查吗?”
如果她要去查,那或许一辈子,她都得走在
应劫的路上。
虞知聆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问他:“墨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放下复仇吗?”
墨烛摇头:“放不下,天涯海角,我也会为您报仇。”
虞知聆道:“那我也同样如此。”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濯玉了,那个强大漠然的濯玉。
她已经起了杀意,起了斗志,她想到拂春的死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戾气。
“上天入地,黄泉碧落,我也得提着那人的头去我师尊坟前。”
墨烛笑道:“好,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师尊的,你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只要寸步不离跟着她,她的命劫一定可以过去的。
墨烛的喜欢快要溢出来了,眼睛可以传达很多情绪,虞知聆一直觉得墨烛的眼睛生得好看。
他用这双眼温温柔柔看她,不加掩饰,每看她的一眼都在告诉她:
——是,我很喜欢您,墨烛很喜欢虞知聆。
少年的情意,总是热烈又张扬的。
虞知聆别过头咳了咳,抽出自己的手,嘀咕道:“天都快亮了,你睡不睡啊?”
墨烛:“不睡,师尊不是也不睡吗?”
虞知聆看了眼外面的天,小声问他:“那跟我去外面坐会儿吧,一会儿该升日头了。”
墨烛起身:“好。”
虞知聆看了眼桌上的心法,红唇微抿,将心法收了起来。
墨烛道:“师尊,这是师祖留给您的,这本心法很好,您拿着修吧,尝试一下,好吗?”
濯玉心境不稳,她一直都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想过去修行。
可如今,她想替拂春复仇,也想守住颖山宗。
虞知聆拿起心法收起来:“日后我会和你一起修行。”
墨烛弯起眼睛,牵起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外走去。
“好,师尊。”
他一直都很相信她。
因为虞知聆是中州万年难出的天才,百岁的大乘,如果不是拂春那件事,她两百岁前必定能入渡劫。
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墨烛带她走出小屋,晨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带着她一路走,牵着她的手腕,这样的亲近对他们来说已成习惯,虞知聆对他一点不设防,有时意识不到他有意无意的亲近。
来到听春崖顶,他回头看去,看到她清亮的眼睛。
她今年一百九十三岁,离两百岁还差七年。
不过七年而已,于虞知聆来说,入渡劫不难。
墨烛忽然停下来不动。
虞知聆歪歪脑袋,茫然问道:“怎么了?坐啊,马上日头升起来了。”
墨烛启唇道:“师尊。”
虞知聆仰起头看他:“嗯哼?”
他抬起手,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
“我以前呢很不惜命,于我而言,死活无所谓,报仇最重要。”
虞知聆不懂他为何忽然说这些,但她还是懵懂点点头:“我……我知道,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墨烛捧住她的脸,对她说道:“是不对,因为死了就看不到师尊了,我可以为了报仇去死,但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会为了师尊活下来。”
虞知聆的脸颊被他温暖的手捧住,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她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的少年却往前一步。
“墨烛,你……你先放开师尊……”
墨烛弯唇笑起来,俯身蹭了蹭她的额头:“那师尊也答应弟子好不好,您可以去复仇,我会和您一起,但弟子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您可以为了弟子活下来,好吗?”
虞知聆快窒息了,他们距离太近,墨烛呼吸之间的气息喷涂在她的脸上,她这会儿还有功夫想,小弟子真的很爱干净,永远整洁,身上的气息好闻得不得了。
“师尊,好不好嘛。”
虞知聆的腿都要软了,忙答应他:“好好好,都答应你。”
墨烛这才放开她,刚一松手,某位师尊撒腿就跑。
他身高腿长,几步便能追上去,在她身边席地坐下。
两人坐在台阶之上,肩膀挨着肩膀,作为颖山宗地势最高的听春崖,坐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颖山宗。
早起的弟子们零零散散从屋中出来,或用膳,或练剑。
日头渐渐高升,驱散了些许寒意。
“墨烛。”
墨烛侧首看她:“嗯,师尊。”
虞知聆弯起眼眸笑盈盈道:“你一点不像个冷血的蛇蛇,像只小狐狸,还像只花孔雀。”
墨烛眉梢微扬:“那勾引到师尊了吗?”
狐狸精会勾引人,孔雀喜欢开屏。
而他就想引诱她,师尊她喜欢好看且脾气好的人,而他恰好有张好皮相,也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无条件包容。
虞知聆微微眯眼,鼻音冷哼:“师尊道心坚定,哪是小小的手段就能勾引走的?”
墨烛顿感惋惜:“可惜,那弟子还得努力。”
虞知聆瞪了他两眼:“你老实修行,别成天想些情情爱爱的,搞事业最重要,不要当恋爱脑。”
她绝对不是个恋爱脑,但自家弟子明显是。
小弟子点点头:“修行是肯定要的,但成家也是要抓紧的,我阿爹十七便与我阿娘成婚了,我也得努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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