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赫站起身,走到她跟前。
阮晴低声道:“韩晓萍来了,要求见徐承财。”
萧景赫犹豫了一下,“让她进来。”
韩晓萍一进来,徐承财立刻坐直了,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来了?”
韩晓萍的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像刚刚哭过,她对萧景赫道:“警官,我能单独跟他谈谈吗?”
萧景赫点头,招呼简世国出去。
他们转身进了观察室,审讯室内情景尽收眼底。萧景赫和阮晴戴上耳机,听到了韩晓萍的声音。
韩晓萍:“是你杀了正元?”
徐承财咬着牙,不吭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在杀了他之后照顾我们母子?你让我下去后,怎么见正元!”韩晓萍捂着脸哭起来。
想到自己曾经对他的旖旎幻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太不要脸了,竟然跟对杀害丈夫的仇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在警察询问的时候,为了他,撒了谎。
徐承财伸出手,想去摸她,可他的手被固定在审讯桌上,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哭,“都是我的错,不怪你,你别哭了。”
韩晓萍抬起头来,“是因为你想去新厂当厂长吗?”她记得李正元离开家前说,厂长要在他和一个车间主任之间选一个人。
徐承财低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韩晓萍的心中苦涩,“原来在你眼里,一条人命低贱得连厂长都不如。那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
第93章 酒店死亡案件(十)
韩晓萍咆哮起来,“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这些年当我像傻子一样耍,你是不是很开心?!我真是蠢,怎么会相信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韩晓萍痛哭,她太傻了,竟然视一个杀人犯是恩人。
徐承财望向她,内心在做剧烈的挣扎。他对韩晓萍的感情很复杂,既同情心疼又愧疚,每次想跟她的关系进一步,他就会想到李正元,无法迈过心中的那道槛。
观察室里,阮晴紧紧盯着徐承财,徐承财的挣扎她看在心里,如果对韩晓萍的愧疚和心疼占据上风,他就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徐承财张口说话了,“对不起。”他说。他第一次见到韩晓萍的时候,她的那种破碎的美直接击中他的心脏,他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
他犹豫了很久,敲开了她家的房门,他说他是同事们派来的慰问代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心在狂跳,甚至身体都在发抖,他要将指甲嵌进肉里,才能勉强控制一些。
曾经好几次,他都想将她拥进怀里,他怕这样做了之后,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会受不了,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有那么几次,他后悔过,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李正元,他光明正大地把她抢过来,她就是他的。
徐承财耷拉着脑袋,她的痛苦在他的心里被无限放大。
“对不起,晓萍。”他又道歉,“我……也不想的。”
“这些年你安心过吗?面对我的时候,你想到过正元吗?”房间里一直挂着李正元的遗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徐承财来,韩晓萍就会用布盖上遗像,久而久之,布便没有再放下来过。
“叫警官们进来吧,我说出当年的真相。”徐承财的声音突然变的冷静,“就当是我对你这些年的补偿。”只是,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说。
观察室的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如果他不主动交代,他们还要继续寻找证据。
韩晓萍失魂落魄的出去了,她靠在墙上,像脱力一般。
阮晴扶着她到会议室休息,她需要靠自己走出情绪的牢笼。
徐承财讲述了当年的真相,因为胡永升总是带头跟他对着干,导致车间很难管理。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知道了肌肉松弛剂的作用,恰好厂子里就在生产这种药剂。
因为他管理的是原料车间,要想拿到这种东西得去成品车间,成品车间的出入管理很严格,并且出入都要检查,就怕有人将药剂带出去。
徐承财后半夜摸进了车间,偷拿了一瓶,又在药店里买了注射器。趁着中午开饭前,车间里杂乱,快步走到胡永升身边,直接在他的腰间注射了进去。
为了这个瞬间,他练习了很多次,又快又稳。
被注射了药剂的胡永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腰间一痛,想要叫住徐承财,可他只发出了第一个音节,就说不出话了。
很快丁旭和戴诚发现了他,整个车间乱起来。徐承财在没人的角落仔细观察着,他看到他们要送胡永升去医院,他跟在他们身后,趁乱上了救护车,他坐在救护车上,不发一言。
有的时候,人的注意力很奇怪,只要你不发声,很多人会以为你不在。
进了急诊室,徐承财焦急的等待,当医生说出是因为心脏病猝死时,他松了口气。可他很快又紧张了起来,因为胡永升的父母要诊断书。
徐承财只好去找当时的急诊医生,塞了一大笔钱,让他出一份心脏病的诊断书。黄奇一开始不肯,徐承财再三求他,又出了双倍的价钱,黄奇当时的生活正是一地鸡毛,他太需要钱了,违心答应了他的要求。
有了胡永升的事情做铺垫,杀李正元就容易了。徐承财假借谢维松的名义,约李正元出来,在中星街上,公然在李正元的脖间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这地方他精心挑选过,离市医院近,李正元只能被送到那里,而且又是黄奇值班,他故技重施,黄奇也是顺水推舟,拿钱办事。
至于最后一个,他跟胡永升的情况一样,不服管教,徐承财只好剥夺他做人的资格。
徐承财说:“其实谢维松心里明白,他们三个的死跟我脱不了关系,可他为了他的厂子乐意装傻,只是把我开除了。”
萧景赫:“老郝办早退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那个老狐狸,我承认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是他培养了我。可他就是站着位置不肯挪,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不是真正的车间主任。那天我带着酒去找他,我跟他说师父您该退了,我急着上位呢,您要是不退,万一发生个什么事,厂子里也不好交代。”
“你威胁了他?”
“他毕竟是我师父啊。”徐承财笑起来,“年纪又大了,早点退了,回家享清福多好。”
“郑威德的案子呢?”
“我其实一开始没有对他起杀心,我已经是副总了,他又经常不在公司,公司上上下下都听我的。是林晏娥想对他动手,我一想,郑威德如果死了,林晏娥又不懂管理公司,公司就是我的了。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呢。我就在林晏娥的耳边煽风点火,故意说一些郑威德和他那个小情人的事,帮她尽快下决心。谁知道这事把谢维松的儿子牵扯进去了,真是报应啊,哈哈……”
因为徐承财的主动交代,一系列杀人案告破。
在交接徐承财的时候,他还问起了韩晓萍。萧景赫告诉他,韩晓萍已经离开了津口,她去了申海,不想再回来了。
……
郊区某民宿附近,周围是绵延的山峰,山上的树木已经长出嫩叶,石头缝里也长出了小草。
泥鳅翻过一座山,朝另一座山走去。他已经来了五天了,还没有找到古小龙的尸体,问过民宿的老板,老板说没有见过他。
泥鳅想只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一定能找到古小龙。
来这里爬山的人不多,这几天也就遇到两三波,泥鳅跟他们打听,他们都说没有见过。
泥鳅背着背包,拿着登山杖,一边走一边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再往山的两边看。因为昨天下过大雨,路面湿滑,他走的很小心。
泥鳅念叨:“小龙啊小龙,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出来找我,让我给你报仇。我都找了你五天了,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的神情有些慌张。
泥鳅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跟他们错过身,朝他们来的方向走。
突然男的叫住他,“兄弟,你要到那边去啊?”
泥鳅回过身,道:“是啊,怎么了?”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昨天下大雨,冲出来一具尸体,挺可怕的。”他的脸色惨白,看来吓的不轻。
泥鳅却是惊喜地问道:“真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诧异,觉得他有毛病,有尸体还这么高兴,“好像是男的,太可怕了,没仔细看。”
“谢谢你啊兄弟。”泥鳅赶紧走过去。
女的扯了下那个男的,“赶紧走,这人八成有病。”
男的道:“要不要报警?”
“先下山再说。”
两人急匆匆下了山。
泥鳅快走,一边走一边朝山下看,大概走了一百米,看到了一只从泥土里斜插出来的手,手已经腐烂。他定了定神,拄着登山杖往下走,走一半,看到半张埋在泥土里的脸,眼睛瞪大,眼珠发白,像死去的鱼眼睛。
泥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哭了一会儿,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给萧景赫打电话,吸溜着鼻涕道:“萧队,我找到小龙了……”
……
徐承财的案子忙完,萧景赫准备喘口气,再着手调查古小龙的行踪。电话突然响了,听到泥鳅的声音,瞬间站了起来,“在哪里找到的?!”
泥鳅发来地址,因为是在山上,他还发了一大段文字描述位置。
萧景赫立刻召集人手出现场,他照例开车,阮晴、贺仲明、简世国和屠小龙上了他的车,其他警务人员一辆车。
出门的时候,迎面开进来一辆红色的越野车,车窗打开,露出柯孝礼的脸,他大声喊:“阮晴阮晴!”
奈何车子的隔音太好,阮晴又在调整安全带,根本没有听见。
萧景赫歪头朝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一脚油门,车子轰一下开走了。
柯孝礼懊恼地拍方向盘,来了好几次,她都不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又要出去。
柯孝礼不甘心,调转车头,跟在萧景赫的车子后面,就算他们出现场,他也要跟着。
萧景赫看后视镜,发现了柯孝礼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要跟就随他。
开了一段路后,大家都发现了。柯孝礼在市局的出场次数太多,大家都记住了他的这辆车,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阮晴盯着后视镜,她就不明白了,柯孝礼怎么会突然缠上自己,不是应该去找封媛吗。她揉揉眉心,感觉到厌烦。
贺仲明在后排,看看萧景赫又看看阮晴,再朝后看看那辆红色的越野车,那红色,在太阳底下blingbling的闪光。
简世国敲了下他的脑袋,让他安生点。
贺仲明往下缩了下身子,靠在后排养起神来。
屠小龙却是兴致勃勃,感觉一队有好戏看了。
眼看着越开离市区越远,柯孝礼犯嘀咕,这是去哪儿啊。
他的车子前面是萧景赫的,萧景赫的车子上放着警铃,一路呼啸,没车的地方,红绿灯也不停。
柯孝礼跟在他的车子后面,萧景赫不停他也不停,他平常就喜欢开快车,越开越过瘾。跟在他后面的警车,起初一直按喇叭,奈何他不让路,只好跟在他后面。从远处看,红色的越野跟在押车辆似得。
到了山脚下,萧景赫他们下了车。柯孝礼也下来,他的脸上还有未完全退去的兴奋,小跑到阮晴面前,“这里发现尸体了?”他的头像拨浪鼓一样到处乱看,还有些期待,他从来没有见过案发现场。
阮晴白了他一眼,跟着萧景赫往山上走。
柯孝礼张大嘴,“在山上?”为了见阮晴他特意打扮过了,一整套高定,皮鞋也是意大利手工缝制的,喷了男士香水。这样精致的自己爬山?山上昨晚上还下过雨。
柯孝礼扶额,早知道他穿一套运动装了。
阮晴他们已经在爬山了,柯孝礼一狠心,跟了上去。不一会儿,脚底就沾上了泥,裤腿上也沾了泥点子。
贺仲明瞧见,啧啧两声,有钱人啊,简直暴殄天物。
柯孝礼穿过人群,跑到阮晴身边,微微喘着气,“还有多远?”话音刚落,萧景赫就停了下来。
本来泥鳅一直在古小龙的尸体旁守着,听到说话声才拄着登山杖站起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眼泪和鼻涕。他看到走过来的人群中,为首的是萧景赫,便拄着登山杖离开了,他不能在太多人面前露面。
萧景赫率先看到了尸体,尸体就在用石头砌好的登山台阶下的一个大坑里。
柯孝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那只冲破泥土的手,手上沾着泥巴,有苍蝇在手上飞来飞去。
萧景赫朝下走,阮晴也跟着下去。柯孝礼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也下了去,一眼就看到了半掩在泥土中的脸,一只犹如死鱼般的眼睛上流着腐烂的脓汤。
柯孝礼感觉胃里的东西往上反,捂着嘴走到一旁,哇一声就吐了出来。他根本没有想过,尸体会是这个样子,一眼都不想再看。
耳边传来阮晴的声音,“看样子死了得有三个星期了,时间跟他失踪的日期想吻合。”她拿着相机拍照固定证据,咔嚓咔嚓的声音,显得特别专业。
柯孝礼转头看她,她蹲在尸体面前,面不改色,拍照的样子就跟在某个艺术展览馆参观一样。
她不害怕吗?不觉得恶心吗?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却整天跟尸体为伍,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此刻,他才意识到阮晴是警察,跟他遇到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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