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
两个人快问快答,流浪汉的眼神里透露出渴望,阮晴道:“你等着,我去买小笼包。”
流浪汉立刻高兴地点头。
阮晴去早餐店买了两份小笼包,拎着去找流浪汉。他依然乖巧地坐着,双眼目视前方,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里竟然带着虔诚。
阮晴的举动让他想起了上学的日子,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每个学期期末考试都会受到表扬。
阮晴轻叹,把小笼包给他,“好了,你可以吃了。”
阮晴转身要走,流浪汉咬着小笼包,“我还能回答问题。”
“可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他已经忘记孩子的长相,问过了会干扰破案思路。
流浪汉很失望,肩膀垮了下去,“我知道那个孩子在哪儿。”
阮晴一怔,“你不是说你认不出他吗?”
“那有很多孩子。”
“带我去。”
“小笼包?”
“给你买。”
流浪汉立刻起身,紧紧护着包子。他穿行在小巷子里,由于腿有残疾,走不快,一瘸一拐的,从这个巷子绕到那个巷子。远离了闹市,周围的建筑也破烂起来。
他停在一处楼前,那是一幢废弃的住宅楼,一共四层,上面写着拆字。
流浪汉道:“就在这里。”
“这里有很多孩子?”阮晴不信,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孩子住在这里。
“包子,你答应的。”
“我给你买。”
阮晴暗暗记下地方,又到早餐店买了一份小笼包给了他,流浪汉露出微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阮晴的电话响了,萧景赫问她在哪儿,他在监控里看到她跟着流浪汉走了,久久不出现,怕她有危险。
阮晴汇报了情况,萧景赫让她别动,他来找她。
萧景赫很快出现,同阮晴一起再次去了那幢待拆的楼前。
楼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阮晴不确定,“我是不是被他骗了?”虽然那流浪汉的表情不像说谎。
“进去看看。”
单元楼的门破损了,门锁也坏了,门只虚虚掩着。
萧景赫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没有住户,楼梯下的空处堆放着破木板。
楼梯上很脏,积满了灰尘,上面有杂乱的脚印,脚印比成人的小。
走到二楼,两侧的房门大开,走进其中一间,客厅里扔着烂掉的画,主卧里有一张破掉的床,床板缺了好几条,斑驳的窗帘无力地垂着。
房间里同样布满灰尘,没有居住的痕迹。
他们走进对面那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玻璃窗破烂不堪。
两人继续上楼,还未到三楼,萧景赫便停下了脚步。他的手轻轻下压,示意阮晴不要乱动。
侧耳倾听,楼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
萧景赫放轻脚步,静悄悄上楼。
其中一间的房门开着,传来搬动东西的声音,不多时,又有说话声。
这里竟然真的有人住。
萧景赫走到门边,小心翼翼探头朝里看,有两个孩子在吃力地搬一张茶几,茶几的台面是藏蓝色的玻璃,七八成新。
萧景赫轻咳一声走了进去,俩孩子咚一声放下茶几,惊愕地看着他。
“你是谁?”其中一个孩子问道。他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穿着灰扑扑的上衣,牛仔裤短了,挂在脚脖上方,留着很短的头发,脸上很干净,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
另一个男孩小一些,穿着蓝色上衣,牛仔裤,牛仔裤同样短了,他有点害怕,悄悄往大孩子身后躲。
大孩子流出警惕的表情。
“拆迁办的,来查看下房屋情况。”萧景赫扫视屋内,跟二楼一样的户型,两室一厅,客厅里放着黑色的皮质沙发,沙发角有点破损,皮质也有部分损坏。
他们正在搬的茶几在沙发斜前方,地上放着杯子等物,大概是要放在茶几上的。
大孩子道:“拆的时候我们会搬走的。”
萧景赫走到主卧,卧室里一张大床,床上放着被褥,被褥很旧,但不脏,叠的整整齐齐。
萧景赫:“为什么不回家住?”
两个孩子都沉默了,小的那个道:“没有家。”他低下头,抠着手指头。
萧景赫怔了下,“叫什么名字?”
小的刚要说,大的碰了他一下,“你说你是拆迁办的,有证件吗?”
萧景赫勾起唇角,心眼挺多,还知道看证件,他从兜里拿出证件,翻开证件照给他看。
“你是警察?!”大孩子拉起小的,就往外跑。
萧景赫早就防备他这一招,一把捞起,连手臂一起禁锢住,抱在怀里。大孩子挣扎,身子朝后仰,头撞击萧景赫的下巴。
萧景赫侧过头,扭住他的双手,按在背后,“老实点!不然给你戴手铐!”大孩子立刻老实了,他看向门口。
小的那个,被阮晴反剪着手,哇哇大叫,“疼疼疼……”
阮晴笑嘻嘻的,“看到警察还跑,做什么亏心事了?”
大孩子没想到女警察也这么难对付,他梗着脖子,“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是不是找流浪汉卖过手机?紫色的。”
“没有!”
“我告诉你们,这手机牵扯到一起大案,你们要是不说实话,就关到警察局里!”
“你少吓唬人,抓人要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
萧景赫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崽子,懂得还挺多,我只要把流浪汉叫过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大孩子沉默了,他咬着牙,不吭声。
阮晴看小的,“只要你们说手机是哪里来的,就放了你们。”
小的刚要张口,大孩子道:“豆子,不能说!”
阮晴勾了下唇角,“队长,他们不说,我看直接送到监狱里去好了。”她故意吓他们。
大孩子喊道:“豆子,别怕,我们未满十八岁,判不了刑!”
阮晴:……
熊孩子懂得真多。
“先带回去,关满24小时再送到福利院。”阮晴决定再吓一吓。
豆子立刻道:“我不去福利院!翔子哥,我不回去!”他在阮晴的手上剧烈挣扎,好像福利院是魔鬼窟一样。
翔子的脸上也露出难看的表情,看来福利院对他们来说不是好地方。
阮晴放缓语气,“你们好好配合,就不送你们去。”
翔子犹豫,他看向豆子,豆子一脸的希冀与害怕,他轻轻叹了口气,垂下脑袋,道:“手机是我捡的。”
“在哪儿捡的?带我们去。”
翔子在前面带路,萧景赫跟在他身侧,豆子依然被阮晴押着,怕都松开了,这俩孩子跑了。
翔子朝后看了眼,豆子的神情萎靡,肩膀都垂了下来,他说:“我带你们去了,你们就放我们走,不准送我们去福利院。”
“你们父母呢?”萧景赫没有回答,反问道。
翔子继续走,声音很沉,“死了,都死了!”
阮晴诧异地看了豆子一眼,豆子耷拉着脑袋,没有吭声。
他们出了单元楼,朝更远的地方走。一个条很宽的河,周围种着树,由于刚到春季,树刚发芽,草也刚刚冒头。
翔子走到一块隐蔽的地方,有山丘,正好形成一块凹地,“就是在这里捡的。”
萧景赫蹲下身子,地面上干枯的杂草有被压过的痕迹,再仔细看,有暗黑色的血迹。他的神情紧绷,拿出手机,给痕检和法医打电话。
阮晴问:“除了捡到手机,还看到什么?”
翔子说没有,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阮晴,盯着杂乱的草地。
阮晴:“被欺负的那个女孩子死了,她读大二,人生还没有开始。”
豆子张张嘴,偷着看了翔子一眼。
翔子别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可能被欺负的不止一个女孩子,将来还会有女孩子因为凶手死去,你心里过得去吗?”
他们虽然住在待拆迁的破房子里,可他们却在用心的布置,连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这样的两个孩子,不是冷血的人。
翔子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活该心里阴暗!我就是要做坏事,就是要她们去死!”
翔子剧烈喘息着,胸脯起起伏伏,细长的眼睛里透着凶光。
阮晴语重心长,“犯罪的是你父亲,不是你。”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从小他们就是这么说我的,他们叫我小杀人犯!”翔子的眼睛里泛起雾气,既然都叫他是小杀人犯,他就做杀人犯做的事情。
豆子突然在阮晴的手上挣扎,“翔子哥,你别听他们胡说,你不是小杀人犯,你是好人!”
翔子垂下头,闷声道:“我是坏人。”
萧景赫拍拍翔子的肩膀,“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情,重要的是你怎么做,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父亲犯罪,跟你没有跟任何关系,你也是受害者。……叫什么名字?住在这里多久了?”
“我叫宋翔,村子里开始往外搬的时候我就来了,住了一年多了。”
“为什么不去福利院?”
宋翔倔强地仰起头,“就是不想去。”
“因为我!”豆子说,“他们老是欺负我,翔子哥看不过,替我出头,被老师罚,我们就偷着跑出来了。”豆子神情黯淡,“谁让我们都是杀人犯的儿子。”
阮晴微怔,“爸爸还是妈妈?”
“我妈把我爸砍死了,我爸老是打她。”豆子神经质地笑了下,“其实我本来想杀了我爸的,被我妈抢先了。我妈太可怜了,被我爸打的腿都瘸了,门牙也被打掉一颗,说话都漏风。”
“为什么不离婚?”
“我爸不离,他说要耗死我妈。”豆子抬起头,脸上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我不敢还手,我怕我成了我爸,我宁愿被他们打死。”
阮晴摸摸他的头,“黄欣被杀那天晚上你们看到了是吗?”
豆子去看宋翔,“他们很凶,我们不敢跟着,我们只知道他们欺负女孩子,不知道她会死。”
宋翔接着道:“我们本来想报警,去了派出所,可我们很害怕,强/奸罪判几年就放出来了,我怕他们出来了报复我们。”
那晚,宋翔很挣扎,他知道该去报警,该救那个女孩子。可他害怕,他怕遭到报复,他一个人无所谓,还有豆子,豆子还小。
他自欺欺人地想,那个女孩子就是被欺负下,他们会放了她的,他没有想到她会死。
第75章 河流抛尸案(六)
因为父亲是杀人犯,宋翔在福利院的时候看了很多有关刑法方面的书,他知道强/奸罪判的不重,如果再赔点钱,会判的更轻。
他和豆子无依无靠,一旦得罪人,他们俩可能被疯狂报复,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他们在社会上生存,首先要学会的是自保。
阮晴和萧景赫都说不出责备的话,两个孩子还没有成年,生活都成问题,无法要求他们在生存困难的情况下,再去救人。
这种情况下,恐怕很多成年人都办不到。
阮晴道:“你说他们?”她抓住了宋翔话里的关键词,竟然是个犯罪团伙。
宋翔:“是,他们,四个人。”
“知道是谁吗?”
宋翔摇头,“天太黑,看不清。”
他们是被汽车的引擎声惊醒的,害怕是拆迁队,急忙起来。汽车的灯光从门前滑过,他们通过窗户朝外打量,天太黑了,又没有灯,只能看到车前灯朝远处开。
豆子揉着惺忪的双眼,“翔子哥,什么人啊?”这里是拆迁区,很少有人来。
宋翔感觉到不妙,穿上衣服下了床,“我去看看。”
“我也去。”豆子一个人害怕,他快速穿好衣服,和宋翔一起静悄悄出了门。
他们追随着汽车的引擎,越走越偏僻。
汽车的大灯开着,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有两个人拽着个女孩子出来,女孩子被反绑着,嘴巴里塞着东西。
前面的车门打开,又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走到女孩子跟前,摸了摸她的脸,朝远处摆摆手。
矮的那个身高跟豆子差不多,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盯着三个人前行的方向。
宋翔捂着豆子的嘴,大气不敢出。他知道他们要对女孩子干什么,这帮畜生!
他怕被发现,拉着豆子走远。他们走到派出所外,派出所的灯亮着,有人值班。
要进去吗?宋翔迟疑,如果进去,民警会一遍遍盘问,让他们做证。那些人有车,家庭条件肯定很好,想弄死他们俩,是分分钟的事。
最终宋翔没有进去,他拉着豆子走开。
回去后,他一直没有睡,等到了天亮,他见豆子还睡着,偷着跑到那边。
车子开走了,人也不见了。
他朝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在路上看到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拿起来。
走到了地方,那里枯黄的草被按压的乱七八糟,地上有一滩血,他不敢吭声,紧紧攥着手机,转身就跑。
回到家,豆子揉着眼睛醒来,问他去哪里了,他摊开手掌,紫色的手机静静躺在掌心,“我捡到了这个。”他说,“能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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