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临组建的数学竞赛也在进行中,他很忙,忙到十二点,她才能看到他的房间开灯。
宋岭乐从他们那边回来,梁司聿才回家,抱怨零食柜的泡面没了也不补,厨房空荡荡。宋岭乐回家转述,苗锦郁开火,让她给人送过去。
宋岭乐也希望两人关系缓和,乖乖给他送去房间。梁司聿刚洗完澡,看到热腾腾的面,心头似乎有一块凹陷进去。
宋岭乐横躺他的床,梁司聿踢她脚,嫌弃让人起来。宋岭乐翻他的漫画书,懒洋洋让人赶紧吃,她要回去交差。
梁司聿想说什么,宋岭乐抢先:“别嘴硬说不吃,不饿。见好就收,梁司聿,不是谁都能忍受你的坏脾气。”
梁司聿拉来椅子坐下,抬眼看窗外,人不在。肚子不合时宜叫几声,他不扭捏,拿起筷子。
话开了口子,宋岭乐忍不住,坐着身子,“这事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你怪她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自责。”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自责。
梁司聿顿了顿,垂眸掩盖情绪。
那天晚上,苗锦郁说她再早点,晚点,或者不去,就不会撞到,没有人希望被别人看到脆弱面。在没有极度信任下,被人强行看到背阳面,要么拉近关系,要么反感,排斥,不适应。
苗锦郁得到了答案,就像她讨厌在别人面前落泪,一个意思。
梁司聿闷声:“没怪她。”
“那你扭捏什么,你的行为在伤害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苗锦郁很敏感,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梁司聿当然知道,宋岭乐说:“人家知道你没吃晚饭,给你做宵夜。哥,不要把刺对准爱你的人。”
梁司聿避重就轻,“什么叫爱我,纯洁友谊经你的嘴,诡异。”
“朋友不是爱你的人?我不爱你吗,程久桉不爱你?大家谁不爱你?”
“矫情。”
这个字很难为情,尤其兄弟之间,谁说这个字,会被口水淹没或手脚伺候。
后面每天他晚归,宋岭乐总会实时给他端来一碗面。他没有感谢的话,自然而然吃下。零食柜的泡面忘了补,也不会在下公交后自己带宵夜回家。
周五晚上,梁司聿回家,习惯性等着,左等右等,门外的任何动静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等了很久,去到对面才发现,两人都回家了。梁司聿打电话给宋岭乐,问她回家怎么不说一声。
宋岭乐:“以前回家,我什么时候要向你报备了?”
他一时语塞,“没礼貌!”说完,猛地挂断电话。
苗锦郁习惯性星期天晚上回去,梁司聿看到她的房间开灯,过去敲门。
苗锦郁看清门后人,愣一瞬,看着他一言不发,等待他的下文。
梁司聿不习惯和她对视,偏头故作自然,“有吃的吗?”
苗锦郁让他等下,她去厨房一探究竟,他悄无声跟她身后,双手环抱看着她打开不同柜子查看。最后转身朝他摇头,解释周末不在,没什么食材。
他问:“你吃了吗?”
苗锦郁摇头,准备一会儿吃泡面应付。梁司聿问她有没有多的,他也要。
苗锦郁去烧水,他则去到客厅等着,看手机,等着人伺候。如果是宋岭乐在,会骂骂咧咧他是老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她不会,她习惯照顾别人,会因对方的满意而满足。梁司聿起身,回对面拿东西,再回来,泡面上的叉子立着。
他抱怨:“为什么你是酸菜,我的是牛肉?”
苗锦郁偏头:“那换过来?”她以为他喜欢吃牛肉味。梁司聿问她喜欢哪个口味,她说都行。
无论什么,她都说都行。以至于大家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爱好什么。
梁司聿:“中午出门,路过芋泥面坊,顺便买了些。”这家店很有名,开三十年老店,要早去,排队,否则会扑空。
宋岭乐爱吃,苗锦郁也还行,梁司聿以为她应该也喜欢。
“谢谢。”
梁司聿问她最近学习状况,她说还行,稳步前进。高一内容她已经掌握扎实,之前梁司聿建议她提高效率,在高一下把高中所有课程掌握。她一直没动,眼下,她觉得是时候开始。
梁司聿没等她抛话题,主动说起实验室做实验日常,吐槽大学生有莫名其妙的高傲,Q上总讲废话,一问正经事就不回。难合作,难沟通。也提到等暑假,要和盛临进夏令营。
她会问:“他们为什么会有优越感?”
“罗城大学环境怎么样,实验室是哪种样子?”她没进过任何大学校园,没契机,她不会主动去。
梁司聿讶异,“你没去过?”
她点头,喝口泡面汤,亮莹莹的眼睛被抬起的泡面桶挡住。
“周六我要过去,带你去?”
“好。”
她也对夏令营充满好奇,不断追问,全封闭学习方式吗?不可以外出吗?是不是拿金奖就可以保送,不高考?她有机会吗?
梁司聿没如先前的半调侃,半幽默回答,认真,温柔给她解释,建议。
“可以保送,竞争激烈,勾心斗角。你先好好准备学习,学而有余,想参加哪个竞赛,先整体研究,再针对性准备。”
周一下午,宋岭乐轻哼歌回座位,问她:“你们和好了?”
“嗯?”
“梁司聿说他昨天登门道歉了。”
“?”她逐字回忆,漏听了哪句里面有‘对不起’三个字。
“他说他特意转两趟公交给你买的芋泥饼。”
“……”行吧,毕竟是他主动,不细究。
少年少女们听说他们俩要去大学,也吵着要去。最后,两人行,又成了一窝蜂的人。
盛临和他走最后,目光所及,是两个女生在一片郁金香前拍弄摄像头。盛临追问他们发生什么,闹得大家都不省心。
梁司聿没说,挑眉:“你不是聪明吗,自己猜。”
盛临哼了声:“很明显,是你惹了人,反而还小肚鸡肠,生气起来。”
梁司聿眼风一扫,对方不收敛,得寸进尺,“而且,什么你道歉,肯定是苗锦郁软声软气哄你。”苗锦郁太温柔了,温柔得这帮少年戏喊她妈妈。
梁司聿没反驳,他觉得和她相处,自己确实不够成熟。那天,他们没提那事,他们从餐桌聊到客厅,开着电视做背景音。
梁司聿和她说童年调皮,竞赛班的趣事,出国遇到的奇葩。她也分享乡下生活,分享节日快乐。
这些,不能令他心有愧疚,自我批评。他从来不会自我反思,自找不痛快。
是苗锦郁说起童年,突然说:“其实以前我有个弟弟。我十岁的时候,他才三岁,很淘气,总缠着我,和我下水抓蝌蚪。”
“多大?”
“三岁。”
“我说现在。”
“三岁。”
第29章
梁司聿反应过来,放慢动作,认真看着她。
她轻轻叹口气,回忆不是那么美好,每次回想,要用力,要呼吸,要勇气,要心理建设。
那是五年前的事,她十岁,弟弟三岁,爸妈在县城开的餐馆很火爆,很忙。是她和爷爷带。
普通,幸福的生活,止于某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苗锦郁写作业,父母爆发争吵,好像和客人有关。吵得很激烈,从白天吵到半夜,她和弟弟惊醒,碗筷碎一地,邻居披着外套劝架。
从那后,她总听到一个问题:“你爸你妈离婚了,你跟谁?”
或者:“你和你弟弟要分开了。”
苗锦郁很生气,紧紧抓住笔,死死盯着说这话的人。
父母最后一次吵架,代价很大,大到苗锦郁无法原谅妈妈。
那天中午,父母带他们回老家。夫妻尝试为孩子平心静气坐下,修补裂缝。是拧巴的,一面是内心深处无法原谅,一面是为儿女劝自己和解。
所以,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激起父母的激烈争吵。爸爸不允许妈妈离开他的视线,在老家吵架后,妈妈趁着爸爸不注意,带着弟弟搭乘村民的三蹦子去县里。
妈妈说要带弟弟找爸爸,苗锦郁哭了,说爸爸在田里啊,要去哪里找爸爸?
爸爸给爷爷送饭,在田埂看到三蹦子从视线范围内快速离去。大声喊妈妈名字,妈妈心虚,吓得手一松,同时烂路凹陷颠了下,弟弟从三蹦子摔下去,头着地。
苗强往后和谁侃天侃地,问他老婆,他说:“离了嘛。”问他小孩呢?他说:“就一个女儿,跟我。”
他们都在自我催眠,没有弟弟,家里就只有她,独生女。苗锦郁不管弟弟是谁亲生的,是她带大,从丁点大的手,再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那种痛,活生生拿镰刀割走一半心脏。
梁司聿听完,几次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她说:“我告诉你,你别说。”
“嗯。”
“哦,除了宋岭乐,你可以告诉她。”她觉得,好朋友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上次准备坦诚,错过了,就一直没说。
“自己说,我才不是长舌妇。”
梁司聿那么聪明,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想平衡,是他们之间的平衡。
那天,一群人在大学校园闲逛,陪着苗锦郁参观图书馆。梁司聿去实验室,心系他们,把琐碎数据整理上交,就去找他们。
苗锦郁对大学的憧憬,更盛,更期待。她问梁司聿想考哪个大学?
梁司聿没答,反问她,她对考大学的目标很坚定,清晰。但同时具体哪个学校,她很模糊。“看成绩,先努力。”是她的套话,哪个亲戚问,都这么答。
她不想说,和那双具有迷惑性的双眸对视,忍不住就说了,“目标是北大。”
“你呢?”
梁司聿要出国,很早以前就明晰的事。哪个最高学府,对他都不具备吸引力,更不具备想象力。他的竞赛,论文,各种夏令营冬令营,都只为申请offer时丰富简历做准备。
苗锦郁的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失望,如果这样,想见一面很难。她也好奇国外的月亮,也希望他会更好。
她问:“那以后工作呢,回国还是移民呢?”
“再说。”他从不管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别为未发生的事焦虑。?
起码需要五年才会直面的选择,才高一就思考,着实过早。
对他们而言,目前最大的十字路口,是文理分科。在高一下,期末前一个月。
宋岭乐很纠结,她的烦恼在于盛临肯定选理科,她想和他一个阵营。可她的脑袋瓜,数学物理真的要她命。
她想去文科,可想和他更近,有共同话题,他能辅导她。她每天趴在桌上抱头苦恼,嘴里念叨怎么办?
苗锦郁做题期间,瞥她,安慰她:“慢慢想,还有一个月。”
苗锦郁没有她的烦恼,选文科,从进校第一天她就知道。比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很讶异,因为最近的月考,她的数学考了132,物理考93,化学生物分数也在前列。那次月考,她第二,夏广易仍稳居第一。
班主任分析她的分数,回顾刚进校第一次月考,对比她现在的成长,夸她,和她分析前景,大环境。
文科不如理科好找工作,信息科技时代,学理科以后可以学计算机。理科思维灵活,轻易拉开差距,整个省一分能甩几百人,排名很重要。
于她自己,班主任分析她的各科成绩,以折线图呈现。“你看物理数学折线图,不断提升。再看语文和英语,历史地理,起点高,但波动大。”
苗锦郁听着班主任全方位角度分析,不断点头,班主任不逼她,只是见过千千万万学子在人生重要节点迷茫,希望竭力帮他们找到最优解。
班主任说:“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慎重。”
“好。”
办公室出来,宋岭乐问她:“班主任有说服你吗?选理科吗?我看你的分数,选理科可以进火箭班呢?”
“一个盛临,一个梁司聿,左右护法,肯定轻松。”
“苗苗,你去理科的话,我就不纠结,也选理。”
“你选什么?”
苗锦郁不会耽误任何一秒,坐下就翻找教材,是数学必修五,练习册里有梁司聿为她圈出来的精选题。
物理亦如此,她被梁司聿紧赶慢赶,高中三年的教材简单过一遍。
原计划是期末把高二上学期的知识掌握,那次冷战和好后,梁司聿把她和宋岭乐的学习任务当成自己责任。
强制性转换苗锦郁的学习逻辑和方法,他的方法很魔鬼式,苗锦郁渡过适应期,再看卷子,莫名觉得游刃有余。
她一边看题,一边回话:“选文科啊。”
班主任的话,没撼动一点。班主任和苗强通过电话,苗强问她想法,也将文理科优劣摆出来,让她思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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