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你,好厉害。”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但洛白榆眸中却溢满心疼,他压着眼眶泛滥的酸涩湿意,嗓音微哑。
“还好。”于晚手指扣着画卷上的红绳,腼腆一笑,却见洛白榆好似难过得要哭了。
适才的反常,导致她看不清楚刚才的自己为何要详细讲述被偷钥匙的缘由,但事已至此,她只能顺着讲下去。
她直觉洛白榆听到会难过,已竭力往轻松了讲,但他还是太敏感了。
心里轻叹一口气,她愣了愣神,连忙笑道,“我以为我不会再丢东西了,但偶尔还是会丢,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洛白榆咽下嗓子的干涩,泪眼朦胧,顺着话头问道。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查到,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说偷于晚东西会遭遇灵异事件,尤其是偷她家门钥匙。所以听闻传言的有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好奇心旺盛,不肯信邪,来偷我东西,想要看看会遭遇什么灵异事件。”
洛白榆破涕为笑,“那阿晚真的会给他们制造灵异事件吗?”
“怎么可能?我要不是闲得没事干。”于晚微微一笑,偏了偏头,“不过,偷了我家门钥匙还真不一定。”
洛白榆擦了擦眼泪,抿唇笑道,“现在钥匙在哪?”
“怎么?”
“我也偷偷看,看会有什么灵异事件。”
“不会有。”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阿榆不相信鬼神。”
不信鬼神之人,吓不到的,她做了也是无用功。
洛白榆没有否认,“那阿晚呢?你信鬼神吗?”
“我不信。”
她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第60章
“偶尔钥匙被偷,又刚好碰上我母亲不在的那几天,清漪姐便会把我拉到她家里去。我不怎么说话,家里一般是清漪姐和吴浩在说,也慢慢了解到,她学画画,吴浩是她妈同事的孩子,因为两家父母都要上夜班,便让两个小孩子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料。”
“几次留宿,我和清漪姐的交谈,仅限于她询问我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回答是或不是。”于晚说着,低眉一笑,缓言道,“说起来,相比于清漪姐,我更熟悉吴浩。”
“小时候的吴浩,性格特别霸道,领地意识也强,非常厌恶别人动他的东西,自己明明在打游戏机,清漪姐便说,'那把电视机让给小晚吧',但吴浩死活不同意,他就算不用,也要占着。
他对许清漪的占有欲很强,讨厌清漪姐关心我,虽同意我在清漪姐家借宿,但总是在清漪姐不在场的时候,时不时用软刺刺我一下。
有一次白天不小心被电动车刮倒,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灰,看起来很脏,进了清漪姐家门,吴浩见了我便道,'你这是去掏厕所了?'听起来好像是玩笑,又好像不是。
我不在意,也不会回他的话。或许他以为我的沉默是受伤,认为这种行为能让我心里难受,因此从未停止。
直到他有一次提到了我的母亲。
因为吴浩,我不能动电视,那天晚上我捧着一本课外书在读。吴浩拿着游戏机在打游戏,突然掉过头朝我说话。
'你妈怎么又不回家?'我没抬头,他便抽走了我的书,见我疑惑地看向他,才接着道,'诶,你妈不会外面又有家了吧,就跟旁边的老李似的。'
老李是旁边单元的住户,乡下娶了老婆,进城打工,又找了一个同样进城打工的老伴,搭伙过日子。
这事早就传遍了,但也没人当面说。
他看起来只是好奇,但我知道这是他故意而为的恶劣。
'我的母亲是被标记的omega。'我平静地陈述事实,这也是自他挑衅我以来,我第一次回他话。
被标记的omega,只能接受标记他的alpha。而老李和她老伴,都是beta。
我抽回书继续看书,他也似有所悟,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回的挑衅有点蠢,摸了摸鼻子又去打游戏去了。
但不论怎么说,他冒犯了我的母亲,在没有任何根据之下。
所以后来我再也没有忍让过他。”
说到这里,于晚笑意盈盈,“开始时我只是在他又用软刺刺我的时候讽刺回去。
他盯着我的长发讽刺:'你都不会扎辫子,留那么长头发干嘛?留着证明自己手笨吗?'
我便回他:'至少不丑。'眼睛看着他的头顶,兴味盎然,因为那时他刚被理发师剪了个难看的发型,丑到不想出门和清漪姐哭。
他指责说我的鞋臭气熏天,不能放家里,得扔出门外去;可惜那是双新鞋,我刚穿了一天,清漪姐刚好出来,经过一番讨论,我们把他的鞋丢出了门外。
我再次来清漪姐家,他鄙视我道,'你怎么这么蠢,又把钥匙丢了。'
我就回他,'你也挺蠢,上次打了一个小时游戏,第一关也没过。'
游戏是他引以为豪的领域,被我戳破恼羞成怒,'那个游戏特么的变态,不是我不行。'
这并不重要,我只需要表现出一脸不信的样子,便能轻松激怒他。
如我所愿,他气得脸色涨红,却把游戏机扔给我,'来来来,你厉害,你牛逼,你给老子打通过,你要是一个小时内通关,我叫你妈。'
反正不亏,我试了,然后卡着五十九分过了关。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铁青的脸色。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开口叫了我妈。”说到这里,于晚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因为这件事,我们愈发针锋相对,清漪姐不在,客厅便是战场。”
出了地铁,于晚和洛白榆紧挨着走在路边,已至深夜,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萧瑟的树随风摇摆。
于晚讲得似乎很开心,洛白榆却沉着眉眼,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听起来像幼稚园的小朋友。”
于晚点头肯定:“小学的事情了,上了初中后,便很少再这样了。”
“但,”洛白榆停下脚步,眉眼深邃地望着于晚,眼底是将要溢出的温柔和难过。
他还是心疼阿晚。
四五年级,不懂事,似乎便能掩盖一切错误,将其粉饰太平。
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对方年纪小,不成熟,没有受过道德规训,但这都掩饰不了,他主动去伤害阿晚,并且怀着恶意。
这就是事实,无可置疑。
阿晚好像不觉得受伤,但那是因为她内心足够强大,并不是因为她没有被伤害过。
她始终是被伤害的那一方,在不经意与经意间。
她自己或许不在意这些伤害,但是,他在意啊。
他很在意。
“怎么了?”见洛白榆愣在原地,于晚出声询问。
“我。”
他想说,他心疼她,但阿晚不在意,反过来又得哄他;他想说,我会对阿晚好的,很好很好,但空口的承诺,连一张废纸都不如,轻飘飘地没有任何重量。
语轻言浅,他才发觉,他好似无话可说。
“就是突然被冻傻了。”洛白榆将那些情绪藏在心底,扬起毫无阴霾的笑。
“马上就要到了,那我们快一点。”于晚淡淡笑道。
别墅门前,洛白榆伸手按下门铃。
“滴滴里里”的铃声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一句话。
“都已经过去了,阿榆。”
轻声暗语,侧耳听去,随风而逝的话,似乎从未出现过。
但过去了不代表没存在过。洛白榆在心里悄声回答,眉宇深深,还是没有忍住将视线扫过于晚。
于晚跺了跺冻到冰冷的脚,偏头笑道,“还没问阿榆,听了这么多,你觉得我和清漪姐熟吗?”
洛白榆咬着唇,沉默地摇了摇头。
“果然。”于晚轻叹一声,也不丧气,本就没什么好丧气的,她和清漪姐不熟,这便意味着,她们的感情,也没那么深。
“那位吴浩,现在怎么样?”
“还好,我们还有联系。”于晚看着洛白榆一脸不解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一方面是因为清漪姐;另一方面,后来又经历的一些事情,关系有所好转。”
“初中吗?”阿晚刚才说初中她们就不再那样了,他也没有在阿晚身边见过这位吴浩,那便只能是初中。
于晚点头称是,嫣然一笑,“明天还要赶飞机,我们今天,就早点休息。如果有机会,我接着告诉你。”
大门被社长从内打开,于晚和洛白榆一起止住话头。
门扉关闭,只余寒冷的夜风,刮过小巷。
第61章
江城,城南。
于晚放下行李箱,从家里出来,走进老街,各家店铺门头的广告牌,日经雨水风霜,冲刷得发白,一如往常。
下午三点,街上人不多,小卖铺门前围坐着一群大爷大妈,穿着棉袄眯着眼睛晒太阳。
兼职卖衣服的杂货店,依旧人影寥落。
冬日呼出的水汽全部凝在口罩上,冰冷潮湿。
金鸽网吧依旧吵闹,今日不是周六,她一向坐着的那个位置被别人占了,便叫郑野新开了一个靠窗的。
一间屋子两侧窗,一侧面朝种了菜的里院,一侧面朝街道。
57号,于晚扫视一圈,锁定座位,想穿过走道过去,侧边却突然冲出来一个炸炸咧咧的男生,拎着两大袋零食,擦着于晚左臂过去,差点把她带倒。
对方略带轻蔑地扫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管,就跟没看见似的,拿着零食继续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职中的人。
于晚蹙着眉头,没有着急到座位,站在原地掸了掸左臂的衣袖,余光却跟着那个职中学生,溜到右前方。
那个男生坐了下来,将零食袋子放到椅子旁,拿出几袋放在左右两侧,招呼着他旁边的人一起吃。五六个人,男女皆有,但全都背对着她。
于晚顿了顿脚,装作找不到位置的样子,绕了几圈,路过那排座位正前方时,半垂着眼眸扫了一眼。
剩下的几个人她都没见过,而刚才撞她的男生,正是当初跟着连烁堵她的人之一。
没有留步,她看了眼他们的相貌,便顺着走廊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57号,面朝大街。
电脑开机,桌下的主机响起嗡嗡嗡的电流声。
屏幕慢慢转换,她的手指敲着鼠标,节奏很快,似乎是等不及,又似乎是在思考。
撞她的那个男生,在连烁离开前后,她也不是没在网吧见过。连烁在时,那个男生手底下有一群跟班,每次来都是包好几台电脑,买零食什么的也大方,但自连烁走后,那个男生来时,便不像从前一样了,身后不再有一堆人呼风唤雨,也再没那么大方地买过零食,吃饭也只吃泡面,变得拮据起来,和其他普通的,省饭钱来网吧的学生一样。
之前是因为连烁会给他们钱,那现在是因为什么?
敲击鼠标的声音更加急促。
她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五点,天已泛青。
于晚关闭电脑,向城中村走去。
往日里不见人影的城中村,此刻却能看见两三个到处游荡的职中学生。
职中虽然也在城南,但是它和城中村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今日周二,上学时间,就算是要去网吧,去过之后也该回校,城中村里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有破旧的平房。
逛了一圈,天已经完全黑了,于晚拧着眉,向吴浩家走去。
大门照旧从里锁着,于晚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亮光,敲了敲门。
嗤啦一声,大门剐蹭着门内的水泥地面打开。
于晚看着吴浩打开门邀她进去,右手还攥着一根水性笔。
于晚拿下快要湿透的口罩,跨步进去,“你竟然在家。”
吴浩重新关上门,将门阀插好,跟在于晚身后向屋内走去,“这几天一直在家,你来做什么?”
“顺路来看看。”
吴浩无语:“顺路?你家和我家怎么走能顺路?!”
当然顺路,只不过是顺的她从城中村出来回家的路。于晚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淡声回道:“用腿走。”
“。。。”
还是上次的那间屋子,没有各类垃圾食品,地板也干净得一尘如洗,用作游戏显示屏的电视不知道去了哪,也没看见游戏机的影子,长久不用先前荡了一层土的书桌,擦得发亮,架子上摆满了书,桌子上的书本展开,手机横屏支着,竖在最前面,停在数学网课暂停的页面。
于晚没有乱动,出声问吴浩道,“你在自学?”
“对,”说起这事,吴浩的脊背显出几分颓唐和疲惫,懒洋洋地坐回座位,似乎是在抓紧和于晚交谈的片刻时间休息,“职中的老师不好好教,我本来基础就差,就回家自学了。”
怪不得周二还在家,于晚站在椅子旁,点了点头。
“你来是想做什么?”吴浩再次问道。
“打听点事情。”
“什么事?”
“职中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于晚反问道。
“没啊,连烁都进去了,还能有什么事,谁还能掀起大风大浪来。”吴浩靠着椅背,手里转着笔,说着扭过身子看向身侧的于晚,见她面目严肃,又沉着眉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啊,我是这周周一才开始在家自学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事,那几个群里肯定会有消息,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刚看见了一个人,这人之前常去网吧,连烁走之后就没钱了,不像原来那么大方,但今天我碰见他,好像又恢复到了连烁在时的样子。”于晚目露深思,说出自己所见的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啊?那大概是他接了委托吧?”吴浩回道,神色不足为奇。
“什么委托?”
“这个委托也有人找我,是前天还是昨天来着,群里突然有人加我,我以为是同学就通过了,这个人自称是连烁的哥哥,说连烁是被别人陷害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现在他想把他弟弟捞出来,苦于没有证据,就找上了我们这群连烁的好兄弟,希望我们能注意一下城南的动静,说是那个幕后主使就是城南的,让我们打听一下,他会每周打一笔钱给我们。”
吴浩说完,看向于晚,两人目光相接,意味不言自明。
这整件事就是她们两人设的局,若说有幕后主使,也只会是她们两人。
“你没接?”
“没啊,一开始我还真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试探了一下,对方说这人不是连烁周围的朋友,年龄可能挺大,不是我们同龄人,那不就说明没怀疑到我们身上吗,我又要忙着学习,就没接。”吴浩接着又加了一句,担保道,“我拒绝之前打听过,被加了好友问的不止我一个,没接的也不止我一个,所以不用担心,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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