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炼化我们?他要炼活人?”程岁晏朝着窗口骂道,“妖道,你疯了?你要炼活人?!”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徐国师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实不相瞒,本座已经炼化了九十六个修士,只差四个,我的魂塔就功德圆满了!
从你们在京城现身,我就已经在思考怎么引你们走入这个丹炉了。嗯——”他陶醉地叹息了一声,“能成为我魂塔的一部分,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云轻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是个天魂道的邪修。”
天魂道的主要功法就是炼化他人魂魄修建魂塔,初期炼化普通人,修为提升之后,便需要炼化修士了。随着魂塔越来越强大,就需要炼化修为更高的修士。
这徐国师的魂塔目前来看似乎有些荤素不忌,什么都吃,说明他的魂塔不怎么样。
这也说明,徐国师本人修为一般。
所以,修为一般的徐国师,不太可能布下那么厉害的禁制。
云轻与江白榆对视一眼,双方都想到了这一层。
程岁晏朝着窗外骂道:“你这个疯子,若是圣上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你!”
“我修炼魂塔,也是为了更好地为圣上炼长生不老丹,圣上一定不会怪我的。不过是死一个丞相之子,你莫要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猖狂地说道,说完又忽然“诶”了一声说:
“我已炼化了九十六个修士,如今只差四个,你们却有五个人,啧啧啧,本座决定大发善心,留一人性命。唉,我总是心太软。”
牢房里五人面面相觑,浮雪忍不住说道:“这国师怎么癫癫的,是不是炼邪功把脑子炼坏了?”
铁窗外忽然扔进来一个东西。
程岁晏离得最近,一把接住,展开一看,是一条由青玉片串联编织的袋子,拿在手里凉丝丝的。
外头传来徐国师的声音:“这件避火玉衣,只能一个人使用,你们自己决定谁活谁死。”
江白榆说道:“徐国师,你的真正目的是想看我们为了一件避火罩自相残杀对吗?
如果我没猜错,此事是有齐光子在背后主使吧?他自己和朋友闹崩了,就见不得别人交朋友。”
“啧啧啧,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很期待最后走出来的是哪一个。孩儿们,给我封炉,把火点起来!”
小小的窗口被遮住,天空与星星消失不见。
整个牢房四周都传来涂抹六一泥的窸窣的响动,等封完泥,丹炉就烧起来了,届时他们会被活活烤死。
程岁晏用力跺了跺脚,脚下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他说道:“下面是空的,应该是烧火的地方。”
云轻从腕上褪下整齐一家人,念动咒语。
然而整齐一家人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时候,她终于脸色大变,说道:“牢房上的禁制不仅能限制人的行动,还会限制法宝。”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纷纷掏出法宝试验,每一件法宝都没动静。
绝望涌上心头。
浮雪说道:“完了玩了,我们出不去了,要集体变成烤肉了!啊,我还不想死啊,更不想变烤肉,更更更加不想被一个疯癫的邪修弄成烤肉!”
——
金色的笼子里,乐尘子一脸愠怒。
这好像是他被关进笼子后,第一次这样生气。
“所以,你只是为了证明他们的友谊不牢靠,就要把几个孩子烧死?你贱不贱啊?”
齐光子说道:“每个人都会死的,能死于我手,也不虚此生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不好奇么,他们会怎么选择?”
乐尘子说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齐光子沉默不语。
乐尘子:“如果他们谁都没选那个避火玉衣,你能不能给人孩子留个完整的魂魄?这辈子倒霉撞上你,让人家好好投胎去吧。”
“我说过,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哼,那你就等我徒弟把你打个灰飞烟灭吧,她一定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哈?”活了一千多年,齐光子也是见过不少能吹牛的,这是第一次被对方吹得失语。
——
云轻试着催动失明阵,并没能阻止那些稻草人,它们毕竟不是活人,那个疯疯癫癫的徐国师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有没有中招。
程岁晏把手里的避火玉衣递给浮雪,安慰道:“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浮雪接过避火玉衣,展开看了看,捧到云轻面前,“师姐,给你。”
云轻朝浮雪摆了摆手,不发一言。
浮雪想着,这普通的火估计也烤不死师姐,给她确实浪费,于是她把避火玉衣拿给辞鲤,说道:“小猫,你要好好活下去,等出去给我报仇。”
辞鲤接过避火罩,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忽然问她:“你师父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浮雪?”
浮雪被问得一愣,“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
“他有没有说过?”
“没有,”浮雪摇了摇头,“不过这也不难猜吧。肯定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梨花恰好开了,白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就像雪花浮着,这很难理解吗?”
辞鲤嗤了一声,说:“笨蛋。”
她一脸莫名其妙,“喂。”骂人也要有个理由吧?这猫疯了。
辞鲤把避火罩丢还给她。
浮雪又把避火罩还给程岁晏,程岁晏又给了江白榆,江白榆摆摆手没接。
程岁晏最后把避火罩往地上一扔,“算了,要死一起死,用朋友的命换来的求生机会,没意思。”
云轻拿出铜博茕,在空中抛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
她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铜博茕,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吗。”
江白榆见状,轻声问道:“云轻,可是发现了什么?”
云轻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浮雪想了想说道:“除了那个徐国师疯疯癫癫的,别的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不过……”她疑惑地挠了挠头,“我感觉这几天过得挺快的,我一直在吃吃吃。”
江白榆说道:“我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程岁晏:“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这样。”
辞鲤点了点头,“我也是。”
“你们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她伸出手,把手心里的铜博茕展示给大家,“我们在梦里。”
第122章 天衍化相功 “游戏结束。”
四人俱是一愣。
辞鲤问道:“你怎么确定我们在梦里?单凭时间过得很快么, 会不会太武断?”
“不是,”云轻将手里的铜博茕向上托了托,“凭它。”
她之前卜算过那么多次师父的方位, 始终是空白的,而现在, 在这间密闭的牢房里,竟然算出了一个结果。
师父在他们的东北方。
浮雪听她解释完, 挠了挠头, “我们有了师父的方位自然是好事,可是这怎么就说明是在做梦呢?”
江白榆说道:“云轻说过, 乐尘子前辈曾被齐光子拉入梦中。
之前卦象一直显示他的方位空白, 我想正是因为他处在齐光子的梦中,那是不同于现实的另一片空间。
而如今他有了方位,就说明我们走进了和他一样的空间。所以,我们应该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齐光子拉入了梦里。”
云轻点头道:“白榆说的没错。当然, 还有一个可能是师父突然被齐光子放回到现实, 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再加上我们几人都觉得时间变快了, 我想, 应该还是我们走进了梦里。”
程岁晏一脸不可思议,“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梦里我爹娘和现实里一模一样,还有若水她们, 还有安平公主,一样的不可理喻。”
“我想,他们也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遇到的所有人,和我们一样进入了梦里。这是一个群体的、盛大的梦境。”
“你说什么?!”
云轻轻声叹息, “这就是蝶梦道,这就是仙人级别的蝶梦道。”
浮雪听呆了,“师姐,那我们怎么办?怎么样才能从这个梦里醒来?”
“能破开梦境是最好的。”
“怎么破开?”
“我不知道。”云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会不会等我们烤熟了就能醒了?”
江白榆摇头说道:“乐尘子前辈在现实中的方位空白,就说明他的真我寄存在梦里。这也符合蝶梦道把现实与梦境互相替换的道意。
所以,真实的我们其实在梦里,而现实里的那几个人算是幻梦。假如我们在梦境中死去,那就意味着真我的死去,也即彻底地死去。”
几人都沉默了。
外面窸窣的声音消失了,想必是稻草人已经封好了六一泥。
牢房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呼吸声。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浮雪看着手中的蜡烛发愣,蜡烛的火苗被呼吸扫到,一晃一晃的。
蜡油像泪水一样满溢然后流下来,流到她手指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然后她就哭了。
“到底是不能见师父最后一面了,呜呜。”她擦了擦眼泪。
程岁晏见她哭,便也红了眼眶,自言自语道:
“我都没有好好地和爹娘告个别。他们年纪那么大了,一定会很受打击。我族中有几个堂兄弟都很不错,希望能过继一两个到我家,替我承欢膝下。”
牢房内在缓慢升温,众人都知道,底下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寒冷的牢房渐渐变得温暖,没有人觉得舒适,只觉得压抑,心头像堵着沉甸甸的石头,呼吸都好像越来越困难了。
程岁晏往墙边的小床上一坐,说道:“反正都要死了,那就聊会儿天吧。你们现在不坐,等下也要坐。”
浮雪问道:“为什么?”
“一直这样烧下去,地面肯定会烫脚。”
“说的是哦。”
四个人整齐地坐在床上,辞鲤化作小猫趴在床边,被浮雪一把抱住。它身上热乎乎的,毛发很柔软,脑袋小小的,一
个手掌就能包住头颅。
浮雪:“聊什么呢?”
程岁晏:“不知道,就聊聊小时候吧。我们好像还没有这么平静地坐下聊天呢。”
“好啊,”浮雪摸着辞鲤的小脑瓜,问道,“小猫,我好奇很久了,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不饱啊?能不能让我在临死前知道答案?”
辞鲤耳朵上的毛被触碰到,不舒服地抖了抖,它说:“是又怎样。”
“你不会是流浪猫吧?”
“是又怎样。”
“那你肯定吃过老鼠。”
“是又怎样!”可能也是考虑到自己反正要死了,它讲话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霸气。
辞鲤已经准备接受他们的嘲笑了,但是没有听到。
浮雪忧伤地叹了口气说:“我要是遇到这么可爱的小猫,我早抓回家养了,是你运气不好,遇到的那些人都没眼光。”
辞鲤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肉麻兮兮的。”
浮雪笑了一下,“这大概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后来他们又聊起程岁晏的童年,那真是精彩极了,约莫就是一本讲述人间富贵的书,浮雪听得直呼“我真没见过世面”。
牢房里越来越暖和,大约到了春末夏初的感受,浮雪说着说着话,忽然一拍脑门,从百宝袋里掏啊掏。
程岁晏好奇地看着她,发现她掏出一把胡椒。
“你这是干嘛,胡椒能避火吗?”
“不是,我这不是想着就算当烤肉也要当一块香香的烤肉吗。”
“……”是他没见过世面。
浮雪客气地问道:“你要不要来点?”
程岁晏干笑着摆手,“不、不必了,我就做一块原味儿的吧……”
辞鲤骂道:“俩神经病。”
浮雪握着胡椒,刚要往身上撒,又停住,自言自语道:“等快熟的时候再撒吧。”
这时,一直在沉思的云轻忽然问江白榆:“白榆,你对蝶梦道了解多少?”
江白榆仔细地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相关典籍。大道何止三千,许多道法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被人遗忘,于典籍中也只留下只言片语。
“典籍上说,蝶梦道极难修炼,因为修道者很容易陷入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的境地,进而走火入魔。从有道以来,以蝶梦道飞升成仙的,记载在册的仅有齐光子一人。
蝶梦道的每一次悟道都伴随着一次沉睡,悟道的层次越高,沉睡的时间越久。’似真非真,似梦非梦’是它道意的核心。
死在蝶梦道下的人犹如在梦里一般,通常毫发无伤但就是死了,死时表情或是满脸惊恐或是面带微笑,也仿佛做了不同的梦。书上说,这种道法极为飘逸。”
“极为飘逸?飘逸?”云轻喃喃说道,“为什么说蝶梦道飘逸呢?因为它能将人拉入梦里吗?还是说,因为它能随时把现实与梦境互相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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