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根儿了,洋洋喜气传遍千家万户,坊间店铺关门了不少,却并非是因战乱逃窜,而是准备专心过年。
姜初妤坐在连廊下,接过春蕊换了芯的手炉,“明儿个就是大年初一了,可有什么想要的没?”
春蕊摇头:“小姐已经给我很多了,况且我平时的例钱根本没处花,攒下了不少,更不需您再送我什么了。”
“那,你想嫁人了吗?”
春蕊与她差不多年岁,姜初妤本就打算着在她出嫁后次年,给春蕊找个好夫家,一转眼,便就在眼前了。
“自然没有!”自严炳那事后,春蕊不说封心锁爱,起码话本是不怎么爱看了,至于婚嫁,更是从未考虑过,乍一被问起,不禁心下一惊,“小姐不想奴婢继续陪您了吗?”
“怎会,只是我也不能长久将你圈在这里,再蹉跎数年,于你不利。”
她拉过春蕊的手,谆谆说了许多话,
“春蕊,我一向将你当妹妹看的。”
春蕊泪眼婆娑地点点头,这事就算定下了。
“对了小姐,您可知李书慧的下场?”
提起婚事,春蕊马上就想到了这事,边按肩边说。
春蕊用的是下场二字,姜初妤便知不算是好消息,她平日不怎么出门,都是顾景淮回来告诉她城内逸闻,故意隐去这消息,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奴婢失言。”春蕊也明白,老老实实谢了声罪,还是说了出来,“她被李家人嫁给了一个姓柳的平民,听说祖上是渔民,没什么出身,如今与西域商人做些小买卖。”
“什么?!”姜初妤颇为吃惊,可细细想来,也能理解李家人的做法。
李家最终得到了从宽处置,李父告罪辞官,在家中郁郁寡欢,定是看李书慧这个女儿不顺眼的。
也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许多人猜测李书慧要被送去寺庙,青灯古佛了此生,没想到……
也不知哪种路于她来说才更好。
姜初妤望着围墙外檐与天边的衔接处,发了好一阵子呆,直到手炉脱手摔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春蕊手快去捡,自然看得出小姐因这事有些伤感,故意笑着顺话提起了旁人:
“这还是从沛儿那儿听来的呢,那丫头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对邻里八卦什么的也颇为热衷。”
“沛儿?你二人不是不怎么对付么?什么时候瞒着我这般好了?”
春蕊笑盈盈地讲起这段故事,才把人逗得露出笑来。
顾景淮来寻夫人时,尚未进门,入眼的就是她坐在连廊下巧笑倩兮的模样,美得盖过了眉间花钿。
“再说什么,笑得这么开怀?”
顾景淮大步跨了上来,脱下菱纹罗手套,递给春蕊,示意她拿下去洗。
春蕊走后,姜初妤掰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了一番,确认无碍才放下心,但还是嗔他一眼:
“真没想到夫君这么喜欢滚滚,喂得比我还殷勤。”
自顾景淮重新回到卧房与夫人同居后,鸠占鹊巢的滚滚就被赶去睡了客房。但它不觉得是贬谪,反而能独享一整间屋子,乐得逍遥。
而顾景淮发觉自己只要不碰触狸奴,与它待在同一间房中不论多久也不会有事后,常常带着软手套去逗滚滚,一次甚至捧着它面对面离得很近,看得姜初妤在一旁提心吊胆。
顾景淮却丝毫不怕,反正他得了几次也习惯了,大不了再以此为借口去趟汤泉行宫,一箭双雕,倒巴不得了。
姜初妤拍拍旁边的长椅,待他在身旁落座,挽着他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
“今日是今年最后一天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回京都以来,日子过得好漫长啊。”
“怎么,皎皎是想说与我度过的时日,漫长得度日如年?”
他语带怪腔,这男人越发小气了。
姜初妤憋着笑:“有时又觉得太快了,好似昨日还在渝州,一眨眼就到此刻了。”
提起渝州,好一阵沉默。
“你说,我未见舅母,也不热络于联系姚家,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白眼狼?”
“常人不会想掉舌头,放心。”
“以暴制暴。”她嘴上嫌弃,却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莫说这些扫兴的了。”
顾景淮不想提这个人,他心里压着她尚不知道的事,约好了不再骗她,可这件事不行,他不想再在她对姚家人破碎的感情上再划一刀。
“明日一早,镇国公府是必须要回一趟的,你多做些准备,母亲若为难你,及时与我说。”
她点头。
“既到了年根,皎皎可有什么新年愿望,希望来年实现?”
姜初妤竖起脑袋想了想,她一手揣着温暖的手炉,一手塞进夫君的怀里,就像冬日储粮充足的鼳鼠,当真无所求了。
“那,从前的还作数否?”
从前的?
她有些不解,眨着眼望着他。
“不是说,想做女将军,像你阿爹那样叱咤疆场?”顾景淮抵上她的额心,“虽然不能为你实现这个愿望,但我可以请皇上允准下次出征带上你,你可愿意?”
姜初妤把手放入他手心:
“那我要许愿,来年大周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再无战事需要夫君,免了我担惊受怕。”
顾景淮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好,那我们选这个。”
风渐渐大了起来,他说:“回屋吧。”
“再等等,我总有预感,不久就要飘雪了。”
姜初妤把手炉的一半塞入他手中:
“反正,也不冷。”
在这个暖意融融的、安宁的冬日,大雪落上枝头,飘不到檐下。
房檐下,落下来的是男人细密又温柔的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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