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气得牙痒痒,站起来捏着手帕直指澜意,“你什么意思?”
“夫人什么意思,晚辈就是什么意思。”对于这样的人,澜意不想以礼相待。
罗老夫人皱了眉头,她的孙女,她可以埋怨,但她见不得别人把气撒在孙女头上。澜意说话时,她正悠哉悠哉喝着茶水,闻言将茶水放下,冷不丁地说道:“行了,这是我们李家的私事,郁夫人不用插手。”
到底是长辈,压了郁夫人一层,郁夫人的气焰就被熄灭了。
她坐下来,一字一句斟酌用词,“晚辈失言了。”
见郁夫人安分了,李太师将聘礼单子递给罗老夫人。
谁知罗老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只道:“原封不动地退了吧,李家再足足添一倍。两家各写一封退婚书,从今以后嫁娶各不相干。”
郁颢一惊,下意识看向澜意,澜意则强忍着怒意撇过头去,这让郁颢摸不着头脑。
李太师一愣,以为妻子在气中,提醒道:“这是澜意的婚事,还没问过老二和老二媳妇的意见呢?”
罗老夫人挑眉,“我也没让你不问啊。”
“公爹,儿媳同婆母想法一样。”罗老夫人话音刚落,沈夫人就急急忙忙接话。
三老爷问澜意,“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澜意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几步,强忍心中的怒火,道:“我要和郁二公子退婚。”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
李太师见状,担心孙女是不是被妻子逼成这样的,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祖父。”澜意毫不犹豫点头,“我心意已决。要和郁家退亲。”
郁夫人此时冷笑出声,“前几个月为了嫁我儿子,还寻死觅活地逼得李老夫人同意,现如今竟不想同我儿成婚了,真是可笑。”
郁夫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澜意就想起郁夫人前世丑恶的嘴脸,补充道:“郁颢并非良人,郁夫人也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说完,澜意也不在乎郁夫人是什么脸色,只向上首的李太师和罗老夫人行礼。
“孙女话已说明白了,孙女告退。”澜意脸色沉了沉,她怕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瞬,就会把自己活生生气死。
得到李太师和罗老夫人的允准后,澜意快步带着暮云和拒霜离开。
她每走一步便加快步伐,暮云和拒霜险些跟不上,拒霜在后面喊:“姑娘,您慢点,奴婢们要跟不上了。”
许是拒霜的话起了作用,澜意停靠在一颗枝叶扶疏的大树边,抚摸着胸口,不停地大喘气。
李家和郁家迟早撕破脸,干脆现在连这明面上的和睦也不维持了!
暮云快步跟上,伸手搀扶澜意,关切问:“姑娘,您没事吧?”
澜意摇头,“没事。”
拒霜觉得澜意仍放不下郁颢,劝道:“姑娘既然提出退婚,就无转圜的可能,还是放宽心些吧。”
澜意摆摆手,“我心里没有他。”
彼时传来郁颢哈哈大笑的声音,澜意听了刺耳,闭上了眼睛。
“原来李四姑娘心里没有我啊,那之前为何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在下实在不解。”澜意走后,郁颢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出了门,跟上了澜意的步伐,也听到了澜意的话。
澜意在心里痛骂一声无耻小人。
现在的他不是七年后的他,没有在明面上伤害过她,那样的辱骂,澜意还是骂不出口。
她面露憎恶,“滚,你这样的人,我多看一眼便觉得恶心。”
郁颢只当澜意生了气,但他又不知道澜意气从何来,柔声道:“澜意,别闹脾气了好不好?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说点开心的话吧!”
澜意的那句无耻小人还是骂出了口,“无耻卑劣的小人,我们两家已退婚,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
郁颢瞬间变了脸色,“你?”
澜意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我厌恶你,也请你别再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我看了深觉恶心。”
说完,澜意扬声叫附近的奴仆,“再走几步就到垂花门了,怎么能让客人到这来?还不快送客。”
深觉恶心,好熟悉的话。
前世,他也这样跟她说过。
现在,她只不是先他一步开了口。
周围的奴仆闻言,从远处看看不清郁颢的脸,以为哪个登徒子进了门,有些拿着扫把上前给郁灏打了一顿。
看清楚他的脸后,奴仆们伏地请罪。
郁颢气得心口直突突,捂着一只眼睛,恨声道:“李澜意,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气
哄哄离去。
第4章 一个她永远也忘不掉的,陌……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两家退婚,被议论的,永远是女方。
即使男方再行为不堪,他们也只会把错处放在女子身上。
这些时日京城众人议论纷纷,从一开始的两家不欢而散,传成了澜意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导致郁家勃然大怒,这才退婚。
澜清日日在外,听了这些话,也是气得胸口疼,狠狠地教训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再为澜意正名。为了让澜意高兴些,她特地买了澜意爱吃的桃花酥前来找澜意。
“外面的事,二姐听说了。”她将糕点放在桌上,走向软榻上坐着的澜意,安抚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二姐会让这些流言蜚语变成别的。”
变成别的?
这让澜意好奇多了,放下手中的《孟子》。
自重获新生后,她再也不看话本子了,要去多读几本圣贤书。
“二姐的意思是?”澜意不解。
澜清目光躲闪,“之前怕你不高兴,一直没同你说,我知道郁颢的一些丑事……”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更加不对了,连忙找补:“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是真假存疑,又见郁颢待你极好,你也非常喜欢郁颢,就迟迟没告诉你。”
“所以二姐是想让这些流言变成郁颢的丑事?”澜意心情气和道。
澜清点头,见澜意改了对郁颢的称呼,她说话也轻松不少:“是啊!这些时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肯定是郁颢有意传播的。所以二姐以牙还牙,只不过是让他的那些事情公布于众了,又没往他身上泼脏水,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澜清还挑了眉头。
“是是是。”澜意连忙应和,“我知道二姐这是为我好,郁颢也不是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抹脖子上吊的人,所以无论二姐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这话是真的,郁颢就是一个脸皮极厚的人。
既然澜清帮她,那她现在暂且放过郁颢,去享受几天刚重生的好日子。
澜清没有对这句话起疑,拍手道:“有你这句话,二姐放心多了。”
“澜意,你等着,这局势很快就会逆转了。”澜清笑道。
澜意没有扫兴,跟着笑道:“那我到时候就等着二姐跟我说吧!”
澜清察觉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日我去庄子里,打算在那住十天半个月,就当是散散心了。”澜意也没打算隐瞒澜清,实话实说。
“那挺好的,眼不见心不烦,等你回来时,京城上下肯定全是夸赞你的。”澜清道。
澜意轻轻应了。
但愿如此吧。
她去庄子里,还有一件事。
她这段时间想起来,过不了多久,三姐澜舒就会小产伤身。因为这次小产,彻底伤了澜舒的身子,澜舒也因为身体虚弱,病逝在隆化二十四年的春天。
当年她小产伤了身子,却无一个大夫能治好她的身体。郁颢借以讳疾忌医为由,不让那些男大夫看她的身体,所以导致她差点伤了根本。
澜意那时候觉得郁颢说得挺对,女子身上的病,还是女子给女子看更为妥当。
于是她自己去看医书,照本宣科地学着,也算是会一点点医术。
所以她知道那些草药可以保胎。
届时她借着出城散心的由头,住在庄子里,还能够上山采采草药。
或许这样,澜舒的孩子就能保住,她的身体也不会每况愈下了。
想到这,澜意不由得对前景充满希望,甜甜笑了笑。
澜清见她笑得这样清甜,自己也放心不少。
…
…
澜意去的这个庄子名为善静园,坐落在城外的桃花山下。
这次出门,她除了带暮云和拒霜这两个贴身婢女外,还带了四个护卫。
青帷马车缓缓停下,拒霜掀开车帘,车夫钟叔也拿出车凳来,方便几人下马车。
拒霜先下,再搀扶着澜意下马车。
入目即是一望无际的山林,似乎还能听到溪水潺潺。
澜意闭目轻轻闻了闻,感觉到扑鼻而来的清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拒霜有模有样学着澜意,咂舌道:“也没闻到什么啊,姑娘怎么那么开心?”
暮云轻笑一声,道:“管那些做什么,姑娘开心就好啊。”
拒霜用手指戳了戳圆润的脸,点点头,“你说得是。”
澜意目光看向二人,但笑不语。
“钟叔,带我们进庄子里吧。”澜意道。
钟叔不过四五十多岁,因常年习武,看着比同辈的人年轻不少,声音也极其响亮,道:“是,老奴这就带四姑娘进去。”
他一边做出请的动作,一边推开门,澜意就望见四处忙碌的身影。
这个庄子傍山而建,有不少碧绿的茶叶,庄子里的十几户佃农皆以采茶为生,每年的收成尚可。
“这两年收成好,庄子上的佃农也过上了好日子,干活更加利索了。”钟叔笑道,看着不远处一家五口采摘茶叶的背影。
澜意也跟着高兴,“眼下是太平年,会越来越好的。”
她可以确保,李家没出事之前,大荣王朝的确越来越强盛。
钟叔乐呵呵地带着澜意过了桥,指着远处的房屋,道:“这便是老太爷和老夫人避暑时住的院子,每月都有人前来打扫,四姑娘这段时日就住在这里吧。”
澜意点点头,随钟叔走了进去,只看了一眼便道:“这院子建得真雅致。”
竹林搭建的房屋,四面透风,十分适合夏天来避暑。屋子有两层,第一层很大,除了正厅外还有两个房间,第二层则比较小了些,只有一个房间。第一层右边用几根竹子组合,搭建了一条楼梯,直通二楼。每层楼梯的扶手还放了一盆花,闻起来清香四溢。
第一层的左手边建了一个小厨房,不远处则种了些瓜果,露出了嫩绿的芽,只待开放。
院内的柳树旁有一个凉亭,很适合在阳光下看书。
钟叔突然“哦”了一声,拍着头说道:“真是人老了,记性也变差了!”他接着道:“四姑娘,老太爷和老夫人常住的房间在二楼,那一间房也是最大最舒适的,姑娘一定要住在那里啊。”
拒霜忍俊不禁,“钟叔,这些事情,你不说姑娘也知道的呀。”
钟叔讪讪一笑。
“暮云,你去小厨房做些糕点,拒霜你则去泡茶。”澜意走进正厅,笑着吩咐她们二人,“可不能怠慢了钟叔。”
暮云和拒霜齐声应是。
钟叔连忙摆手拒绝,“姑娘这是哪里话,老奴只是一个赶车的车夫,哪里值得姑娘这样对我?”
“钟叔,别推拒,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澜意温声道,“她们两个是我身边的大丫鬟,逢年过节我还给她们裁衣裳打首饰,钟叔为我驾车赶到善静园,我就不能用糕点和茶水招待吗?”
这番话让钟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暮云比较机灵,便替钟叔解围,拉着一旁拒霜的手,行礼道:“拒霜,我们快去小厨房看看吧?昨日听白蔻说,庄子里的人知道姑娘要来,在小厨房摆满了瓜果和新鲜时蔬。”
拒霜一听眼睛闪烁着光,“真的吗?那我可要快点去看看!”
说着,拒霜也不等钟叔是否同意,行完礼后,便牵着暮云的手飞奔至小厨房。
二人走后,偌大的正厅就只有澜意和钟叔二人。
钟叔只好妥协,“那就谢姑娘款待了。”
“照顾不周啊钟叔,钟叔比我熟悉这附近,过些时日还请钟叔带我去桃花山一趟。”澜意说出她的目的。
钟叔不解,“去桃花山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女子的私密事,澜意不好意思同钟叔说,只能含糊其辞。
钟叔是个忠心的奴仆,见主子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多问,只拱手朗声应是,“但听姑娘吩咐。”
澜意温声笑了笑,透过大门望向不远处的天色。
晴空万里,四处无风,安静地仿佛与世隔绝。
如若没有前世的遭遇,不知道李家最后的结局,澜意都打算在这样的庄子住一辈子,乐得体贴自在,无拘无束。
可这终归只能归于幻想。
天渐渐沉了下来。
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到了傍晚竟刮起冷风来,眼看就要下雨了。
用过晚膳
,拒霜望着这样的天气,忍不住哼了声,“我明日还打算去种些菜呢,眼下怕是不能了。”
因心情愉悦,澜意便道:“平日里你连花都种不好,还能种得好菜?”
拒霜嘟嘴道:“怎么种不好?奴婢种不好花与种不好菜又不冲突。”
澜意捧腹大笑,“你说得极对。”
“姑娘快上二楼沐浴更衣吧,晚些时候下雨着凉可不好。”暮云提醒道,“奴婢先去烧水。”
拒霜忙道:“是呀,姑娘快去沐浴更衣,今日睡一个好觉。”
二人都这么说了,澜意只有妥协的份,遂上了二楼。
待二人伺候她沐浴更衣完,天已经黑了。
眼下这个时辰,澜意让暮云和拒霜先去沐浴了,她独坐在房内,望着铜镜上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明日,她明日就上山去寻草药……
冷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夹杂着雨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澜意连忙起身去关窗。
屋内又重归平静。
这时她听见楼下的护卫在扬声唤她,“四姑娘,院外有人来访,说是雨夜无处可去,想问姑娘可否借住一日。”
借住?
澜意警惕地站起身,拿起屋内的一把油纸伞,推开门往楼下走。
楼下的暮云见了,连忙上楼去拿披风。
暮云的动作很快,在澜意走向院门说“开门”时,她就已经拿了披风披在澜意身上了。
院外站着一名男子,身形健硕,穿着一件黑色直裰,因淋了雨,他的浑身湿淋淋的,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他低着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让本就凌乱的碎发聚成一股,看起凄惨极了。
若不是心底厌恶男人,澜意早就收留他了,不会让他在这干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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