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跟他一样!
即使听到四周百姓夸赞楚王的话,他还是不相信那一对嚣张至极的夫妇是楚王夫妇。
陈奇推着大牛,一脸嫌弃,道:“快走,莫要在这里碍殿下和王妃的眼。”
陈思相比于陈奇,动作更加简单粗暴,狠狠扇了大牛一巴掌,直接给大牛拖走了。
待大牛走后,梨婶仍惊魂未定。
澜意紧握梨婶双手,看着梨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心满眼的心疼,忍不住骂了一声大牛:“猪狗不如的烂心肠,他简直不是人,竟敢如此殴打你!”
“不妨事,不妨事,我都习惯了。”梨婶苦涩一笑。
澜意心中一紧,想到了梨婶从前的经历,心中为梨婶叹息。
她的命运为何如此凄惨?
“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受尽委屈,分明是他们不当人,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澜意心疼梨婶,先让梨婶上马车,再在慕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慕琛为了避嫌,跟钟叔坐在一块,轻声道:“钟叔,回王府。”
钟叔朗声应是,将马车点头,转个方向走上回楚王府的路。
马车上,澜意嘴唇翕动,满腹关切的话堵在喉咙里,愣是发出不半点声音。
梨婶感叹一声,“之前见他挺关切你,当时我便以为他心悦于你,没想到这是真的,你们当真成为了夫妇。”
“梨婶……”澜意语气哽咽,“这一年来,您到底经历了什么?”
梨婶眼神闪躲,答非所问:“没想到你们二人身份如此尊贵,竟然是楚王殿下和楚王妃,今日若
非你们为我主持公道,我恐怕还要遭他毒打一顿。”
“梨婶,回答我!”澜意拉扯梨婶的衣袖,企图让梨婶正视自己。
梨婶感觉身上一阵抽痛,面色狰狞,痛苦地叫了一声。
澜意连忙松手道歉,“对不住,是我一时冲动不知轻重。”
“不妨事。”为了不让澜意担心,梨婶还是笑得那般和煦,正面回答澜意的话,“我是在今年春天遇到他的。”
第79章 遵命。
“过去的一年里,我根据姑娘所说,到处做善事,从不求回报,只为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梨婶回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不禁苦涩一笑,道:“也正因如此,我遇到了那个名为大牛的畜生。”
澜意一边听梨婶说着她的经历,一边在车内翻箱倒柜,寻找金疮药。
“起初看到他在寒山镇放粮赈灾,我以为他是一个良善之人,慷慨解囊救助穷苦百姓,便对他倾心。”梨婶说起这些,再无伤心之色,反而是感叹自己识人不清,道:“明明经历过被男人狠心欺骗,我竟然又相信了他,我真是一个蠢笨呆傻的女人。”
澜意找到了车内的金疮药,“分明是他们品行不端,与您何干?”
她本想亲自为梨婶擦拭伤口,梨婶见状万分感激,接过澜意手中的金疮药,道:“还是我来吧,伤口在我的身上,我必任何人都知道轻重。”
梨婶说的都是实话,澜意没有反对,只点了点头。
“在这世上,无恶不作的人多了去了,最可怕的是,世人皆知他是无恶不作之人,却偏偏把这个罪责怪到了被他伤害过的人身上。”澜意眼底尽是恨意。
世道不公,总是轻贱女子。
唯有女子才能共情女子。
梨婶叹息一声,“也罢,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擦亮双眼看人就行。”
澜意想起了大牛引以为傲的靠山,“大牛可曾在你面前提起过秦王?”
“几乎每日都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妹妹做了秦王的妾室。”梨婶认真回想大牛跟她说过的话,心中一惊,忙道:“他有一日醉酒时殴打我,说他日后可是国舅,让我在他面前夹紧尾巴做人,否则他绝不会让我好过。”
“国舅?”澜意嗤笑一声,“他算哪门子国舅?”
澜意代入大牛的身份幻想,“哦,他是以为,日后太子被废,秦王最有可能成为太子,日后登基为帝,他的妹妹就成了后宫妃子,他便算得上国舅了。”
梨婶用手虚掩唇角,不可置信地问:“王妃,这样的话也能宣之于口吗?”
“因为在我眼前的是您,所以我说话才肆无忌惮。”澜意解释道,“他大牛日思夜想的,可不就是秦王登基吗?”
“王妃,大牛还说过一件事!”梨婶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后接着道:“他说秦王在冬至那日会有大动作,接着这个机会,秦王很有可能成为隆化帝最宠爱的儿子。”
澜意知晓梨婶说的都是真话。
前世秦王就在冬至祭坛上出尽风头,得隆化帝大加赞赏,一时风光无限,比太子还威风。
不过她前世没有机会去冬至祭坛,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因为心里好奇,去问郁颢,郁颢绝口不提发生何事,反而让她一个内宅妇人不要打听这种事。
当时她一心只听郁颢的,并不觉得郁颢那句话有何欠妥,反而深觉有理。
现在想来,无论是伪装还是真实的郁颢,从未尊重过她,更没有尊重过任何一位女性。
像郁颢这种男人,以为自己有根就能高人一等,实则是夜郎自大,狂妄无知。
“我知道了,多谢梨婶。”澜意温和一笑,抚摸自己肚子。
反正现在郁颢还未死,她也不会轻易让郁颢死去。
她要让郁颢亲眼看着慕琛成为太子,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女孩,她会为她排除万难,让她成为日后的女帝。
到那时,相信不少妄自尊大的男人会因此震怒吧?
一个女子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踩在所有男子的臂膀之上,这何尝不是对世间最典型的狂妄男子的报复?
澜意笑容越来越浓。
梨婶不知澜意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只能猜测是因为她带来了关键消息。
澜意照顾梨婶的感受,询问她日后的打算:“梨婶,您是想回西域乌兰国,还是想留在大荣?”
梨婶摇头,“我也不知道。乌兰国是我的故土,大荣是我经历最多的地方,一时间我也不知该选择何处了。”
说完这句话,梨婶忽的想到那个无耻的父亲,满脸厌恶之色,连擦药都忘了,说:“当初那样作践我,也不知他死了没有,我若回到乌兰国,必要看他的丑恶嘴脸,也是令人难受至极。”
“那我为您安排一个地方吧。”澜意道,“您可以去我二姐名下的一间铺子做事。我曾经也救下过一名女子,她为了报恩帮助我许多,后来我成功除去了仇人,我便让她去管理我二姐名下的一间铺子,也算是替我二姐分忧了。”
澜意口中的人,正是橘红。
自郁颢被流放北地后,她便亲自接回了橘红,询问橘红想去何处。
橘红一心只想跟随澜意,哪怕为奴为婢。
澜意身边的贴身侍女够多了,况且橘红本就是家世清白的民女,没有入过奴籍,她便让橘红去澜清手下的铺子做伙计。
几个月过去,橘红已经成为了掌柜。
“多谢王妃。”梨婶感激不尽。
她知道女子有多么艰难,在她这个年纪,能够做店铺伙计已经是最大的造化了。
澜意莞尔一笑,“我祝梨婶日后过上鲜亮的生活,成为鲜亮之人。”
梨婶忙不迭点头,流下感激的泪水。
…
…
澜意一直以来都有午后小憩一会儿的习惯,若当日无事,她便看一会儿书靠在床榻上小憩。
自从怀有身孕后,她的身子愈发地懒怠了,有时连书本都不看,直接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小憩。
暮云和拒霜各司其职,要么修剪花枝,要么整理床铺,要么坐在圆凳上绣花。
慕琛走进来时,身后拿着几朵新鲜花枝,见暮云和拒霜要给他行礼,他连忙做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澜意,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吵醒澜意。
她们二人便只屈膝行礼,接着做自己的事。
罗汉床边的矮柜上摆了一个白瓷花瓶,慕琛将上面的花换成自己刚采摘的花,见澜意毫无反应,内心颇为得意,捂嘴笑了笑。
下一刻,澜意缓缓睁开眼睛,反倒把慕琛骇了一跳。
“澜……澜意,你怎么醒了?”他鲜少有结巴的时候,目光盯着澜意手中的书看。
“怎么?”澜意坐直身子,挑眉道:“我不能醒吗?我方才正在看书呢,听到你的脚步声,我灵机一动,打算装睡吓唬吓唬你。”
慕琛讪讪挠着头,“原来如此。”
他坐在澜意身边,让澜意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他满脸喜色,对澜意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我想你听后应该会很高兴。”
“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澜意眼中多了一丝柔情,“既然是你先提起,那便你先说吧。”
慕琛更好奇澜意想告诉他何事,“要不还是你先说吧?”
澜意没有推拒,否则她一句你先说,他一句你先说,他们说到第二日也说不了这件事。
“梨婶跟我说,秦王在冬至祭坛那日会有大动作,你要多加小心,注意提防他。”澜意肃容提醒道。
慕琛点头微笑,“遵命。”
澜意被他这一句哄得眉开眼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跟我说什么事了吧?”
慕琛一手搂着澜意,道:“方才陆长鸣来找过我,说他父亲陆大将军的
部下在北地找到了一个人,此人很像你的大伯父,为国捐躯的昭勇将军李慎。”
大老爷李慎为国捐躯,死后追封正三品的昭勇将军,其妻杨惜桃封三品淑人诰命。后隆化帝怜其守寡多年,从未有过改嫁之意,便加封其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
澜意闻言,瞳孔微微张大,手中的书本随之掉落。
“此话可当真?”澜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大伯父不是……”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听说有人在北地见过大伯父。
大伯父是为国捐躯的,十一年前她不过六岁,对大伯父唯一的印象便是他的大胡子特别地扎人。
他喜欢抱她们姐妹几个,只有她和澜诚会推开大伯父,她是嫌大伯父的胡子扎得脸疼,澜诚则是调皮捣蛋,喜欢和大伯父打闹。
看着澜意这样激动的神色,慕琛也不太确定,只道:“或许是的吧……”
慕琛怕澜意失望,连忙道:“要不……你以记忆中大伯父的样子来画一幅画像,我让陆长鸣将它带去北地,如若那人真是大伯父,陆长鸣就会将他带回京城。”
澜意连忙点头,直接下了罗汉床,走向书桌旁,命暮云和拒霜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按照记忆中大伯父的样子,澜意画了两幅画像,一幅是十一年前大伯父的模样,一幅是她以为大伯父如今的模样。
慕琛拿着两幅画,仔细放在一起比较,发现人物的神态表情都是极其相似的。
“不错,画得极为传神,多年过去,或许他的脾气秉性会改变,但某些细微的神态不会改变,这是多年来的习惯。”慕琛赞叹一声,“如此,便可确认他是不是大伯父了。”
澜意心中一喜,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但害怕最后是空欢喜一场,只能暂且瞒着他们。
二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白蔻从屋外赶来,忙给他们二人见礼,道:“王妃,太后此刻传召您进宫一趟。”
澜意吩咐慕琛,“你赶快将此事办妥。”
慕琛没有不听的,拱手应是,“遵命!”
他牵着澜意的手,与她一起欢呼雀跃地走出王府。
他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充满笑意,朝她挥挥手,再上马直奔陆大将军府。
暮云和拒霜小心翼翼搀扶澜意上马车,随着那群前来接澜意的宫婢内侍一同入宫。
第80章 外面冷,我怕你冻着。……
慈宁宫。
太后姓柳,三十七岁成为大荣王朝的皇后,四十八岁成为太后,如今已有七十一岁。
她的头发洁白似雪,盘成宫中女人常见的狄髻,未加任何钗环装饰,衣着也是以朴素为主。
这是澜意第一次见到柳太后,她只记得柳太后在隆化二十六年寿终正寝,别的什么也不了解。
柳太后慈眉善目,细细打量坐在椅子上的澜意。
如今入了十月份,天气凉,柳太后畏寒,即使在室内也要身披一件披风御寒。
她温声细语地问:“看到老身这样衰老的面容,你可会害怕?”
柳太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会不会害怕她的衰老面容?
的确,柳太后上了年纪,皮肤变得暗黄且松垮,眼角边横生皱纹,说话的语速也极为缓慢。
澜意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任何人都会有衰老的时候,孙媳不怕。”
“为何不怕?”柳太后由身边的尤嬷嬷搀扶起身,疑惑地看着澜意,问:“我已是垂暮之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看到我难道不会惧怕吗?”
澜意连忙起身给柳太后行礼,想到了前世祖母最后的模样,说着说着眼眶含泪:“孙媳祖母同太后一样,也是是两鬓秋霜、红衰翠减,曾跟孙媳感叹岁月匆匆不饶人,太后想知孙媳是如何回答祖母的吗?”
“如何?”柳太后走近澜意,伸出手让澜意搀扶自己,道:“扶我去慈宁宫花园里走走吧,我们祖孙两个边走边说话。”
“是。”澜意垂首,搀扶着柳太后慢慢走着,道:“孙媳说,人这一生,一路从幼童到老年才是最完整的。岁月并不是匆匆不饶人,而是想让您看到自己不同阶段所呈现的不同模样。”
柳太后听后,直接停住脚步,凝视了澜意好一会儿。
澜意内心忐忑不安,以为自己说错话,忙给柳太后下跪,道:“孙媳口出狂言,还望太后恕罪!”
暮云和拒霜也面色焦虑不安,低下头下跪。
柳太后皱了眉头,忙让年轻的宫婢将澜意搀扶起身。
“好孩子,你还怀有身孕呢,别动不动就给老身下跪,免得将身子跪坏。”柳太后一脸心疼,抚摸澜意的手,接着道:“我老了,只是想和你们这些孙辈说说话,不要如此紧张。”
澜意情绪也稳定不少,松口气道:“孙媳明白了。”
柳太后边走边道:“你是六郎的媳妇,我是六郎的祖母,你便随六郎一样,称呼我一声祖母。也别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称是,我不喜欢我的孙辈如此重规矩,平日你如何与你娘家祖父祖母相处,便如何同我相处吧。”
澜意点点头,“知道啦祖母。”
柳太后欣慰一笑。
“方才你说的话很是中听,我挺喜欢的。”柳太后感叹道,“人这一生不可能一直都是一个模样,总要有所变化。”
她看到不远处的木芙蓉开得极好,伴随着微微轻轻摇晃,道:“尤嬷嬷,那粉色的木芙蓉开得正艳。”
尤嬷嬷应声是,命身后的小宫婢去采摘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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