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澜意身侧的暮云摇了摇头,“柳条,若姑娘最后无事,那人又岂会花五百两银子来收买你?”
“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李家也会受到牵连。”澜意补充道。
柳条瘫坐下去,含泪说:“姑娘,奴婢……奴婢并未想害姑娘啊!”
“我知道你并无此意。”澜意走向贵妃榻上坐好,拒霜此时已经点好了灯,微弱的烛光在澜意脸上晃动,衬得澜意眼神凄婉。
“那……那该怎么办啊!”柳条十分懊悔,“先前的那件婚服已经被奴婢毁了,姑娘……”
说到最后,柳条嘴唇不停颤抖,险些连话也说不完整。
澜意给暮云使了个眼色,暮云便带着柳条去了婚服面前。
“你现在看到的婚服,才是礼部送过来的大婚礼服。”澜意解释道,“昨日你摧毁的那件,是祖母给我的嫁衣,我命白蔻在上面缝制了与婚服差不多的绣样,你不懂王妃形制的礼服,在黑暗之中看不出来也正常。”
柳条心底的悔恨一点点减少,忍不住看向澜意,眼神闪烁。
澜意接着道:
“柳条,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柳条大喜过望,连忙跑到澜意面前,给澜意下跪,道:“奴婢愿意!”
“我且问你,你要何时去复命?”澜意问。
“今夜子时。”柳条果断答,“我将被摧毁的礼服带给那位嬷嬷,嬷嬷便会将那五百两银子都给我,若明日姑娘大婚时出了乱子,她会再给我加一百两。”
澜意抚掌笑道:“很好,他也是真的舍得。”
“拒霜,将祖母给我的那件嫁衣绣样剪下来。”澜意吩咐道。
王妃大婚时的礼服绣的花纹都差不多,郁颢只是亲眼见过,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足以做到以假乱真。
拒霜应声是,刚想去拿剪刀,柳条连忙将手上的银剪递给拒霜,惭愧道:“还是用我这把吧。”
拒霜淡淡点头,接过银剪走向了柜子边,将里面的婚服拿出来,毫不犹豫剪下上面的绣样,交给了柳条。
柳条接过布料,不明所以地问:“姑娘的意思是?”
“你放心,我会派陈奇、陈思暗中跟着你,亲眼看着你向那位嬷嬷复命。”澜意道,“待她向她的真主子复命后,陈奇、陈思会将她抓起来。明日,且和我一起看好戏吧。”
柳条即刻便明白了澜意的意思,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好生留着那些银票,当做证据。”
“不错。”澜意赞许地看了柳条一眼,“不枉我与你主仆多年。”
柳条愧不敢当,“奴婢只愿能够将功折罪。”
…
…
翌日是个艳阳天。
李太师府上下昨日午后就开始布置了,府门内遍布红绸,府上门匾边也挂上了红绸花,府上奴仆脸上皆洋溢着笑容,一片喜庆。
慕琛身着一袭红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他依旧是骑在橙黄身上,迎亲队伍中,有一大红彩绸装饰的花轿,八个车夫笑容满面地抬着。
陆鹤淮听着悦耳的唢呐声,心里替慕琛高兴,在慕琛身后道:“殿下,如今真的得偿所愿,可是高兴?”
慕琛只嫌路途太过遥远,他不能尽早地见到澜意。
除此之外,他只余喜悦。
“若有一日,你遇见放在心尖儿上的姑娘,就知我今日的感受了。”慕琛笑着回答。
陆鹤淮从未体验过那种感觉,“遇不遇得到,都随缘。”
慕琛回过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总有一日会遇见的。”
“但愿如此吧。”今日是慕琛大喜的日子,陆鹤淮不说丧气话。
唢呐声一路吹响,将这份喜庆带至京城上下。
澜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
自重生之后,她无心打扮,妆容变得格外淡,几乎是素面朝天。
拒霜仔细打量菱花镜中的澜意,“这样才好嘛,姑娘这个年纪,就是改打扮得艳丽才好。”
“姑娘又不是唱戏的,就你成天往姑娘脸上涂脂抹粉,姑娘白净的一张脸蛋迟早被你毁了。”暮云撇嘴道,她喜欢澜意清丽的打扮。
拒霜嘻嘻笑了笑,“好好好,不过今日是姑娘大婚,你可要让着我。”
暮云不同她拌嘴,点了点头。
白蔻进来通报一声,“姑娘,二姑娘她们来了。”
澜意笑着站起身,去迎接自己的姐妹们。
澜清和澜心看到这样的澜意,眼底笑意越来越浓。
作为二姐,澜清叮嘱了澜意几句,跟昨夜用过晚膳后沈夫人叮嘱的一模一样。
澜诚在澜意身边转了一圈,感叹道:“果然是王妃礼服,就是比我们的婚服好看。”
这样的话,引得屋内众人忍俊不禁。
这样的氛围,是前世澜意出嫁不曾拥有的。
前世李府不见一片欢声笑语,沈夫人只在成婚前告诉澜意该如何当一位妻子,别的再没有吩咐。澜意知道,家里人因为她的这件婚事寒了心,只是不忍割舍亲缘关系罢了。
澜清忽然双目含泪,催促道:“好了好了,迎亲的队伍到了,新娘子该出阁了。”
她亲自为澜意盖上盖头,“二姐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盖头里的澜意应声好,前世今生的画面交错,让澜意眼眶湿润。
慕琛也来到了澜意的柳絮居,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去了前院。
澜意颇为惊讶,“这样,恐怕不合规矩。”
“今日我做什么都合规矩。”慕琛看不到澜意的脸,说话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变得温和。
澜意不再多言。
李太师年轻的时候舌战群儒,到了年老,孙女该出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罗老夫人瞪他一眼,一边垂泪一边殷殷叮嘱澜意。
三老爷不叮嘱澜意,只看着慕琛,一本正经道:“楚王殿下莫要辜负小女,这可是你亲自挑选的妻子。”
慕琛拱手表态,“岳父莫要称呼我为殿下,叫我一声六郎或者阿琛就好。”
得到慕琛的这句话,三老爷颇为满意。
沈夫人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儿,“往后……往后要与夫君有商有量,和睦圆满。”
昨夜她与澜意说得已经够多了,但她仍觉得不够,可她又怕耽误了吉时,便道:“去吧,母亲永远会护着你的。”
“女儿知道。”澜意道。
直到坐上花轿,澜意眼中的泪水还未褪去。
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婚服,若这件婚服真的被摧毁了,那么等待她的,会不会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不过可惜了,她无福享受。
夕阳逐渐下山,楚王府进门的那条路铺了一条红毯,两边侍女皆带着花篮撒花,迎接澜意与慕琛二人。
慕琛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慢慢带她走向府中正堂,隆化帝与郑皇后皆坐在正堂,含笑看着这一对新婚夫妇。
拜过堂后,澜意不愿意错失这个好机会,当着一众宗亲与大臣的面,向隆化帝道:“圣上,有人想在今日害臣女。”
第50章 郁颢即刻关押。
众人神情各异。
秦王面色微变,忍不住瞥了一眼郁颢所在的方向。
作为一个帝王,隆化帝是无情无义的。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曾对不住慕琛的母亲,也对不住慕琛多年,害他流落民间。他对慕琛,皆是愧疚之情。
“楚王妃,你何出此言啊?”隆化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在暗暗盘算,想着该如何责罚害澜意之人。
郑皇后满脸心疼,“六郎媳妇,你先站起来吧。”
澜意轻声应是,暮云和拒霜本打算上前将澜意搀扶起身,没想到被慕琛抢先一步。
慕琛轻扶澜意站起身。
他根本不知此事,脸上没了笑容,只茫然看着澜意。
为什么?他们都成为夫妻了,这件事她竟然不告诉他?
慕琛倍感失落,但又心疼这样的澜意。
“陈奇、陈思,把人带上来吧。”澜意扬声吩咐。
不出片刻,陈奇就押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嬷嬷走上了正堂,一边行礼一边将嬷嬷扔到前面去。
那位嬷嬷一脸惊恐,吓得双手一直在颤抖,见到隆化帝和郑皇后就不停行礼,“小民见过圣上、皇后娘娘。”
“柳条,你来说。”澜意见嬷嬷垂着头,便叫了叫在身后的柳条。
柳条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前几日,这位嬷嬷找到我,说只要我摧毁了姑娘的婚服,她就给我五百两银票。”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斜眼看着嬷嬷,“若今日事成,害姑娘被圣上和皇后娘娘责罚,她就再给我一百两银票。”
“圣上、皇后娘娘,这分明是诬告,诬告啊!”嬷嬷不停狡辩,“小民只是一个没钱没势的老嬷嬷,怎么可能会命人害楚王妃呢!”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澜意扭过头问嬷嬷,“那件被摧毁的婚服就在我房中,你大可去瞧一瞧,我与你无冤无仇,会为了陷害你,从而连累自己吗?”
嬷嬷将头埋在双手中间,“楚王妃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你自然是不知我的心思,否则怎会暴露你的幕后主使呢?”澜意不再看她,将目光转向上首的隆化帝和郑皇后,道:“圣上、皇后娘娘,自臣女与郁二
公子退婚以后,郁二公子处处针对臣女,连带着波及了臣女的父亲。”
人群之中的郁颢急得跳了起来,“胡言乱语!”
他连忙走出人群,向隆化帝见礼,道:“圣上,臣不是这样的人,是她空口白牙诬陷臣!这个老嬷嬷,臣也不认识!”
隆化帝面色铁青,看向澜意,“你将话说完。”
“郁颢,你既说你不认识这位嬷嬷,那为何你腰间香囊里面的香气,跟嬷嬷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都带有合欢花的香味?”澜意自从知道郁颢要在今日害自己后,她便命橘红做了一个香囊,里面香味异常地浓,只要有人同郁颢说上几句话的功夫,这个香味就会到了他的身上,经久不散。
郁颢昨夜出门时,是橘红耍小性子,非要让郁颢戴上那个香囊。郁颢看着怀中的美人如此娇软可爱,他便答应了。
郁颢瞪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他那么喜爱的女人,竟然是李澜意的人。
他内心有一阵刺痛,情急之下道:“李澜意,你居然在我身边安插人手?”
“那你这是承认了。”澜意连看都不愿看郁颢一眼,接着道:“圣上若不信,大可派人取下郁颢腰间的香囊,上面可是绣了一对鸳鸯?”
隆化帝见澜意如此言之凿凿,而郁颢神情慌乱,方才又在言语上漏了马脚,便让身边的小内侍去取郁颢腰间上的香囊。
小内侍将其取下,仔细看了看香囊上的刺绣,又放至鼻尖闻了闻,行礼道:“回圣上,与楚王妃所说一致。”
隆化帝狠狠瞪着郁颢。
澜意道:“圣上可还记得,去岁臣女父亲入狱之事?其实收买西陈使节的不是朱博,而是郁颢。”
“这是朱博做的事,与我何干?”郁颢狠声道,“李澜意,你不要太过分。”
澜意无视他仇恨的目光,“圣上,朱博还在刑部大牢,您大可派人再去询问朱博。”
隆化帝对那件事心知肚明,帝王家,哪里来的真兄弟?为了太子之位互相残杀的数不胜数,只要秦王没有谋反,隆化帝都不会太怪罪他。
隆化帝当时见太子毫发无伤,这才选择轻拿轻放。
如今澜意将所有罪证都指向郁颢,隆化帝乐见其成,也好借此事对秦王敲打一二。
他挥一挥衣袖,道:“康世昌,去刑部传旨,严加拷问朱博,必须让他说出幕后主使。”
康内侍应声是,刚迈开步子,就听到了澜意的话。
“圣上,臣女还有一事要禀,也是关于郁颢的。”澜意道。
隆化帝面色一沉,说:“何事?”
“前段时日,郁颢为了陷害楚王,令四平在贾川与楚王比武之后杀害贾川,再让贾太太去刑部衙门闹。”澜意厌恶地看了一眼郁颢,“为的就是让楚王身败名裂。”
这件事隆化帝也知道,略一点头,道:“你接着说。”
“贾太太与四平皆在刑部衙门,他们之前同朱博一样,拒不招认。”澜意只能将这件事也推到郁颢身上,她知隆化帝对秦王的偏宠,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动秦王的,遂道:“贾太太的次子与三子,皆在此事之后去了户部任职。秦王殿下是郁颢的表哥,郁颢通过秦王打通户部的关系,给了贾二贾三一个官职。若圣上不信,大可再命人去刑部严加拷问他们二人。”
隆化帝看向秦王,目光阴冷。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他还要查吗?
秦王帮人在户部疏通关系买官,不是一日两日了,隆化帝都看在眼里,见都是些芝麻大的官,成不了大气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王见状拱手道:“这些事都去郁颢一人所为,儿并不知情。”
郁颢闻言,一脸震惊地看着秦王,“表哥?”
“你别叫我表哥!”秦王急于撇清关系,“你做出这样的孽还不够,居然借我的名头在户部买官,你真是好大的胆!”
郁颢还想说话,跟秦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便认罪了。
他俯身大拜,“臣……臣知错,任凭圣上处置。”
“康世昌!”隆化帝怒不可遏,惊得屋内众人纷纷下跪。
康内侍应声是,“奴婢在。”
郑皇后听到澜意说的这些事,已然目瞪口呆了,现在发现隆化帝生气,连忙说:“陛下息怒。”
息怒?隆化帝是不可能息怒的,他必要好好责罚郁颢。
“传旨下去,务必严刑拷问朱博等人,郁颢即刻关押,若事情属实,将郁颢痛打五十大板,褫夺身上官职,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进京。”隆化帝沉声道。
“是。”康内侍低头道。
御前侍卫闻言,从侧边走了过来,将郁颢带走。
郁颢被两个侍卫托着,临走之前含恨瞪了澜意一眼,哑着嗓子说:“李澜意,你给我等着。”
澜意没有搭理他。
郁颢走后,澜意再次向隆化帝见礼,道:“臣女谢圣上主持公道。”
“不必客气,从今以后你就是皇家儿媳,也可随六郎唤朕一声父皇。”隆化帝笑容渐显。
…
…
褪去一身华服,将带了一日的王妃头冠取下,澜意已经身心俱疲,却还要盖上盖头,坐上挂着红纱的床上,等待着慕琛的到来。
未出片刻,慕琛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让暮云与拒霜退下,扬声道:“澜意,我回来啦!”
慕琛盯着红盖头看了好一瞬,上面的鸾凤和鸣绣样在明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栩栩如生,让他仿佛置身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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