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重量都没有,伞面也不过是薄薄一层。
“就这把?”洛白榆挑眉看着于晚问道,“多少钱?”
“恩。十九。”
“怎么不挑一把好一点的?”洛白榆含笑道,“我也不是付不起。”
“反正估计一个学期就不知道丢哪了,买那么贵也没用。”于晚声线平和,眸光淡淡,好像此言并不是在揭自己的短一样。
“那拿这把吧,”洛白榆拿起架子上另外一把,黑的伞面,线条简单地勾勒着一个白色的猫猫,质量要比那把黑色的好得多,“原价32,第二把半价。反正我也要买,平摊一下也不贵。”
于晚瞅着架子上原本放在黑色旁边的剩下的那把白色的,没什么表情道,“你拿粉的?”
“我当然是拿,”话说半句,洛白榆回身拿着手里的伞问旁边正在整理货柜的服务员还有没有别的颜色。
“没有了,这个就剩这两把了。”女服务看了一眼雨伞回道。
于晚瞧着,抿唇也不吭声。
“行,我拿粉的。”粉色就粉色,也没什么大不了。
洛白榆将黑伞放回原来的筐子里,把蓝伞递给于晚。
大雨倾盆而下,不过买个雨伞的工夫,商店门前的马路被冲出一条小河。
于晚最后还是没有赶上火车,只能坐公交回家,洛白榆等到于晚上了公交才离开。
城南与城北不同,城北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是最近几年建起来的发展中心,城南还是20世纪的建筑,破败的城中村,老旧且无人管理的小区,即使外墙上刷上了新鲜的、干净的乳胶漆,也遮不住这个地方的灰败。
一场大雨冲刷,这些刚刚干燥的乳胶漆便已经如同脓水,从墙上流下,留下一道道污痕。
水泥抹平的楼梯,过道内上个月刚刚刷的粉墙已经被小孩子们画满了涂鸦,随处可见的小广告贴于其上。
于晚挎着书包敲门,青绿色的防盗门干干净净,倒福字还安安稳稳地贴在门上,两旁的对联经受不住时间的摧残,翘起了边,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女生嘶哑着声音吼叫,不知又是哪部剧的女主角在哭。
于母是一位omega,很喜欢看电视上的狗血连续剧。
于晚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一进门就看见了于母正坐在沙发上打鞋垫,她看着于晚进来,担忧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做题做得忘了时间,误了火车。”于晚平静地撒谎。
于晚不是第一次撒谎,她清楚地知道于母一直对她很放心,作为beta,没有发情期和易感期需要注意,她从小到大又很独立,从没出过什么事;又因为学校和家离得太远,于母并不清楚于晚在附中的生活,天然存在壁垒,也就无从得知真相。
“给你买个手机吧,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能给家里打个电话,省得担心。”于母边说边从锅里拿出还热着的饭,“买个老年机吧,我看你们这个年龄的买了智能机就天天打游戏,也不好好学习。”于母说着,又有些犹豫,小心地看着于晚的脸色。
她其实对女儿的了解并不深,只能依靠邻居和朋友八卦中的同龄人来推断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普通平凡的beta,又能和其他人差多少呢。
于晚听了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个联系工具罢了,也没指望它能干什么,坦然答应了。
见于晚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于母舒了一口气,“妈妈不是不给你买好手机,只是现在还是学习重要,攀比也得不来好成绩。”又道,“顺便拿着身份证办张卡。”
于晚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粥,挑起一颗米放入嘴里试了试温度,琉璃色的浅瞳看着于母,剔透如晶,眼睫的阴影落下,让于母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好。”
“办卡的时候和柜员说好,要一个新号,不要别人用过的,别人用过的不知道干过啥,避免麻烦,这样以后就不用换了。还有记得挑个寓意好的,不要7也不要4,不吉利。”
不要7也不要4?4于晚知道,7是什么意思?于晚疑惑地看向于母。
只见于母眉开眼笑,好像终于有了女儿不懂自己却知道的事情,是一件极其令人自豪的事情似的,“七就是气,四就是死。”
于晚点点头,懂了。
“妈明天下午要去坪县,你自己去营业厅办就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手机也可以在那买。”
“好。”
碗筷碰撞,叮里当啷,狭小拥挤的客厅,却平生几分寂寥。
线团的线不知怎么纠缠在一起,于母理着线团,终是开了口,小心翼翼道,“晚晚,你要不要去看看?”
昏黄的灯光打在于母身上,人到中年,她的眼角已经出现细细麻麻的皱纹,头发披在肩上,和于晚一样的琉璃色眼睛,看向于晚,温婉又多情。十年前快要枯萎的花,经过几年修养,还是活了下来,恢复生机的枝丫重新摇摆试探。
一碗粥被喝得干干净净,于晚拿着碗筷进了厨房。水流冲刷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少打一会儿,伤眼睛。”嗓音清浅萧索,却含着关心。
柳叶眉低垂,于母笑了笑,“趁着晚上有时间多打一会儿,也不累。”
没有再说话,从厨房出来的于晚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电视机里的男主角叫了两声,片刻后也没了声音。
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却清净整洁。于晚的卧室是较小的那一间,7、8平米大,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书架上摆满了书,还有零散的几堆书整整齐齐的靠墙角摆在地上。书桌上只有一个护眼台灯和一个笔架,冷冷的不像一个人的卧室,像一个旅人的暂居之所。
校服裤、半袖,衣服一件件落在蓝色的床单上,屋里终于有了主人的气息,于晚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进浴室。
第二天于晚是被饿醒的,拉开厚重的窗帘,正午的阳光热烈而又刺眼,于晚眯起眼睛,不远处城中村的炊烟袅袅,于晚眨了眨眼,清醒了过来。
于母一早就去工作了,于母在城中心的商场旁边开了家面皮摊子,得益于家传的小料配方,还算挣钱,只是离家有点远。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于母留的零用钱。于晚将昨晚换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换上衣服出了门。
宽松的黑色半袖,白灰色的运动长裤,面戴口罩,头上顶着鸭舌帽,帽檐低垂,看不见主人的神色。
楼下小饭馆的刀削面一如往常,于晚又加了个蛋和油豆腐,桌子上的老陈醋被于晚倒了一半下去,香气扑鼻,热腾腾的面告慰了五脏六腑,
吃完午饭,于晚动身去移动营业厅。
城南的营业厅,和城南一样老旧,像是被时代抛弃。
房子简陋,人却办事利落,不到10分钟就弄好了。
于晚看了看营业厅里老年机的价钱,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买。
金鸽网吧老板那好像就卖。
金鸽网吧是于晚常去的一家网吧。
网吧老板叫郑野,前几年干的是修家电的活,手机电脑什么的也能修,手艺好,街坊邻居们都找他,后来攒了点钱就开了家网吧,顺便卖点电子产品。
金鸽网吧里依旧乌烟瘴气,各种信息素混杂的空气中,若是来个omega,估计能当场发情。
“还是那台机子?”老板郑野是个alpha,信息素还挺强,要不然也压不住这么多来他店里的,不好好贴阻隔贴,乱发信息素的alpha。他身上穿着红背心,黑色的工装短裤,趿拉着拖鞋,坐在柜台后的矮凳上,手里还举着盖饭,红红绿绿的,不知道是啥。
“恩,顺便拿个手机。”
一部老年机,花了于晚110元,拿了手机,她又偷偷拜托老板帮她带一部迷你监控器。有些东西,明处没有卖的。
于晚的位置网吧老板每个周六下午都会给她留着。
坐到座位,于晚第一步先拉开机子旁边的窗户,窗外是一片菜地,绿油油的小葱长得茂盛,红彤彤的西红柿沉沉地坠在枝头,远处的玉米地里,苞谷天花已经长了出来,这是后院的一片小菜地,店主人养护得很好。
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新鲜空气涌入,抚平了于晚因劣质香烟味和不同泡面味皱起的眉头。
输入用户名和密码,于晚登上了论坛。这是一个学习论坛,有不少大佬,于晚喜欢在里面找资料,有的时候会出现比较新颖的题,于晚也会试着解一下,获取的积分可以用来下载自己想要下载的资料。
刷完近一个星期的帖子,于晚打开一个网址。这个网站主要是计算机编程交流站,里面也会发布一些编程的活。于晚初升高的暑假自学了编程,自认为不算精通但也能接一些,这两年也断断续续攒了二十多万。
找了一个简单省事的,于晚开始干活。
【我是bug:大佬?在不?】
一个消息框弹出。
【Y:恩?】
【我是bug:改个程序呗,3万多行。】
3万行,于晚得看一个星期。当然这种佣金也会很丰厚,看程序员的速度,越快越贵。像于晚一个星期弄好,少说要十多万。
【Y:没空。】
【我是bug:那大佬你什么时候有空?】
【Y:最近几个月都没有。】
因为她要上学。
【我是bug:那好吧。】
【我是bug:那大佬有空告诉我。】
【Y:恩。】
有空也不会接,太麻烦。于晚不急缺钱,闲来无事赚点零花钱足够了。
第3章 白榆
附中每周一正式上课,住宿的学生可以提前一晚到校。于晚周日在家刷了一天题,赶着8点的火车,打算在第三食堂的路边摊吃过晚饭,再进学校,这是每周为数不多的吃垃圾食品的机会。
被学生们名为第三食堂的小巷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餐车,每路过一个店家都在卖力吆喝,于晚搜寻着自己想吃的东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几个染着五彩斑斓的头发的男生,胳膊文着纹身,嘴里叼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盯着过路的成群结伴的omega。嘴里吐着粗鄙不堪的话。
“不得不说,这附中的omega就是正。”
“看那胸,看那腰。”
附中的学生,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收好自己的信息素。这是礼貌,也是教养。也只有这些混混,会以随便散发信息素引起骚乱为荣。
“呦,这还有个落单的。”其中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生盯着于晚,左手掸了掸烟,右手还故作帅气的从前往后抹了一边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头发越发油光水亮,吴浩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看什么呢,瞧上哥了?”
于晚眉眼间流露出厌恶的神色,转身离开。
吴浩凝视着于晚的背影,越发觉得熟悉。这身材,这背影,还有这头发。
“浩哥你还看呢,用不用兄弟我帮你要个联系方式。”旁边的beta小弟讨好地笑着。
“要什么要。”竟然忘了这个兔崽子在这上学了,晦气,吴浩满面阴郁,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散发,他低头吐了口唾沫,用鞋底狠狠踩上去。
——
和洛白榆短暂的交集,并没有给于晚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洛白榆是谁,附中校草,年级第一,学生会会长,公认的学校最强alpha。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她和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周三下午是特A班的体育课,上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alpha们就冲向了操场。于晚慢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拿着一期作文素材,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于晚最不喜欢的就是体育课,孤零零的一个人此时最容易和别人形成鲜明对比,也最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如何融入人群是个问题。最后于晚找到了一个好地方,篮球场旁边的观赛台,每节课都会有不少omega坐在上面看alpha打篮球。于晚会选择坐在紧挨着他们的最后一排,最好前面有个子比较高的,能够挡住她,每看完一篇文章,于晚便会抬头看向篮球场,装作自己在认真看比赛,完美地融入他们。
从前于晚到观赛台都是不紧不慢的,因为看球赛的人其实不多。
但是自从这个学期开始,于晚需要快点到观赛台,不知道为什么,篮球场观赛台上的看球赛的人这学期翻了个倍。
于晚今天到时还剩下7、8个位置,她挑了最靠边的一个坐下。
天朗气清,炎炎秋日也挡不住alpha们打球的步伐。围着洛白榆的那群男生们风风火火地进入篮球场,与体育课在同一节课的三班打对抗赛。
“今天一定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上节课洛神不在,让对面班里的体育生占了不少便宜。这节课洛神可在呢,看他们还嚣张。”
“洛神,你说对吧?”一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就等洛白榆给个强心针,实在是对面的体育生太猛了。
“恩,”洛白榆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说的话听着好听,眉眼稍低却带着不驯的傲气。
“洛神应了,说今天必能带我们赢。”男生转头就兴高采烈地把话变了个意思,朝同伴喊道。
话都被说出去了,洛白榆也不能收回来,剑眉微挑,男生摸了摸鼻子,嘻嘻哈哈地,溜回球场。
把自己的水和毛巾放在球员专用的休息椅上,洛白榆抬头就看见了于晚的身影,少女beta穿着校服半袖,举着一本书遮住头顶直射的阳光,一节玉臂白皙莹润,挑了一个最靠边的位置,遮阳棚虽然遮住了阳光,但遮不住炎热的空气,她似乎是觉得热,坐下后用手扇了扇风,也不知有没有感觉凉快一点。
自从上次校外被救之后,洛白榆总是会不时注意到于晚,这个人,好像自开学以来在班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alpha,omega,beta并存的学校,beta确实容易没存在感,但像她这样在班里好像没这个人一样的还是少见。
“诶,看啥呢?”高义的胳膊肘搭在洛白榆肩膀上,一脸好奇地顺着洛白榆的目光看向观赛台,“有喜欢的omega了?”他眯着眼睛仔细审视,“在哪坐着?”
高义是洛白榆高中才认识的人,同在学生会,性格也不错,短短一年,已经能称得上是兄弟了。
洛白榆拍下他的手肘,收起思绪,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什么喜欢的omega。”
没喜欢的人盯着观赛台干什么,高义晃头晃脑地又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
“猜猜,这上面有多少是专门为了看你来的。”胳膊再次搭上去,高义朝观赛台努了努下巴道。
“你无不无聊。”嗤笑一声,洛白榆拿出阻隔贴递给高义。
信息素会有等级压制,运动激烈,难免控制不好会泄露。为了比赛公平,大家都会贴上。现在的阻隔贴已经改良地很好了,薄薄一层,贴上甚至没什么感觉,也不会有不适。
“这怎么就无聊了?”高义一边贴阻隔贴一边嘟囔道,“咱们都高二了,再不谈一场恋爱就迟了。那么多表白的你就没一个喜欢的?一张好脸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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