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姐儿仍在昏睡当中,但她睡得不够安稳,还踢翻了被子。
澜惠贴心为雯姐儿掖好被子,轻拍雯姐儿的肩膀,柔声说:“雯姐儿乖,母亲给你唱童谣哄你入睡,可好?”
雯姐儿没有回应澜惠。
澜惠目光慈爱,一声一声唱着童谣,床榻上的雯姐儿听后,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做着美梦。
…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去岁澜意上元节在家待嫁,都没能好好玩玩儿,如今又身怀有孕,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澜意心里有些郁闷。
她坐在窗边,单手撑着头,借着明黄的光线闷闷不乐看书。
慕琛还未进屋,声音就从院内传至屋内,十分轻快地走进来,口中一直叫着澜意的名字。
旁边随侍的暮云和拒霜忙给慕琛见礼,慕琛看着澜意愁眉不展的模样,心里焦急起来,坐在澜意对面,抬头问一旁的暮云和拒霜:“王妃这是怎么了?”
他瞥了眼拒霜,“是不是你惹王妃不高兴了?”
拒霜本想如实回答慕琛,听到慕琛这样问,她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慕琛是“祁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家姑娘不怀好意,所以有些看不惯他。后来得知他的身份,是皇帝第六个儿子,天潢贵胄,她便敬着他,不再他的面前直言直语。他与澜意成婚后,待澜意极好,她都看在眼里,真心把慕琛当做姑爷。
万万没想到,这位姑爷,在姑娘不高兴时,竟然以为是她招惹了姑娘!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拒霜气得直鼓腮帮子,“才不是!王妃这是想出门游玩。”
慕琛目光转向澜意,诚恳致歉:“对不住,今日诸事繁多,才让你等我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澜意坐直身子,茫然道:“我没怪你,我知道你忙。”
慕琛挠了挠头,“那是为何闷闷不乐?”
“我想出门游玩。”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但又怕人群拥挤,冲撞了她。”
慕琛笑得灿烂,“没事,我们去人少的地方玩儿,也能看见上元节的烟花。”
澜意眼珠转动,“那好吧。”
慕琛嘻嘻一笑,将澜意护在怀里,二人一齐走出屋内。
上元节这一日灯火通明,处处笙歌不断,街头巷尾充满着百姓的欢声笑语。
虽然去不了人多的地方,但好歹出来玩儿了,也看到了绚丽多彩的烟花,并在河边放过河灯许愿,澜意已经心满意足了。
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相对而站,男子紧紧搂着女子的腰部,弯下腰来,正准备亲吻面前的女子时,他听到了一阵无比熟悉的女声。
“听润,阿沁?”澜意不可置信。
第94章 不如你们成婚吧?
听润吓得浑身颤抖,连忙松开手,与薛沁保持距离。
薛沁也吓得舌头打结,一颗心直突,退了好几步转过身去。
让澜意意外的,不是在此处撞见他们二人私会,她只是没想到,她这一向内敛且乖巧的三弟,居然会跟薛沁做出亲密之事。
前世听润的妻子,正是薛沁无疑,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表兄表妹,关系亲近得很。薛沁眼下含羞带怯的,一副娇弱模样,但听润怕极了她,前世她不过瞪眼看着听润,听润便惊得找不着北,连忙伏地认错。
澜意情不自禁瞥向身侧的慕琛。
就跟他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先认错就对了,再慢慢哄她。
在他眼中,她永远不会有错。
本来就是!她活了两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真心错付,看不清枕畔之人,间接害了李家。
所幸上天垂怜,给她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让她得以改变李家的命运。
慕琛不知澜意心中想法,以为澜意生听润和薛沁的气,装模作样吹鼻子瞪眼,问:“你们二人怎会在此处?”
他们二人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回答慕琛的话。
慕琛看眼澜意的神色,见她眼中毫无愠色,想起先前她跟他说过的一些事情,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道:“听润、薛沁表妹,我现在是以姐夫的身份去问你们,不要把我当成楚王殿下,你们如何跟澜意相处,便如何与我相处。”
薛沁悄悄抬眼,目光不离澜意。
他们二人关系极佳,澜意心底高兴,但并不代表她希望看到这一幕。
薛沁跟澜心一般大,都是涉世未深的少女,难以分辨好坏是非,要是今日在薛沁旁边的是别人,澜意早就把他捆了痛打一顿。
偏这人是她的弟弟,一向懂事的听润。
没办法,两个人都是乖巧的人,澜意实在生不了太大的气,清了清嗓子,说:“来,告诉姐姐,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
“是大哥哥成婚那日!”薛沁绞尽脑汁想了想,回答。
“不是。”听润反驳她,“是三姐出嫁的时候,我见阿沁伤心,给她吃了一块儿糕点,她自那时起,便只跟我关系要好了。”
澜意与慕琛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澜意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听润和薛沁两个心思单纯,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只听得她说:“你们各执一词,是不是在哄骗我?”
“没有没有!”听润和薛沁异口同声说,一脸的担惊受怕。
雪花落在薛沁脸上,逐渐融化,薛沁冷得身上颤了颤,听润余光瞥见薛沁的异样,忙偏头去问:“你怎么了?”
薛沁担心澜意会生气,眼神闪躲,含糊其辞:“没事没事。”
澜意微微一笑,说:“阿沁被雪给冷着了。”
“原来是这样。”听润恍然,将自己身上的狐皮大氅取下,挂在薛沁的身上,说:“如今虽是元月,但是天还未回暖,夜里风大,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受风,那可不好了!”
一向内敛话少的听润今日如此絮絮叨叨,慕琛见了忍俊不禁,挑眉问:“听润,你将衣物给了薛沁表妹,你该怎么办?”
“是啊,你将氅衣给我,我是不会着凉受风给我了,可你会着凉受风啊!”薛沁运势要将斗篷取下,被听润拦住了。
听润道:“我是男儿,不怕冻!”
慕琛抚掌,“好一个男儿郎!”他想到听润如今在刻苦读书,不禁觉得听润十分辛苦,提议道:“听润,我看你读书太累,想必也不是读书的好面子,不如你跟着我学武吧?”
听润震惊,连连拒绝,说:“不行不行,我自知天资不如大哥二哥,也不如朝光表哥,但我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所以我才会如此刻苦读书,一刻也不曾懈怠!今日……”他垂下头来,心虚不已,解释道:“今日是上元节,祖父也允我出门游玩,我又刚好在街上遇到阿沁,这才与她一同游玩的。”
他今日也不知怎的,很想和薛沁走近一步,从前他们二人都是发乎情止于礼,只有今日,他才萌生这般大胆的举动。
结果还被自己姐姐亲眼目睹,真是羞愧难当,连带着薛沁这样的好姑娘都被他拖累。
澜意幽怨地瞪慕琛一眼,看着受挫听润,说:“别听你姐夫胡说,我们李家的儿郎,个个天资聪颖,就是读书的料。不过你姐夫这个提议也不错,闲暇时日,你可以随他一块练武,就当是强身健体。”
“都怪我词不达意,姐夫向你道歉。”慕琛先是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然后给听润鞠了一躬,道:“你姐姐所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我一介粗人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听润下意识与薛沁对视一眼,二人皆目光呆滞。
他们想过会被澜意狠狠责骂,没想过到最后是慕琛跟他道歉啊!
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一大片绚丽多彩的烟花,繁星在周围闪烁,与其一同照亮这个小巷。
澜意用手轻轻掐了慕琛的手臂一下,表达自己的愤怒,在笑容满面地对听润和薛沁二人说:“你们两个记住,下回莫要在做此事。还有,新年已至,听润你已是十六岁的儿郎,该负起男儿郎的责任来。你与阿沁无媒无聘,不能对她做出这种事,就算是关系再好,也不能够,会失了我们书香世家的君子风气!”
听润满口答应,“好!四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薛沁含羞带怯,“四表姐……”
澜意笑得爽朗,“以后还是一家人,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听润和薛沁二人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慕琛垂眸看着澜意笑,双手环抱在胸前,无奈摇了摇头。
烟花声不断,慕琛抱住澜意的肩膀,低头在她额前一吻,颇为得意道:“听润,记住了,要先跟四叔四婶说清楚,再去姑母那里提亲,不然,你可不能像我一样。”
听润十分认真地听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乖乖应声是。
澜意咬唇轻轻推了慕琛一下,慕琛将她的手握在怀里,低声说:“推吧,反正我这辈子跟你捆绑住了,你永远都推不走我。”
澜意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个体面的笑容,紧握住慕琛的手,离开此处。
…
…
澜惠牵着雯姐儿的手,走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李家奴仆紧跟其后,担心人群拥挤冲散她们母女二人。
雯姐儿第一次在京城过上元节,对京城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玩了许久还不愿回太师府。澜惠爱女心切,加之自己也怀念曾经的闺中时光,便依了雯姐儿。
百姓们围在一处看打铁花,雯姐儿隔得远,只看到火星子四溢。
雯姐儿欢呼雀跃,“母亲,好漂亮,好漂亮啊!这明明是火星子,怎么跟花一样呢!”
澜惠不禁感叹,如果她没有远嫁,该多好?
她姐儿的头,向雯姐儿解释道:“雯姐儿,这是打铁花,是心灵手巧的匠师们铸造器皿时,发现火花四溢特别漂亮,像一朵鲜花一样盛开,便有了这打铁花的民间风俗,在街头巷尾表演,引得行人驻足。”
雯姐儿在荆州出生,而打铁花这一民间风俗始于豫、晋一带,荆州那边虽有,但很少。围观匠人打铁花时,也会有被火星子烫到的风险,张老太太不允许澜惠带雯姐儿去看,所以雯姐儿压根没见过打铁花。
澜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雯姐儿只听进一半,乐呵呵道:“我知道啦,母亲,反正打铁花很漂亮,对不对?”
“是的,雯姐儿说得真对。”澜惠笑语嫣然。
打铁花热闹看够了,雯姐儿拉着澜惠去往别处。
小孩子精力旺盛,尤其体现在玩乐这一方面。
雯姐儿从东城逛到西城,仍乐此不疲,一路上蹦蹦跳跳。
澜惠浑身乏力,见到女儿的笑容,她心中的累逐渐减少,笑着陪雯姐儿接着逛。
雯姐儿左顾右盼,一直在寻找有什么新鲜玩意,最后将目光往一个商铺上面看去。
吸引她的,是一个人。
雯姐儿摇晃着澜惠胳膊,直指着那个人,说:“母亲快看,是叔叔,他也在这!”
澜惠以为雯姐儿说的是明润和听润,“雯姐儿,母亲跟你说了许多遍,家里只有舅舅,没有叔叔。”
“不对不对。”雯姐儿噘着嘴摇头,“就是叔叔,在荆州的叔叔。”
澜惠下意识回想张用坞的兄弟,他是家中独子,只有堂兄族兄,想必雯姐儿说的是张家的人吧。
正当她纳闷之时,在她的视线之内出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向她拱手见礼:“在下苏尚卿,见过李大姑娘。”
雯姐儿嬉皮笑脸,“我就说是叔叔吧,母亲还不信!”
澜惠脸颊泛红,移开眼睛。
“苏推官。”澜惠客客气气道。
苏尚卿颇为失落,“你……能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或者,一声崇文也可以。”
澜惠一向注重规矩,也做不到骗人,摇了摇头。
苏尚卿不再坚持,“我调入京城,任大理寺寺正一职。”
澜惠点点头,“恭喜苏寺正。”
“多谢。”苏尚卿再次拱手。
二人相顾无言,彼此心间心绪万千。
雯姐儿看不明白,她喜欢自己的母亲,也喜欢眼前这位叔叔,可为何他们二人相处,总是这么生分呢?
她紧握住澜惠的手不放,又走上前去,将澜惠带到苏尚卿面前,再拉着苏尚卿的手,让他与澜惠十指相握。
二人都被雯姐儿此举惊得目瞪口呆,雯姐儿颇有种大功告成的
欣慰感,说:“母亲,叔叔,不如你们成婚吧?”
第95章 你到底有几个好表哥?……
澜惠感受到苏尚卿指尖的冰凉,忙后退一步。
“雯姐儿,你如今才多大,怎么能将‘成婚’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澜惠沉声训斥雯姐儿。
雯姐儿不怕澜惠,澜惠是她的依靠,她也是澜惠的依靠,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是这个世间最亲密的人。所有人都有可能不要她,唯有澜惠不会,澜惠会坚定不移选她。
雯姐儿自认为没说错话,在她看来,苏尚卿待她极好,比张用坞待她还好。
既然他比她父亲待她还好,她父母也和离了,他为何不能当自己的父亲呢?
雯姐儿眨眨眼睛,小声嘀咕:“我又没说错。”
澜惠将雯姐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浑身上下冒着冷汗,有些许不自在。
雯姐儿是她的女儿,说错了话,她自然要替雯姐儿道歉:“真是对不住,童言无忌,雯姐儿说了冒犯你的话,我在这替她向你致歉。”
澜惠鞠躬略表歉意。
苏尚卿心中五味杂陈。
他承认,早在澜惠是张用坞的妻子时,他就喜欢上澜惠了。他出身贫寒,幼时没了母亲,后来又没了父亲,家产被黑心的亲戚夺了去,从此寄人篱下。
父母相继离世,影响到他的情绪,导致他屡试不第,亲戚见他连书都读不好,半点用处都无,便将他赶出家门。
为了谋生,他徒步来了荆州府城,想在荆州城找一份工做。
只可惜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做不了重活,没有人愿意请他做工。饿得实在走不动路,倒在了路边。
他当时头昏目眩,仅有一丝意志尚存,只在恍惚中记得,一只白净的纤纤玉手从马车车帘伸出,命随侍的奴仆救他一命。
自那日后,他时时刻刻想着念着这位女子,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他可以断定,心里住了一个她。
后来他想方设法去打听这位女子,才得知她是张家的大奶奶,张用坞的妻子。
当时的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居然觊觎别人的妻子。
但他实在深情难忘,又在某日街上看到了澜惠的回眸一笑,虽是对张用坞笑,却像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一生都无法抹去。
如若澜惠在荆州,他情愿一辈子待在荆州做一个小小推官,至少能够悄悄看她那么一眼,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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