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神情落在周回眼里又是另一番风景,可怜的,可爱的,又是可叹的。
周回的心是软的,也是疼的,一半鲜活,一半朽烂。
急救的人终于到了现场,就像那位男同事说的那样,也是将季疏缈的小腿做临时固定以后再抬上担架。
整个过程里,季疏缈痛得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额头沁出一片冷汗。
急救的工作人员问:“你们谁跟着?”
“都回去工作。”周回对众人说完,自己跟着急救走了。
留在原地的众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眼睛瞪眼睛。
有人小声问:“霞姐,老板和缈缈姐是不是……”
做了许久“明眼人”的陈霞叹气:“有‘单方面’的奸情。”
躺在急救车里,季疏缈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瞪着身旁的周回问:“为什么是你跟着?”
周回:“你是工伤,我有责任和义务。”
“呵呵,你人还怪好的。”季疏缈扭过脸,无声地说了句“猫哭耗子”。
季疏缈的腿需要做手术,季疏缈听完医生的治疗方案面如死灰:“要上钢板钢钉,一年后还要取出来?做两次手术,那我腿上得留多大的疤?”
头发斑白的骨科主任瞪了她一眼:“腿重要疤重要?”
季疏缈嘴一撇,又想要哭。
季疏缈坐在轮椅上被周回推着去做术前检查,抽血、心电图、胸片、B超……
有需要躺上检查床的项目,都是周回冷着脸抱她上去的。
季疏缈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色就来气,也冷着脸不理他。
检查室外的周回张开僵硬的双手,拿出纸巾擦干净汗涔涔的手心。
做完检查、办完住院手续,季疏缈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终于能喘口气了。
反而是周回有些无所适从:“你……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季疏缈头一次听他这么软趴趴地说话,只觉得怪瘆人的,于是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不想吃。”
“那我……”
“胡闹!真是胡闹!”
突然闯进病房的骨科主任打断了周回未出口的话,他手里拿着一叠季疏缈的检查单,说出口的话把他们两人都震在当场:“你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吗?!”
“不可能!”季疏缈掷地有声地反驳,“我不可能怀孕,我跟谁怀?我……”
主任:“什么不可能!单子都在这你自己看!”
周回喃喃:“跟我。”
季疏缈:“你说什么?”
主任彻底没了脾气:“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让我怎么说你们!先想清楚孩子要不要,要的话骨折要做保守治疗。”
他说完放下那些检查单出去,嘴里还小声念着:“还拍了胸片,真是作孽……”
病房里又只剩下季疏缈和周回两个人,季疏缈发抖的手捏了捏身上的被子:“你……你刚刚在说什么?”
周回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颓丧神色:“上次团建,你喝醉了……”
季疏缈惊怒不已:“我喝醉了你就可以……”
周回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望着季疏缈的指尖发呆,在极度的懊悔和五脏翻腾的痛楚中,颤抖着哑声开口:“是我错了。”
现在说这些都有什么用?
季疏缈撇过脸不想看见他:“滚。”
周回出去了,去找主任,说他不要保守治疗,要对季疏缈好的治疗。
第356章 是胫骨不是颈椎(二)
幸好月份不大,才四周而已,骨折手术后进行药流,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周回站在病房门口,突然就没了敲门的勇气,卸了全身力气靠在墙壁上,人生头一次面对眼前事完全地手足无措。
病房里,季疏缈靠在床头,一旁是周回让人送来的、一口没动的午餐。
她想起一些关于那天晚上模糊的记忆,似乎是自己不让周回离开的。
周回还是敲了敲门进去了,坐在病床边,吞吞吐吐地说了和几位医生的商量结果,季疏缈始终垂着眼一言不发。
周回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在听吗?”
“嗯。”
“或者……你想要留下……”
季疏缈打断他:“好,就这么办吧。”
周回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缈缈我……”
季疏缈决然地抽出自己的手,撇过脸不看他。
她拒绝的姿态引起周回胸腔里痛苦的骇浪,他想祈求,又痛恨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似的。
他整个人被季疏缈掌握着,可她又是不屑的,厌恶他的。
过了良久,周回从椅子上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告别的话,但又怕说错话让她更加厌恶,最后只得默默离开了。
周回走后不久,李阿姨就带着饭菜来了。
她是周回用了几年的保姆阿姨,和季疏缈也是熟识,当初周回忙不过来,还是季疏缈挑选聘用地李阿姨。
李阿姨收走冷掉的饭菜,拿出自己做的饭菜摆上,把筷子往季疏缈手里塞,哄孩子似的说:“阿姨做了好久呢,你多少得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对不对呀?”
季疏缈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头。
回到公司的周回脸色很不好,等他一进自己的办公室,众人纷纷头挨着头开始嘀嘀咕咕。
“完蛋蛋,这一看就知道还是没戏。”
“缈缈姐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陈霞轻咳一声,直击要害:“哪个正经打工人会爱上自己上司?”
众人想了想,深以为然。
陈霞随便拿了一份需要周回签字的文件,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周回松开捏着眉心的手,无声叹息一声:“请进。”
陈霞轻咳一声,递上文件。
周回签完字,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周回疑惑地询问:“还有事吗?”
“那我就直接问了,您和缈缈吵架了?”
她如果愿意和自己吵架就好了。
周回垂下眼,一言不发。
陈霞见状自顾自地说下去:“缈缈这个人吧,就只有骨头和嘴是硬的,她现在骨头断了,嘴就更硬了。您让她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她讨厌我。”
陈霞:“你不是一直担心她辞职跑路吗?她现在腿断了,跑不了,你不趁着这机会迎难而上、逆天改命,那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
是啊,她这次好了以后,肯定会辞职离开。
陈霞见他眼里有了谋算,决定点到为止,拿着文件出去了。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周回就拿着外套和车钥匙急匆匆地往医院去了。
第357章 是胫骨不是颈椎(三)
周回急匆匆赶到医院:“李阿姨,今晚我守夜,你回去吧。”
季疏缈抬眼看了他一眼,但情绪低落不想说话,犹豫的这一下就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回开始没话找话:“还痛不痛?肯定很痛。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奶茶?”
周回说着拿出手机点了点:“附近有你经常喝的那家奶茶,点那个招牌饮品、三分糖好不好?”
季疏缈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习惯,但抿着嘴唇还是不说话。
周回点好奶茶,在病床边坐下。
他这番是下定了决心,脸面什么的他顾不上了,陈霞说得对,这次他不抓住机会,以后就抓不住季疏缈了。
“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周回突然道,“第一眼就喜欢,很喜欢。”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季疏缈的心绪,周回从她眼里看到不知所措的慌乱,于是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似乎有很多误会……”
季疏缈冷冷道:“没有误会,我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
周回二话不说,摁住她的双手就亲,在绝对的体力优势面前,季疏缈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周回的舌头撬开季疏缈的牙关,不给她丝毫退缩的余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攻城掠地,季疏缈步步失守,连负隅顽抗的能力都没有。
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令人羞恼的、唇舌纠缠的声响,季疏缈用尽力气去咬他的舌头,周回的攻势却依然不减。
最后,季疏缈被气哭了。
周回这才终于放开她,并柔声威胁道:“继续哭就继续亲。”
季疏缈咬住嘴唇,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太可爱了。
周回生生忍住了,病床边重新坐下,嘴角止不住往上翘:“跟我说说话吧,骂我也行。”
季疏缈:“你有病。”
周回坦然接受:“是啊,病得不轻,只有季医生能治。”
季疏缈扭过头不看他:“治不了。”
“那咱们先治治季医生的失忆症吧,说说那天晚上……”
“我不听!”季疏缈捂住两只耳朵,耍赖道:“不听!”
周回笑了起来:“好了,以后不逼你学那些东西了,好吗?”
季疏缈放下双手:“伤好之后我会辞职的。”
季疏缈这话说完,又被亲了一顿狠的,以至于奶茶到了以后,季疏缈都没呛两句嘴,老老实实地接过喝了起来。
周回看着她的含着吸管的嘴唇心想,这嘴哪里硬了,明明软得很。
奶茶喝多了的后果就是需要上厕所,季疏缈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你叫一下护士。”
周回忙问:“怎么了?又痛了吗?”
季疏缈没好气道:“我要上厕所。”
“我抱你去。”
周回俯身抱起她往卫生间去,季疏缈上厕所他就等在门外,然后再把季疏缈抱回病床上。
季疏缈的耳朵都红透了。
季疏缈第二天一早做了骨折手术,缝合的时候换了另一个外科医生来缝。
季疏缈听到骨科主任和他打招呼,叫的也是某主任。
“我给你缝啊,保证漂漂亮亮的,一点疤都不留。”
季疏缈颤着声音道谢:“谢……谢谢。”
外科主任调侃道:“不用谢我,要谢谢你的男朋友~”
季疏缈不说话了。
从病房到医生,所有的配置都拉满,其间不知道要动用多少心思和人脉资源,季疏缈心里并不是全无触动。
第358章 是胫骨不是颈椎(四)
晚上,如水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病房,病房里的两个人都睡不着。
“季疏缈。”周回小声叫她,“其实你有一点喜欢我的吧。”
季疏缈迅速反驳:“没有一点。”
“那你喝醉会随便找人上床吗?”
季疏缈明显不想提这茬,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我要睡了。”
周回不依不饶:“你说你知道我是谁,你还说要去吃粤菜,结果睡完就无情翻脸……”
“有完没完!”
听他越说越幽怨,季疏缈忍不住掀开被子打断他:“一个晚上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当没有发生过不就好了。”
周回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白嫖’可以当没发生过,我可没办法当没发生过。”
“那你还想怎么样?”
“你对我负责,或者我对你负责。”
“……”
季疏缈拉起被子再次盖住脑袋:“我困了。”
“我们互相负责。”
季疏缈拒绝再搭话,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骨折手术后第七天,护士送来了送走那孩子的药,季疏缈半点不矫情,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反而是看着她动作的周回发愣了许久。
他这些天把能推的工作都推掉了,几乎从早到晚守在医院里,季疏缈赶不走他,也就随他去了。
季疏缈原以为像生理期一样肚子痛一痛就过去了,没想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疼痛、出血、恶心、呕吐一些系列不良反应在她身上都很强烈,加上腿不能动,期间何其煎熬。
几天而已,季疏缈看上去就瘦了一圈。
周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话做事越发小心翼翼,不敢再提一句让季疏缈不开心的事情。
出院前,季疏缈需要去妇产科做一次检查,查看子宫内是否有残留,是否需要做清宫手术。
季疏缈被放在轮椅上推去妇产科,刚到监察室门口,就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喊,那声音不似人声,仿佛绝望的母兽被撕扯时发出的绝望嘶吼。
季疏缈整个人都抖了三抖,抓着轮椅扶手的指尖泛白,整个人感到山呼海啸般的恐惧。
周回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张脸面无血色。
护士安慰季疏缈道:“那是在手剥胎盘,你不用害怕,就算做清宫手术也是可以打麻药的。”
季疏缈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轻颤,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你看,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公平。
好在季疏缈不用再遭一次罪,那孩子来得无声无息,走得干干净净。
季疏缈得以顺利出院。
离开医院的车上,季疏缈一直在发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车没有开在她回家的那条路上。
季疏缈用完好的左腿踹了踹驾驶座,不满地质问:“你带我去哪儿?”
周回开着车回答道:“我家,我们家。”
“谁跟你家,我要回我自己家。”季疏缈继续踹,“让我回家!”
周回:“你现在站起来都成问题,怎么照顾自己?”
“那是我的问题,不需要你操心。”
周回抿了抿唇:“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车辆驶进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了的地下车库里,季疏缈被从后座抱到轮椅上,推上电梯。
季疏缈跑不了,情绪愤懑,垂着眼一言不发。
进了家门以后,周回抱起她往主卧走去,将她安置在主卧床上:“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至少这三个月让我照顾你。”
季疏缈撇过脸不看他:“不想看见你。”
周回也不强迫她,站起身道:“我去做午饭,需要什么直接叫……”
周回想起主卧叫他,他在厨房也听不见,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给我打电话。”
季疏缈依旧用沉默表达抗议。
周回问:“午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季疏缈依旧沉默。
“好吧,吃粤菜好吗?我看教程学着做。”
“拐杖给我,我要上厕所。”
周回不给她拐杖,而是抱起她去了卫生间,季疏缈一生气就下了狠手掐他胸口——胸肌是软软弹弹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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