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可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连忙解释道:“儿与二哥无冤无仇,更与小皇孙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他?再说了,儿也没有害他的理由啊!”
言外之意便是,他如今才十六岁,还未成婚,没有夺嫡的资本和动机,怎么可能会去害小皇孙?
隆化帝何尝不知?
他这些儿子,蠢的蠢呆的呆痴的痴,他就是把刀递给七皇子,七皇子都想不到拿着它去杀人,顶多是狐假虎威拿去吓人,再狠狠嘲笑一通被自己吓到的人。
“顾维之,可还有其他证据?”隆化帝坐回席面上,问。
顾维之扫一眼被锦衣卫捆绑住的内侍,以及旁边一脸冷淡的宫婢,拱手道:“回陛下,臣还查到一个证据,但难以切齿。”
“哦?”隆化帝身子微微前倾,“何为难以切齿?”
顾维之头低得很低,说话声音铿锵有力,道:“臣询问过与这位宫婢同住的宫婢们,有一位宫婢曾言,她见过这位宫婢身后刻了‘琅’这个字。”
这下子,殿内众人无人再敢说话。
七皇子名慕琅。
女人的身体,男人不方便看。
隆化帝一手握拳,呼吸声重了许多,郑皇后看在眼里,吩咐身边的锦绣,道:“锦绣,你命人将此宫婢带去偏殿,检查她的身子,看看是否与顾指挥使说的一致。”
锦绣先是看了隆化帝一眼,得到隆化帝的默许,再屈膝行礼应是,带了几位宫婢,准备将跪在地上的宫婢带去偏殿。
宫婢站起身,仰头环视殿内众人,一脸的高傲,推开走至她面前的锦绣,说:“凭你,也配碰我
的身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锦绣怒目切齿,做为郑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鲜少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大狗还要看主人,她的主子是郑皇后,她的一言一行皆代表了郑皇后,要是有人对她不敬,便是对郑皇后不敬。
结果这位宫婢不仅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还敢动手推她?
锦绣张张嘴,正想怒斥一声,结果宫婢一脸不屑,打断她的话:“我可是七皇子的相好,日后七皇子看中了我,我便是皇子的妾室,你一介宫婢,有何资格碰我?”
陈如妃一贯会说风凉话,“你们听,她都亲口承认自己是七皇子的人,这下子,七皇子百口莫辩了吧?”
澜意闻言,与慕琛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轻声说:“她……估计会寻死……”
慕琛也有过这种考量,下意识牵上澜意的手,安抚道:“我在。”
是的,他在,所以她安心。
能够静下心来看着事情发展。
她顺势看向嘴角带笑的秦王,见他眼神狠戾许多,便知宫婢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宫婢尖叫一声,向殿内的柱子撞去:“七皇子,来世我一定要做您唯一的女人!”
宫婢口吐鲜血,触柱而死。
殿内众人纷纷瞠目结舌,郑皇后面露不忍,李贵妃唏嘘一声,陈如妃捂着嘴唇说:“这下子真死无对证了啊!”
安妃鄙夷地瞥了她一眼,甚是嫌弃。
突然死了一个人,宋昭仪看着心里惧怕,但她更怕自己的儿子被隆化帝处置,连忙给隆化帝下跪磕头。
“万岁爷,妾以性命担保,七郎绝无此意啊,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七郎,要将这等罪名扣在七郎头上!”宋昭仪霎时间哭得梨花带雨,磕的头多了,额头上面也出现一些血迹。
她不畏疼痛,不停地给隆化帝磕头,道:“妾以性命担保,七郎绝不会做出此等恶事!”
七皇子急急忙忙跪下,略有些不知所措,嘴上重复着“不是我”三个字。
秦王站出来给七皇子求情,“父皇,眼下小皇孙没事,念及七郎是初犯,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太子惊得声音都变调了,愤愤瞪着七皇子和秦王,说:“我儿子没死是托了父皇的福,又不是托了他的福,他可是想置我儿子于死地!”
他转过身来,直面隆化帝,道:“请父皇下令,处死陷害宪儿的真凶!”
“七郎他罪不至死啊!”秦王仍在反驳。
赵王饶有趣味地看他一眼,赵王妃斜眼看向了脸色煞白的秦王妃。齐王只顾跟齐王妃低语,没有把视线放在秦王身上。
慕琦神情复杂,默默摇了摇头,陈月婉不明白秦王的用意,也跟他摇着头。
澜意与慕琛明白秦王的用意。
若她没猜错的话,秦王这是在撇清自己的同时,煽风点火,故意激怒隆化帝。
慕琛的手握得更紧了,轻声说:“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插手。”
“的确。”澜意点头,“差一点……”
后面的话,二人心照不宣。
太子听到秦王的话,冷笑了许久,扬声道:“要是宪儿真的有个好歹,我就让他同这宫婢一样,触柱而亡。”
秦王想起陈如妃先前的话,“死无对证?这内侍是想咬舌自尽,但是他没死成啊!”他一脸郑重地望着隆化帝,拱手说道:“请父皇将此内侍押入刑部大牢,严刑拷打,逼问幕后真凶。”
内侍听得连连求饶,“奴婢说实话,奴婢说实话,奴婢不想去刑部大牢。”
“指使奴婢的人,并非楚王殿下,而是……是七皇子!”内侍跪得板板正正,道:“七皇子见秦王殿下的姬妾有孕,想替秦王争储君的位子,这才出此下策,让奴婢在宫宴上毒杀小皇孙。”
秦王立马接话,指责七皇子,道:“七郎,你糊涂啊!二哥的太子之位稳固,父皇对他疼爱有加,我是万万不敢心生邪念,去争夺他的太子之位啊!”
“你胡说!”七皇子气得跳起来。
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承认。
秦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七郎,如今证据确凿,你就承认吧,兴许父皇对你网开一面,让你免于一死。”
“三哥,你!”七皇子直指着秦王,眼中一片失落,想到自己与秦王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含泪而笑。
他终于看透了秦王。
难怪前些时日,秦王看到他亲笔所写的字会夸赞他,还将他亲手所写的字拿去收藏……
他当时以为秦王是真心待他,把他当一母同胞的弟弟疼爱,高兴得一夜未睡。
竟没想到,秦王是这个打算。
妄他一直站在秦王这边,当秦王的跟屁虫,为秦王做了许多事情。
哀莫大于心死。
好些话到了嘴边,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七皇子承认,他心里还是在乎秦王的,只动动嘴唇,轻声说了“祝你心想事成”,转过身去向隆化帝见礼,毅然决然说:“此事是儿一手策划,与旁人无关。”
证据都摆在眼前,皆指向七皇子,七皇子也已认罪。
隆化帝就算心有疑虑,怕再折进一个皇子,站起身叫着康内侍的名字。
康内侍向前一步,低头应是。
“传令下去,七皇子陷害皇孙,证据确凿,现贬为庶人,流放北地,终身不得入京。”隆化帝顿了顿,宣告对宋昭仪的处罚,“宋昭仪教子不善,贬为庶人,幽禁南苑。”
宋昭仪眼皮一沉,晕倒在地。
七皇子含泪俯身大拜,“儿谢恩。”
第90章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离开……
宴席散去,夜幕之下,不少雪花簌簌往下落,慕琛接过暮云手中的伞,亲自为澜意遮挡冬日的雪。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炮竹声不断,绚烂的烟花也时不时出现在空中。
他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她的腰,与她一齐在宫道上走着。
今夜发生的事,二人都心知肚明,幕后真凶是秦王,七皇子不过是为秦王顶罪罢了。
“大人之间的争端,为何要卷入一个无辜孩童?”澜意两世为人,并不是第一遭当母亲,更能体会到全天下所有母亲的爱子之心。
太子妃当时什么也顾不得,规矩礼仪浑然忘却,眼中只看得到自己的孩子。
澜意情不自禁抚摸腹部,“若我的孩子……”
慕琛及时打断她,“不会。无论是谁的孩子,都不会遭遇此等恶事。”
“对孩童动手的人,心肝全然烂透了。”慕琛直视前方,眼睛跟眼前一样昏暗不清,接着道:“若他直接对太子动手,我恐怕会高看他几眼。但他目光短浅,竞对一个幼童动手,如此格局,他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
澜意点头,“也不知那位妾室怀的是男是女?”
慕琛脚步一顿,弯下腰来,用手虚掩着唇角,在她耳畔轻声说:“无论是男是女,皆与他无关。”
他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得清。
澜意微讶。
慕琛的意思说得很明确了,她就算是个傻子,也会明白慕琛话中之意。
“你竟然……”澜意又惊又喜,最后又生气瞪着他,说:“你竟然不告诉我!”
慕琛本是一脸骄傲,仰了仰头,等待着被澜意夸赞,没想到澜意后面说了这种话。
他眼珠转了转,扶着澜意腰间的手到了自己后脑勺上,心虚地说:“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跟你直言嘛……”
澜意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慕琛故意向后退了一步,抚摸自己被澜意推的地方,咬牙道:“好疼呀,有人要谋杀亲夫了!”
暮云与正在撑伞的拒霜相视一笑。
澜意伸出手,“别装了,我能有多大劲?快来扶着我,我都走不动路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澜意现在的身子越来越沉,他要是不时时刻刻搀扶着他,他心里也不会安稳。
慕琛笑得脸颊两边都红透了,眯着眼睛走近澜意,扶着她的手,再次将她护在怀里。
“遵命!”他含笑说,“澜意最重要,我忍忍痛就没事。”
“少贫嘴,快些回王府。”澜意环视四周,宫道之上的宫婢内侍变得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一些低着头来来往往的人,就算看不到他们的举动,也能根据他们的言语猜测到他们在做什么。
要是那些宫婢内侍对此浮想联翩,澜意就要羞死了。
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慕琛早就成了澜意肚子里的蛔虫,知晓澜意的内心想法。
他挑了挑眉头,故意道:“你我夫妻蜜里调油,让旁人艳羡,这不是挺好的嘛!”
澜意抿唇,“好好好,快回府。”
“要是前几个月,我指定背你回府,不出片刻,我们就能回府。”他视线下移,看着澜意的腹部,道:“不过现在不行,你怀有身孕,须得走得慢些。”
慕琛补充道:“还有,我这可不是担心孩子,是担心你。怀孕时受累的可是你,所以我要格外爱惜你的身子,不敢让你再受别的苦。”
澜意妥协,“好了好了,慢慢走出宫,再坐马车回府。”
“是!”慕琛笑逐颜开道。
夜晚的光线暗淡,积雪堆在宫道上,因被前面提灯的侍女照亮,带了些黄色的光亮,衬得冰冷刺骨的雪变柔和许多。
他们深深浅浅的脚步出现在宫道上,不出片刻又被刚落下的雪覆盖。
柳太后由宫婢搀扶着,从拐角处走出来,正好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感叹一声:“他们的副情景,像极了我和先帝。”
尤嬷嬷对柳太后和定锦帝的事情了如指掌,点头道:“像,但又不像。”
柳太后问:“哪里像,哪里不像?”
“太后与先帝是患难夫妻,感情是一般人难以比拟的,而楚王夫妇只是刚成婚时的如胶似漆。”尤嬷嬷说道。
柳太后听后直摇头,“感情这种事,不分高低贵贱。我倒是觉得他们比我和先帝幸运,我和先帝生于乱世,几经波折,有时见一面也难。”
她叹息一声,“我倒是羡慕他们,可以时常见面。”
“去看看宪儿吧。”柳太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尤嬷嬷轻声应是。
…
…
除夕已过,迎来了新的一年,隆化二十四年。
昨晚澜意没有守岁。
外面爆竹声不断,儿童的欢声笑语不断入耳,澜意也丝毫未被打扰。
慕琛在她身边守着她,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让她入睡。
这一晚,澜意睡得无比安稳。
重生这么久以来,她已经改变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她也能安心许多。
她本是侧着身子躺在枕头上,不知怎的,熟睡中的她摸到了一紧实的腰腹,将其牢牢抱在手中,一刻也不得撒开。
睡梦中的人,有时会说些含糊不清的梦话。
澜意也是一样,嘀咕一声:“不要……不要走,陪着我。”
坐在床上的慕琛则是无奈一笑,贴心为澜意盖好被子,离她更近一些,一手轻抚她的头。
他弯下腰来,小心翼翼亲吻她的额头,低声说:“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睡梦中的澜意好似听到了慕琛的回答,嘴角微扬,睡得更香。
…
…
正月里,无非是走亲戚。
澜意先是带着慕琛回到李家待了几日,又随慕琛去看望祁父祁母,也陪了窈姨一整日。
一眨眼,十日过去。
澜意坐在房内,与暮云、拒霜一同刺绣,打算为自己腹中之子做些贴身衣物,也好用来打发空余时光。
拒霜看着澜意手中绣歪了的牡丹花,不由得捂嘴偷笑。
澜意茫然看过去,“你笑什么?”
拒霜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搪塞道:“奴婢牙有些热,让它露出来凉快凉快。”
澜意抿唇,不知是该笑还是不笑。
拒霜实在是忍不住,“王妃,要不您还是舍弃这些绣活吧――”
澜意冷哼一声,将圆架子丢在桌上,视线不离它,道:“真的不好看吗?”
她问暮云:“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王妃还是适合写字画画。”暮云怕澜意伤心,接着道:“奴婢并不是说王妃绣得不好,只是王妃书法、画艺都是绝佳,这样的一双手,用来刺绣真是可惜了。”
拒霜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刺绣时稍有不慎手就会被刺痛,还是小心为妙。”
这样的话,澜意听了心里舒服。
她拾起桌上的圆架子,再次用针线改进上面绣的牡丹花,认真地说:“做事情要有头有尾,我将这朵牡丹花绣好后,再去做别的事。”
暮云和拒霜相视一笑,皆应了一声是。
澜意忽然想到今日的日子,手中的针线一顿,看得暮云纳闷,问:“王妃这是怎么了?如此心事重重的。”
澜意看着上面绣得差不多的牡丹花,用手去抚摸着,感觉没有特别突出的针脚,不会让小孩稚嫩的皮肤感受到疼痛,才回答暮云的话:“阿琛说,这几日大伯父就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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