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萧景赫又想起范佳的话:你被催眠过。是谁催眠了他?删掉的记忆又是什么?是有关这个男人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
萧景赫盯着文件袋,终于下定决心,拿了起来,他要寻找到事情的真相。
隔了十几年,纸张泛了黄,上面记载,2000年6月13日,江玉到派出所报警,原来竟然有二十年了。
江玉说她带着孩子到游乐场玩,上厕所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接案的民警详细询问了时间地点,和几位民警一起到游乐场寻找。
游乐场的人太多了,一遍遍的寻找,广播一遍遍的播,还是没有找到。
江玉快要疯了,天都黑透了,还在找。
萧铭动用能用的人脉,交警在各个十字路口设卡,依然没有找到萧景扬。
民警在了解了萧家的背景后,怀疑对方绑架萧景扬的目的是索要钱财。
萧铭的电话一直畅通,等了一天,都没有人打来。
这次不但江玉,连萧铭也快要疯了。钱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就怕绑匪撕票。
就在这个时候,警方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另外一个辖区的,要求联合破案。因为他们那边的一位民警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对方声成绑架了他的儿子,可他的儿子好好的在身边。
经过了解,这位被绑架的,很有可能是萧景扬。
萧铭和江玉看到了希望,他们急忙赶往那边的辖区。
民警的手机上收到了绑匪发来的图片,图片有点糊。一个孩子被绑着双手,嘴巴里塞着布条,他坐在一把很大的椅子上,脸上全是泪。
江玉看了一眼就崩溃了,因为图片上的人正是她儿子——萧景扬。
萧景赫看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他接着往下看。
警方制定了营救计划,对方不要钱,只要那位民警的命。因为当年他犯了抢劫案,是这位民警送他进了大牢。在他坐牢期间,老婆跑了,孩子独自玩耍的时候失足落水,被淹死了。
他把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归结到民警身上,他发誓,等他出来一定要报仇。
民警自己做交换的筹码,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人,绑匪要求换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民警再次接到了绑匪的电话,他前往约定的地点,却发现绑匪竟也绑架了自己的儿子。
绑匪拎着两个孩子,问他救谁。
两个孩子被吓坏了,哇哇大哭。
民警掏出枪,指着绑匪。绑匪冷笑,他掐住了民警儿子的脖子,那孩子才四岁,被掐的脸色发紫。
民警只好扔了枪,他说:“你要我的命,我给你,放了孩子。”
绑匪把他儿子丢在地上,“把枪踢过来。”
民警把枪踢过去,他看向远处,那里有东西在反光,他知道是狙击手就位了,只要有合适的角度,就能击毙绑匪。
因此他动了动,想给狙击手创造一个好位置。
绑匪拿起枪,对着他,“别动!”他的位置偏离了几公分,恰好能被狙击手看到。
一枚子弹朝绑匪射过来,民警甚至能看到子弹划出的弧线,他看着那子弹穿透绑匪的脑袋。
民警松了口气,飞奔着去救孩子,事先埋伏好的民警也出来了。
大家以为绑匪死了,孩子们就得救了。
就在民警快要触碰到孩子的那刻,响起了枪声,子弹穿透了民警的心脏,民警扑倒在地。
萧景赫紧紧捏着卷宗,因为太用力,纸张被捏的变了形。
被删掉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来,泪水磅礴而出,“爸爸……”他轻轻地叫出来。
死掉的民警才是他的父亲,他真正的父亲。
第116章 自杀案(六)
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是血,鲜红的血,流到他的脚边。他觉得这血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他感觉到冷,漫无边际的冷。
他站在血泊里,不敢动。
中枪的父亲艰难扭过头,对他说好孩子,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他太小了,他才四岁,他只知道父亲中枪了,流了很多血,不知道从此后世界上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成了孤儿。
有人抱起他,叫他的名字,他傻呆呆的,眼前除了血雾,什么都没有。他看不清人的脸,听不到他们说话,更发不出声音。
他只是机械的跟着人走,像看默剧,整个世界是蒙在血雾中的黑白调。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就会坏掉,像无数被拆解的玩具,没用了,被丢掉。
他不知道是哪一天,一双小而温暖的手擦去了他眼睛里的血雾,世界被慢慢涂上了颜色,变得多彩起来。
他的名字前面,多了另一个姓氏,萧,他的新名字是萧景赫。
萧景赫盯着卷宗,眼泪模糊了双眼,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突然明白了,当年他说要当警察的时候,萧铭和江玉脸上的表情。
他记得萧铭说,我知道你骨子里流着警察的血,你想做警察就去做,但是必须注意安全,有命在,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很多人都羡慕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也以为是萧铭开明,原来是因为自己是警察的儿子,要继承父亲的衣钵,萧铭才同意了。
他还记得,萧铭说给他一晚上时间考虑,第二天他顶着一张浮肿的脸,他一定是纠结了一整夜,彻夜未眠。
他想不通的是,绑匪绑架错了,才使得萧景扬性格变成这样,他们理应恨自己才对,为什么要收养自己?
依他对江玉的了解,她不会告诉自己的。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
萧景赫擦掉眼泪,继续看卷宗。
绑匪是两个人,另一个躲在暗处打黑枪,被赶来的警方击落手枪后逮捕。
据绑匪交代,他叫叶田,另一位绑匪叫赵库,他们在监狱中认识,都是被民警景弘抓进去的——景弘即萧景赫的亲生父亲。出狱后,他们约定一定要给景弘一个教训,就想了绑架他儿子的方法泄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绑架错了,他们只好再绑架了一次。
民警问他枪是从哪里来的,叶田说他不知道,枪好像一直就在。
可是那把枪有编号,是下属县市一位民警丢失的配枪。
民警无论怎么问,叶田都说不知道。
民警只好去查,这一查,竟然发现叶田和赵库根本就没有案底,他们没有坐过牢。
民警以为系统出错,又查,还是查不到。可是叶田却说他和赵库都坐过牢,没有的事情为什么会编出来,还没了两条人命。
民警再次提审叶田,叶田却大喊冤枉,说他明明在上班,怎么会在监狱里,他很胆小,又遵纪守法,从没有干过坏事。
民警目瞪口呆,枪杀警察,被抓了现行,竟然还敢喊冤。
民警把情况上报,上面让民警去查。民警去了叶田的家,他的妻子正打算报警,因为叶田已经失踪了五天。
叶田的妻子告诉民警,叶田五天前出去上班,到了晚上,她收到一条信息。叶田说他去办点事,三天后回来,可是过去五天了,他都没有回来,叶田的妻子着了急。
民警看了信息,又核对了手机号,真的是叶田发出去的。
叶田却说,他根本没有发过这样的信息,他还说他没了五天的记忆。
民警认为他撒谎,不再审讯,而是向检察院提起了公诉。
叶田一直喊冤,不停上诉,但是他杀了警察却是事实,被很多人看到,最终判了死刑。
萧景赫眉心紧锁,他的自觉告诉他,这件案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叶田前后的口供不一致,一会儿承认自己杀人,一会儿又说记忆缺失,而他和赵库没有坐过牢却是事实。
还有一点儿,既然叶田他们打算绑架萧景赫,肯定会事先踩点,可他们为什么会绑架错?再说他和萧景扬差了三岁,身高也不一样。
卷宗里附了叶田的档案和照片上,照片上的人三十多岁,短发,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很温和,不像十恶不赦的人。
上面记载了他的生平,他就跟很多普通人一样,上学、读书、结婚、生子,按部就班。
人生没有不良记录,甚至不抽烟不喝酒,家庭也没有变故,这样的一个人,是什么让他去绑架,枪杀警察?
叶田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没有办法再问询。
萧景赫决定去找叶田的妻子,他要父亲死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萧景赫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阮晴,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在他搞明白之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按照档案上的地址找到叶田家,这里是五年盖起来的楼,老楼拆迁了。
叶田的妻子分了两套房子,一套房子自住,一套房子出租。
萧景赫从物业处要来她的住址,敲响了房门。
过去了二十年,叶妻不再年轻,皱纹早早爬上了她的脸,头发几乎白完了。
她诧异地问:“你找谁?”
“您是苏秀柔吗?”
“我是,您是?”
萧景赫拿出证件,“我是警察,有些问题要问你。”
苏秀柔蹙起眉,她跟警察打了太多交道,看到他们,本能抵触,“什么事?我们是老实本分的人家。”
“我明白,我能进去说吗?”
苏秀柔犹豫,骗子的手段多种多样,还有冒充公务人员的,万一他是骗子怎么办。
萧景赫把警官证给她,“你可以打电话查。”
苏秀柔打电话查了,确认他是真的警察后,才让他进屋。她泡了茶,“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一个人住,不得不小心些。”
“我理解,小心些是好的,您儿子呢?”
“到外地读书去了。”
“学的什么专业?”
“法律,他爸爸的事,给他造成的影响很大。”
“其实我来也是因为叶田的事。”
“你们警察说亲眼看到叶田开枪杀人,可我不信,叶田这个人胆子特别小,别说杀人了,就是身上破个口,他都难受半天。”
“在第一次对他的审讯中,他说他和另一名绑匪在狱中认识,策划了绑架。”
“那更是胡扯,叶田根本就没有坐过牢!”苏秀柔有些激动。
“叶田在离开家的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你们问了很多次这个问题,我也回想过很多次,我最后重申一遍,没有任何异常。”
“那他有没有说过,新认识了什么人?”
苏秀柔摇头,“他是工厂的会计,每天三点一线,也没有地方去认识人。”苏秀柔突然顿了下,“我好像记得,有一天他跟我说老是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家附近徘徊。他还提醒她,让她早点回家,太晚了,一个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没有问,他说接连好几天见到,我跟他说或许人家是来租房子的,让他少管闲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他失踪的前几天。”
“后来又见过那个女孩子吗?”
“那段时间因为叶田上诉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孩子都没有时间管,根本没有注意。”苏秀柔叹了口气,“对于我家来说,这事就是无妄之灾,孩子还小,没有了父亲,家里没了主心骨,日子过得特别难。还好,有好心人帮衬。”
“好心人?”
“是啊,叶田的判刑下来后,我就收到了陌生人寄来的一笔钱,说ta曾经受到过叶田的帮助,这些钱是心意。我本来想退给ta,可是没有汇款人的信息,只好留着。
那时候我没有心思工作,叶田的父母也都急的生了病,还要顾孩子,家里医院两头跑,家里的积蓄本就不多,我就用了那人汇来的钱。
不过后来我都补上了,存在银行里,想着哪天知道ta是谁了,再把钱还给ta。”
“汇了多少?”
“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两百多万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啊,普通人二十年下来,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寄来的信件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苏秀柔到卧室里,不一会儿走出来,手上多了个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信件,“一个月寄一次,都是现金。”
她拿最下面的信封,上面的字写的很漂亮,潇洒飘逸,信纸上的字却是打印的,内容简洁意赅:因接受过叶田的帮助,特此汇款。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
萧景赫又拿了一封,照样是潇洒飘逸的字体,打印出来的信件,内容都一模一样,一连几封都是如此。
苏秀柔道:“每一封都是相同的,就跟复印了似得。”
“我能拿走吗?用完还您。”
“拿走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萧景赫抱着纸盒子出来,上了车,把纸盒打开,一开始还有邮戳,后来就没有了。手写体变成了印刷体,信封也从牛皮纸变成了快递壳。苏秀柔心很细,快递壳也收的好好的。
一个人,二十年如一日给一户人家汇钱,如果是为了报恩,这恩情未免也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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