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月白虽然迟钝,但是这回居然一瞬间就理解了楚悬的意思。
她一向内向怕生人,要是让谢珩看到她一个人来的昆仑,一个人在几十个陌生仙门的院落中找哪一个是自己住所,估计半夜醒来都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不用了,”师月白难得聪明一回,“谢谢师叔,我自己去就好。”
楚悬满意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真是孺子可教。
找到谢珩的住处并不怎么费劲,昆仑中人早就听说过谢珩有一白狮化形的弟子,见师月白白发白衣,很快就认出了她,热心地把她带到谢珩的住所前。
“不过谢珩仙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说过您也跟着一道
来,所以以清山的院落,我们还没有收拾出第二间房来,若您今晚留宿,还请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安排人来打扫。”
师月白点头称谢,看着院落门口排起的长龙,有些沉默了。
她听元清清说起过参加仙门大试的修士会提前到心仪的仙师门前拜谒,有些类似于人间读书人参加科举前,会提前备好诗文拜谒朝中大家。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多。
或许是谢珩本人实在冷着脸不易亲近,也或许是传说中他对弟子的苛刻要求太惊世骇俗,虽然这不过是大家听说了师月白在魔界所作所为后传出来的谣传,其实以清山院落门口围着的人已经算得上少了,相比起有些宗门门庭若市的院落来说。
“这位道友,你也是来拜谒谢仙君的吗?”一个背着双剑的少女拦住师月白问。
“啊,我.......差不多吧。”
“不知道谢仙君想要收徒的消息是真是假,我已经在这从上午守到了现在,看着每个进去拜谒的人几乎一会儿就出来了,算起来根本和他说不了几句话,更不用提展示剑法了。我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想收徒,只是看见我们来排了这样久的队,觉得不好意思让我们白来所以才见一面罢了。”另一个人见有新人来,也凑上来攀谈。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打听过了,刚刚进去的那个秦兄弟,基本算得上我们这届剑修中的佼佼者,若是连他也入不了谢仙君的眼,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剑修中的佼佼者,他自己封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秦兄弟.......他是我同乡,我们都见过他使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另一个穿着朴素,农家少年模样的弟子有些怯懦地说道。
“乡巴佬,别在那坐井观天了,别说以清山天岚宗,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剑修也能杀他个人仰马翻。”
师月白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这个说话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很显然,这个说话张扬的男人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刚刚揍过的那个宋D辰。她抱着双臂,打量了一下那人的剑,还真是和宋D辰的有些相似。
他话音未落,院落的门开了,一个高瘦的少年走了出来,他面上有些难掩的失落,但是总的来说依旧平和,令人心生好感。他周身涌动的灵力,确实比门口其他人高出不少,而且也算得上精纯。
心无杂念,灵力才会像这样毫无杂质。
“唐姑娘,”他冲着那双剑少女微微致意,“你进去吧,我记得你排在我后面。”
第70章 自己的性子怎么变得这样别扭,蛮横,不讲道……
“秦兄弟, 你怎么也这样快就出来了,谢仙君问你什么了吗?”
姓秦的高瘦少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他只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与我过招, 看样子谢仙君对我并不兴趣。”
他神情有些遗憾, 却并不落寞。
“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就是喜欢异想天开。”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就当是得了仙君几句指点, 也是好的。这位道友说的对,我确是井底之蛙, 能得见诸位道友一面,就已是开了眼界。”
明明确认了谢珩大概不是来收徒的, 本该高兴的师月白却有些为这些人难过了起来。她鬼使神差地拦住了即将离去的高瘦少年。
“这位道友, 莫要灰心, 你灵力精纯, 是天生的剑修。即使不在以清山, 也会有别的赏识你的人。”
少年一愣,以为师月白在安慰自己, 冲她笑了笑:“多谢道友,我知道谢仙君收徒有多严苛,他不收我,既非我之过,也当然绝非是他不惜才。我这次来也未必是非要拜入以清山门下不可, 只是我娘临死时留下一页剑谱, 她一直都想看着我用这页剑谱在仙门大试夺魁。”
师月白一愣,不知如何安慰,所幸少年并不在意,只是夸了她身后的元黎剑古朴美观,想必主人也一定是心思刚正, 剑心不改之人。
他走后不久,背着双剑的少女很快也出来了,师月白见他们一个进一个出的,干脆不横生事端,直接排在了队伍末尾。
“怎么样啊?”她的同伴问。
背着双剑的少女摇摇头,看样子不太好。她拍了拍同伴的肩,看着同伴匆忙进了院落,经过师月白身边时,她又拍了拍师月白,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师月白最后走进去的时候,注意到谢珩听见还有脚步声响起时,眉头是轻蹙了蹙的,直到看见是她,眉头才下意识地舒展开来。
虽然才两日未见,却仿佛有了如隔三秋之感。
师尊好像是又瘦了。
师月白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才多久没见,自己可真能胡乱脑补。
“你怎么找过来的,怎么不直接进来,等了多久?”
“楚师叔带我过来的,刚刚看到他们在排队,不好意思插队,下午刚来,等得不久。”
一段对话之后,两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对方的气。
谢珩抿着唇,不再说话,师月白见状更是来气。
“要么解释清楚,要么跟我回去。”
谢珩看着她,垂着眼睛不说话,直到过去了许久,师月白才听见他的声音。
“是你要和我分开各自冷静一下的,不是你不想看见我吗?”
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让师月白简直自叹不如,把本就老实不太会吵架的师月白气得说不出来话,把楚悬交代的什么要沟通,要理解对方,不要把不满积压在心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珩红了眼睛:“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师月白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谢珩一言不发留个字条就不告而别,自己还没和他算账呢,他倒是委屈上了。
“师尊委屈什么呢?不告而别的是我吗?放出消息说我要出师要收别的徒弟的是我吗?”
“我没有,我来这里是为了.......”
师月白和那些上门的剑修也攀谈过,自然知道他没有。
“你让他们都觉得你有了,你实际上有没有这么想重要吗,还是说你觉得给别人希望又拒绝掉很好玩呢,”师月白好像要把连日的委屈都倾泻出来,“师尊可不能走,这是昆仑分给你的院子,可没有我的份,还是我走吧。”
师月白本就不是说着威胁谢珩的,她知行合一,径直就往门口走。
谢珩没有出言阻拦,师月白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指望他挽留自己,直到她走到门口,才在发现门上早已提前布了法阵。
她回头去看谢珩,谢珩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换做往日,她早就心软了。
可是今天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却得了谢珩这样的对待,她也一样在气头上。什么来之前打算和谢珩道歉的想法,什么楚悬嘱咐她的要好好沟通,早就被她扔回以清山去了。
能搞这样的把戏,好好说一句话叫她留下来会怎么样呢?
她转过头不再看谢珩,丰沛的灵力从指尖传出,生生击穿了法阵。
是啊,她的灵力和修为,都早就超过谢珩了,破开法阵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她突然有些失神,从前在她面前无所不能的师尊,如今自己竟然就那样轻而易举破开了他破下的法阵。
自己长大了,变强了,像以前期待的无数次一样。
悔意后知后觉而至,但是少年人的冲动和自尊让她没能回过头去。
.........
师月白破空法阵的时候,谢珩有些错愕地愣在原地。
小白走的时候,有停留吗,有一瞬间的犹豫吗。
是啊,小白的灵力和修为,都早就超过他了。
他想要追上去,这时候却只觉得胸口恶心得厉害,扶着桌沿呕吐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但是本就没有吃东西,所以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整个人昏沉得厉害,有那么一会儿,眼前都是纯黑的。直到过去不知道多
久,眼前才恢复了清明。
过去了多久了?小白会不会已经跑远了。天已经快黑了,这样晚了,她上哪里去啊。
从魔界回来之后,就会间歇性地恶心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契的缘故,每次被小白惹生气的时候,就会难受得厉害。
真是.........小冤家。
谢珩捂着胸口,艰难地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平复之后站起身来,推开门去。
想了一下,他又回到屋里,拿了把伞。
昆仑地势高,位置比以清山还要靠北些,夜里气温骤降,时常是会下雪的。
师月白脾气一闹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拿把伞,下雪了怎么办呢。
昆仑这样冷,晚上又要下雪,着凉生病了,心疼的还是谢珩自己,简直就是小讨债鬼。
谢珩怕她跑下昆仑,先跑去问了住宿区轮值的修士,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白发白衣,长相明艳的少女,修士回答说见她进去了,没有见她出来。
“那是谢仙君的弟子吧,她问了我您的住所,你们没能碰上吗?”
那修士似乎误以为是师月白迷了路没能顺利找到谢珩,甚至因此有些愧疚,谢珩连忙解释说已经见了面,只是二人闹了些别扭她生气跑出去了。
“师徒嘛,哪有隔夜仇,何况小师仙君那么关心你。仙君找到她说两句好话,肯定很快就不生气了。”
谢珩苦笑了一下和那修士到了谢,知道小白没跑出昆仑后,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也是他自己的错,好不容易见了小白,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却偏偏还要拿伤人的话去刺她。
他在想什么呢,想要小白哄自己吗。
自己的性子怎么变得这样别扭,蛮横,不讲道理,连自己也意识到了有多令人生厌。
是因为血契,还是自己在面对在意的人面前时本来就是这样令人讨厌的。
谢珩从没有喜欢过其他人,给不出答案。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昆仑开始下起了雪,他打开伞,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自己都觉得生厌,觉得烦的性格,小白会不会.......也讨厌呢。
第71章 我拿你怎么办好呢,师尊? 她抱着谢珩……
“小白?”楚悬有些惊讶, “刚刚是来过我这里,我好说歹说把人给劝走了。”
“劝走?”谢珩愣了愣,“去哪里了?”
“去找你了呗, 还能去哪里。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啊, 我给你们劝劝倒是没什么, 但我也不是成天什么也不干, 就想着给你们当和事佬的吧。在我这里都挺讲道理的,不能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吧, 那我讲再多道理有什么用。”
“但是感觉师尊乐在其中的。”洛禺在一旁插言。
“像那什么保镖。”元清清补充。
“哪什么保镖?”楚悬听得一头雾水,谢珩一样疑惑地看着元清清。
“没什么。”洛禺和元清清一道异口同声地说。
“就是感觉师尊特别专业, 对人性剖析得特别深刻。”洛禺吹捧道。
楚悬显然非常受用, 但是表面上还要装出不胜其扰的样子, 和两个徒弟摆摆手:“滚滚滚, 回去睡觉去。”
“你也赶紧回去吧, ”他转头看向谢珩,一本正经地赶客, “这么晚还来叨扰师弟也太不像话了,下次来我就要收你灵石当咨询费了。”
谢珩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听到小白回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很雀跃欢喜的,可是又不敢过高地期待, 怕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看见空无一人, 又是空欢喜一场。
谢珩不知道自己这少女怀春一般的心思是哪里来的,他磨蹭着和楚悬道了别,缓缓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既期待见到小白,又害怕推门时不见她的身影。
好在还没有推开门时就有了答案,小白站在院子门口, 因为冷的缘故,在原地搓手取暖。
能轻而易举破开法阵出去的人,如今院前连门锁也没有,她却规规矩矩地等在门口。
谢珩的心几乎一下子就化了。
他快步小跑过去,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推开门带她进了屋。
“楚师叔说他那里没有空床,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别的地方去。”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谢珩的眼睛。
从来不说谎的人,说谎的样子实在是太拙劣了,谢珩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他把师月白的手拢在怀里,她应该真的冻着了。
“楚悬教你这么说的。”
是肯定句,谢珩根本没有问她。
“师尊手也好凉。”
“我这里也没有第二张床了,昆仑负责的人应该已经休息了,”谢珩答非所问,“怎么办?”
“我打地铺就行。”师月白赶紧说。
谢珩低着头,似乎并不开心。他走出房间去隔壁拿了被褥进来,铺被褥时却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灰好重......”他似乎有些被呛出了眼泪,师月白连忙给他递上帕子。
师月白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她太不娇气还是师尊太娇气,其实她并没有感觉到灰有多重,放在柜子里的被褥有些灰尘也是难免的,抖一抖不就好了,连她都知道的道理。
可是谢珩确实被呛出了眼泪,又不像是演的。
师月白有些疑惑,最后还是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就算退一万步说,师尊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谢珩又重新抱起来那床被褥:“我拿回隔壁房间去,这个不能睡。”
师月白其实很想说她并不在意,但是看着谢珩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伸手接过谢珩手里的被褥:“还是我去换一床吧,师尊不是觉得呛吗?”
“嗯,”谢珩任由她接过自己手中的被褥,“你长大了,变能干了好多。”
师月白当时只是笑了笑,直到她洗漱完回到房间时,才想起谢珩说你长大了时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失落的。
师尊大概还是在气她之前破开法阵夺门而出的事吧,大概心里还有气,又舍不得她怕她又走,就把气憋在心里了。
师尊也真是的,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别扭,除了自己,谁还愿意这样纵着他。师月白气呼呼地想。
“不是说去换一床了吗,没有了吗?”谢珩明知故问。
“嗯,没有了。”师月白回答。其实两人都知道柜子里还有一床,只是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睡吧。”
两个人躺在床上,肩膀对着肩膀,仿佛中间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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