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过小鱼儿。
“不识抬举,想搞她?”他目光森然,把这句话问出来。
高个子腿一软,跪下来了,“哥,我,我就是看她好看,想要个电话。她没给,我们几个就围在这里不让她过去。然后她就、就转身回去了。大哥,我,我说要搞她,就是想玩玩,我、我没杀人。”
“我知道你没杀人。”王也觉得他在说废话。头真的越来越痛了。他忍着痛蹲下身,与他平视,自认态度还算平和,“你没这胆子。我是想问你,你最后看到她往哪儿去了?”
“厕、厕所。”高个子抖着手指向卫生间的方向,痛哭流涕的,“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就只是想玩玩。我不是故意堵她的。她要是出了啥事,可不关我事啊,可……”
真的好吵。王也一个手刀给他劈下去,让他闭嘴。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揉着太阳穴示意经理把人带下去。
小鱼儿不会无故消失。
小树也不会无故感受不到她。
不可能是羽化。
绝不可能是。
他往卫生间走去,见两个女侍者很有眼力劲的去挨个推门了,便静静站在门外等。
他、洪敬安,和鱼儿都是共生关系。就算鱼儿羽化对他们没影响,但他们也该有感觉才对。
他没有感应到。绝不可能是。
小天有些怕这样的他,在他身后悄声问金元元,“金姐,这……”
金元元觑他,“别说话。”现在这状态的王也,她也怕。
两个女侍者出来了,对他和经理摇头,说里面都是空的。经理表示知道了,有些紧张的询问他:“客人,你看要先报警吗?”
“不!不能报……”小树现在有些理智了,用衣袖把眼泪鼻涕一把擦掉,急忙阻止。但至于理由……见经理为难,他赶紧慌乱的错开。
王也很明显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在这时候注视着男厕的方向叫他的名字。
他知道意思,咬牙回:“没有。”
他之前,不信邪,连女厕都挨个进去看过。但没有,就是没有。这里,他找了一遍了,就是没有。
不,也许是他太慌乱了也不一定。你看,他都找了一遍了,居然都没有发现王也在这里。也许就是他太慌乱了。想到这里,他改了主意,赶紧跑进去挨个去推厕所门。
一、二、三、四都空着。五,推不开。
他看到了希望,赶紧去敲门,“你好?”
无人应答。
他再敲一边,难得礼貌乖顺,“你好?请问你可以说话吗?没办法说话的话,可以敲门应答下吗?”
无人应答。
见此,王也大步走进去,代替他敲了第三下,“您好?”
依旧无人应答。
他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在缓了一口气后才问小树:“之前有进来挨个敲吗?”可能是因为刚才脑袋胀痛令他不舒服,现在,他说话声音都有点哑了。
“有。”小树意识到了什么,也有点哑了,“之前,这里,都空着。”
那好。他点头。“受累,挡着下。”
“好。”小树明白他的意思,老实退到门口,替他挡下大部分的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了门上。门栓哐当一声,掉落。门板倾斜,露出里面一角。是一只鞋面。女鞋鞋面。
他认得这双雪地靴。这是他妈买的,里面有厚厚的绒毛。
纯净的炁扑面而来,刹那,他感觉脚下这个世界终于与现实接上正轨了。
周归余,小鱼儿,你可真是……
他仰天,重重叹出口气。
小树同学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边用衣袖擦掉泪水,一边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但越说,反而越想哭。
鬼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玩啥消失!
“鱼儿……”王也把门板推到一侧,见她坐在马桶上靠在墙上睡着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才大半个月没见,头发又长了。
挥手让炁散去,见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犹疑下,选择把她抱起来。太轻了。像羽毛一样。怪不得他妈总说她可怜。
无端的,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又回到他身体里了。他长长叹出口气,为这一出。
算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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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啦。
第93章 大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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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雪了。鹅毛大雪纷纷落,将世界裹成银装。
王也坐在后座,靠窗看着外面的形形色色,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久到杜哥都有点看下去了,趁着等红灯时问他:“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他回过神来,见周归余还好好睡在他腿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不由替她把耳边的乱发别去了耳后,把盖在她身上的外套给她往上拉了拉。
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雪了。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会是个好年吧?
小鱼儿……
他垂眸注视着她。唉,睡得真好。
杜哥觉得他有心事,寻思着问:“和你妈打过电话了吗?这大晚上的,突然带回去,房间收拾好了吗?”
“说了。一给你打完电话,就和我妈说了。”他想,今儿周六,也不用向学校请假。明儿她还可以在家里吃顿饭再走。
“那就好。我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杜哥有些不放心,“别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还好……”他沉默了下来。这件事……不好说。或许连赵董那边都不能透露。洪敬安……
算了。也许他比他更有准备。
到家后,杜哥下车来给他开门,他把周归余抱出来。
他老妈早就等着客厅了,一见他进来,就迎了上来。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见周归余被他抱着,没半分要醒的迹象,便止住了话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去客房。
“这是怎么了?累了?睡得这么沉?”她把被子掀开,在他把周归余放去床上后,小声问。
“累了。”王也觉得,可以当她是累了。见她在床上睡得安稳,他弯身给她脱去外套和鞋袜,又把她里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才给她盖上被子。
今天这事……
手机铃响,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赶忙把音量调小,一边示意他妈和他一起出去,一边按下接听键,“喂?小天。”
“哥,我到家了。人我没送回去,在我家呢。”电话里,小天纠结道:“他家就他一个,我不太放心,就让他先来我这儿住着。等他周天返校,我再送他。”
小树同学全名朝小树,爹妈虽然是开餐馆的,不算有钱,但架不住几个舅舅给力,在北京挣下了一片产业,让他有了挥霍的资本。小天是碍于与朝家是合作伙伴的情面,才主动提出送小树回家的,没想到他实际这么惨。
王也表示知道了,问他:“他没闹腾吧?”
“没啊,挺乖的。”他吐槽,“要不是亲眼见过他那张牙舞爪样儿,我还真不信是同一个人。哥你就放心吧,我保管给你看得好好的。”
“嗯……”他点头,正想着要挂电话了,忽又听到小天在问:“哥,你抱回去的那姑娘是谁啊?我和元元姐他们合计了下,都没见过啊。”
“哦,一个小朋友。姓周。会在我们家住……”他原本想说会住上几年,但一想到今天这事儿,心里沉了沉,改成了,“住一段时间。”
外面的雪,可真大。
挂掉电话,见老妈还没离开,正担心的看向他,他勉强提起几分精神道:“妈,我没事儿。”
.
“安,你看,下雪了。”
旧金山的夜,更深露浓,院里的西洋灯昏黄黄,照得人影晃晃。男人站在廊檐下看雪落,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他的衬衫上溅了血渍,看起来就像是后花园里斑驳的梅。
蜡梅,在冬天盛开,有一股淡雅的幽香。但他身上没有。他一个人站在廊下,除了寂寥,身上就只有血腥味。
她从屋里拿着大衣出来,想把衣服搭去他肩上。但他太高了,在她要把脚踮起来时,见他忽然低下头、弯下身来,她又把脚放回去了,改为示意他伸手,沉默给他穿上外套。
“不冷吗?”她认真给他扣上扣子。
“那你冷吗?”见她也只穿了件短衫,他问。
“我感觉不到冷。”她如实答他。现在,哪怕是忽然受到温度刺激,她的身体也能很快调节过来。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说你是天才,还真是。连我都比不上了……”他感慨,“为什么、想给我加衣服呢?”
“你不能死。”那是个,一场感冒就能引发肺结核的年代。
“安啊……”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疑惑抬起头来,眼神问他为什么又摸她头,笑了,“你啊……”
他注视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轻轻抚过她脸颊,轻轻叹息,“新年快乐。”[①]
安,你看,下雪了……
耳边响起他的呢喃,周归余醒了。
.
王也醒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了洪世全,他用一把手术刀和一把狙击步枪连续狙杀了六个人。他、回到那个家里,在廊下看雪,小鱼儿……
他伸出手,怔怔然的看了又看。
那双眼睛,天空般的颜色,那么澄澈。
呆坐在床上理了半天思绪,他下床去洗漱。最近,太多事了。有些理不清。不知不觉间,洗手盆里已经灌满了水,他见状,急忙关掉。
“你是可以羽化成仙的人,把想做的都做了之后,若再无念想,该走就走吧。”
把头闷进水里,憋住呼吸,他想起了这句话。
“我知道道长你想要给我什么……但不需要了,道长。”
在漫长的轮回里,没有人知道开端和终结存在于何处,或许这里面有一些更接近于时间本质的东西。
无所谓生死。
把肺部的氧气压榨到极致,他抬起头来大口呼吸着。
外面雪压枝头,白茫茫的一片。他抹掉脸上的水,扎好头发,去练功房里打拳。
.
手机上有Kris的短信,问她是不是短暂消失过。他说,他昨晚心神不宁,心悸了一段时间。
[是。]周归余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的回:[我在王也这里。]
手指,不太灵活,有些许僵硬。也许该长大一点了。越接近最佳状态,她的适应力才越好。
回完消息,她下床活动身体,等彻底适应了,才开门出去。
现在才六点多,阿姨们都还没起床干活,走廊上静悄悄的。落地窗外有灰色的天,白色的雪,红色的梅,是一个寂寥的世界——在这个寂寥的世界里,生命无声绽放,生生不息。
在窗前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踱步离开,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
发呆,会让她进入冥想中,进一步增进修为。总得做点什么,才好打发掉时间。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推开了练功房的门——彼时,王也才收了势,正拿毛巾擦汗,一听见声音就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她有些后知后觉,“我刚才、听到这里面有声音。”
“哦……”他也有些愣,“鱼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点左右。”她走进来,顺手把门掩上,“睡太久了,一睁开眼就睡不着了。道长你今天也起来得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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