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舒倏然回头,正对上宁言熙带笑面容。
心脏猛然一紧,砰砰乱跳几下后,又恢复了平静。
“谈一谈吧。”
她看着他,张了张唇,无声的说了句。
见状,宁言熙的笑容凝滞了一秒,似乎在确定她说的是什么,等明白过来后,他朝大厅外的小花园偏了偏头,示意自己出去等她。
和他的沟通比预想的还顺利,季月舒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定。
又陪盛西庭走了一圈后,她终于找到机会,悄声附在盛西庭耳边,笑着和他说,“我出去透透气,你先忙。”
盛西庭手掌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细长指尖,也学她的样子,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走远,我等下来找你。”
季月舒笑着点头,走出老远,都能听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打趣二少爷深情好男人的捉狭笑声。
站在人群边缘,季月舒静静回头,轻易就能找到人群中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对她的视线很敏感,很快察觉到她的注视,在和那群老狐狸你来我往的间隙,抬起头朝她懒洋洋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像一把火,点燃了季月舒所有的勇气,她毅然转身,朝刚才宁言熙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管宁言熙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做到,她都会尽力满足他,取得他的谅解。
她想和十五岁就爱上的少年在一起,为此,她愿意付出努力,扫平一切障碍。
-
满怀勇气追出去的季月舒,差点在长长的回廊里迷路。
盛家的房子太大了,所有人都集中在热闹喧哗的大厅,余下的地方便显得格外寂静。
走廊里铺着华丽的手工地毯,踏上去安静无声,明明眼前只有一条路,季月舒绕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去小花园的出口。
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身后的门无声打开,倚着门框站立的瘦高身影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后,毫无征兆的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了身后房间。
季月舒发出一身短促的惊叫,又很快被人捂住,只能从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呜声。
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捂住她口鼻的男人,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月舒,”就在季月舒以为他捂死自己的时候,宁言熙突然开口说话了,“你说,没有心的女人,缺氧,会不是死掉?”
他的语气平静,季月舒却毛骨悚然,她用力挣脱他手臂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紧贴门板,警惕的盯着他,整个人像一直紧绷的小兽,不敢轻举妄动。
“宁言熙,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宁言熙闻言,上前一步,将她所有退路堵死,垂头看着她的眼神冷淡而疯狂,“月舒,或许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他的神情明显不对,季月舒心脏突突乱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柔了声音,试图和他沟通
“言熙,大家相识一场,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我已经做出了补偿,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但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往前走,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可以吗?”
“补偿?”宁言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抬手,指尖夹着一张银行卡,“是指的偷偷给我的卡里打钱?”
“月舒,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吗?”
面对他的质问,季月舒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转到了他的卡上,希望能稍稍弥补一些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让他好过一些。
但现在...
对上他嘲讽眼神,季月舒有种无计可施的困顿感。
“那你,想要怎样呢?”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平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要我做些什么,你才肯放下过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句话,将宁言熙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所有愤怒全都击的粉碎。
他站立不稳般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嘴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放下过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季月舒也知道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实在太过伤人,但感情实在没办法勉强,她努力过了,可是实在做不到。
自己的心,是骗不了的。
于是她闭上眼,咬牙点了点头。
宁言熙惨笑出声。
“月舒,你知不知道,”宁言熙慢慢找了台沙发,缓缓的坐了下来,却不看季月舒,只盯着地毯式繁复的花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如果我是真正的盛家大少爷,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
如果我是真正的盛家大少爷,你在季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来找我?
如果我是真正的盛家大少爷,那现在能将你留在身边的,会不会就是我了?
如果我是真正的盛家大少爷,你还会轻易的放弃我,转投他人怀抱吗?
这些如果,在他抬头看进她含泪双眼时,通通变成了泡沫,飘荡着破碎。
因为,那双潋滟双眼里,有愧疚,有痛苦,有悔恨,唯独没有爱。
她不爱他。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点。
在伦敦的时候,他想用长久的陪伴让她习惯他在身边,回国之后,他也曾想过要不要用金钱权势将她强留身旁。
知道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盛西庭后,他有一种对荒诞命运的极大愤怒。
为什么和凭什么,这两个问题时常折磨着他,让他整夜整夜的失眠。
但今天,面对她带着泪的眼眸,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嫉妒。
对盛西庭的嫉妒。
他对自己本该愧疚一生的人,生了嫉妒之心。
他是个不被爱的人。
何其可笑,何其丑陋。
季月舒不知道他垂着头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被他突然爆发的猛烈情绪所震撼,好一会儿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真的回答起他的问题,“宁言熙,不是这样的。”
“我对盛西庭,和他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的。
不管盛西庭是什么身份,你都爱他。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爱我。
宁言熙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无力的闭上眼,却不再看她,“季月舒,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宁言熙,”季月舒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把话说完,“不管怎样,过去几年谢谢你的陪伴,未来,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牵绊过去,好吗?”
坐在沙发上的人摆了摆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季月舒开门前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
打开门,却看到站在门外的盛西庭。
看到她犹自带泪的眼角,高大挺拔的男人勾了勾唇角,语气平静的问
“小公主,你和他,在屋里聊了些什么?”
第20章 他在等她坦白。
季月舒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吓来形容,简直称得上是惊悚了。
有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身体所有感知,只有金属门把手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她还尚在人间。
她死死握着门把手,纤细的长指用力到指尖泛白,门扉细微的晃动都让她觉得眩晕。
但对上他比金属更冰冷的审慎目光,她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不!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他察觉!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重归于好,但季月舒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彼此无奈之下的妥协。
不甘心放手,又不想再继续相互折磨,于是默契的选择放下过去,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但现在的平静是如此的岌岌可危,甚至容不下一丝丝猜疑。
如果让盛西庭起了疑心,那么现在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之前那些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这个瞬间变得明晰,季月舒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下心神,仰头朝他笑了笑,“...出来的时候迷路了,正好遇见你哥...”
说完,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异样。
但她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有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喜欢搓衣角。
这还是盛西庭偶然发现的。
那个时候觉得她这样傻的可爱,但当看见她面对自己,却面色苍白的搓着衣角,滋味却不是那么好受。
不过好在几年商场沉浮,盛西庭的养气功夫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他的眼神在她失却血色的双唇上停留半秒后,很自然的朝她伸出手,缓缓笑了起来,语气沉稳听不出半分异常,“傻姑娘,迷路了就站在原地,等我来找你就行了。”
将她半拥进怀中后,他的手臂紧了紧,不动声色的看了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宁言熙一眼,客气道谢,“麻烦大哥帮我照顾月舒了。”
一直垂头坐着的宁言熙抬头看向门外。
站在门边高大挺拔的男人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将怀中高挑纤细的女人完整搂住,骨骼分明的麦色手掌亲昵的搭在她雪白脸颊边,将她精致五官遮的严严实实,不给人丝毫窥视的机会。
看起来真是刺眼极了。
他勾了勾唇角,却笑不出来。
心底破坏一切的欲望唆使着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好欣赏盛西庭崩裂的表情,但对季月舒复杂的感情却像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盘根错节的将破坏欲隔绝。
想打她恳求他的样子,他就不忍心。
哪怕她是为了和别人在一起而求他放手。
宁言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站了起来,慢慢朝外走去,在即将和盛西庭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句,“不用谢,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不再看两人登对的背影,独自踏上离去的长廊。
怀里抱着亲密相依的恋人,盛西庭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在等。
等季月舒坦白。
现在的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能猜出来那两人之间有他不知道的故事了。
但他还是想听季月舒亲口跟他说。
无论她说什么,只要她开口,他都会相信的。
他想。
但季月舒却保持着缄默。
哪怕宁言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但他留下的阴影依旧让季月舒心有余悸。
天知道刚刚她有多害怕他告诉盛西庭真相!
但这次宁言熙依旧像过去无数次出现在她身边,就为了替她解围一样,选择了帮助她。
她不得不依靠他的善良,但又注定无法回报他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季月舒愧疚又难堪。
她不习惯欠别人的,物质也好,感情也好,总是习惯加倍的偿还,但唯独宁言熙,她欠他的不仅没还清,反而好像越来越多。
心底翻腾的复杂情绪让季月舒痛苦。
好在盛西庭似乎没有察觉...
想到这一点,季月舒明显的松了口气,她从盛西庭怀中抬起头,朝他笑的很甜,“西庭,我们回去吧?阿姨刚刚说...想见见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呢。”
盛西庭心底一沉,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低头,深黑的眼眸垂下,定定的落在她被笑容化开的清冷眉眼上,直到她快要维持不住唇角弧度的时候,才缓缓的勾了勾唇角。
“走吧。”
他转身率先往回迈步,这一次,他放开了她的手。
-
和夏芳瑛的见面实在是乏善可陈、如坐针毡。
倒不是说夏芳瑛的言谈多么无趣,恰恰相反,做了几十年豪门贵妇的女人,养尊处优之下,自然可以有无数的高雅爱好打发时间。
加上盛家的慈善基金会也是由她打理,这些年也做的有声有色,她并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全职太太。
因为这是盛家近些年难得的举办宴会,夏芳瑛也特意打扮过,精致淡雅的妆容,得体合宜的服装,昂贵庄重的珠宝,将她装点的容光焕发。
被太太团簇拥在中间,连眉眼间的哀愁都淡了几分。
但她实在太瘦了。
满绿的帝王绿手镯戴在苍白手腕上,只要稍稍一抬手,就会滑落到臂弯,空空荡荡的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季月舒远远看着她,觉得她像一棵日渐枯萎的树,几乎看不到什么生命力。
不过当看到她来了,夏芳瑛倒是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季月舒被叫到了她身边。
现在被太太团们众星捧月的,变成了两个女人。
谢过一片夸赞她漂亮得体大方的奉承后,季月舒安稳的坐了下来,夏芳瑛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点头,“西庭眼光很不错。”
这话让季月舒不知道怎么接,只能淑女微笑。
不过太太团们也不会让夏芳瑛的话落地,又是好一阵花式夸夸,她满意了,才继续下一句。
“月舒,是叫月舒吧?喜欢家里吗?以后有机会的话,多劝西庭回家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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