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跟哪?孟静仙的意思仿佛她是跟着冰莲私奔了一样。白寻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急忙为自己的清白辩驳:“怎么可能,他是我离开了碧波潭才认识的,离开那里是我自己的原因。”
孟静仙微微抬起了头,怒火消了大半,看来确实是自己误会了,不过白寻的神情还有猫腻,她随口问道:“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白寻的心绪还没平复,一提到碧波潭她就想到了敖烈,心情有些低落:“与冰莲认识了十来年吧!”
孟静仙声音提高了些:“都十来年了,你们怎么没有发展起来,是你看不上他,还是他看不上你?”
“没有谁看不上谁,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唉。”话怎么就说不清楚了。
白寻还在措辞,孟静仙却从那一声叹气里看出了女儿的委屈,她用力抱了一下女儿,说了声:“没事了。”气势汹汹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白寻以为事情已经说清了,也就放心了。孟静仙锐利的目光从冰莲身上打了个转儿,又绕了开去,不知对谁说道:“有人错过了你,那是他的损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冰莲莫名觉得白寻的母亲还是在说自己。白寻的那根弦立刻又绷紧了,在桌下拽了一下自己母亲的手。
孟静仙悠悠地道:“咱们十溪八山的有的是青年才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跟妈说说,妈帮你挑个好的。冰小哥,你觉得呢?”
总算是没有叫小冰了,冰莲跟着点点头:“终身大事,总是不能马虎的。”
白寻故作不经意地说:“咱们家附近有什么青年才俊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牛皮吹得有些大了,白母一时也圆不回来,“也就是那个村东头的□□精,一身修为极强,冬训村的大柳树,待人最是宽厚;北边村上的白花蛇,长得比小姑娘还俊……也就这些吧,数都数不过来。”
白寻哭笑不得,她妈说的这番话也就蒙蒙外地人:“那个□□精我记得他小时候长得跟个倭瓜似的?还有柳树伯伯,他每百年娶一个新娘,成亲不到一百年必定一命呜呼,我当年走的时候,他都娶了五个媳妇了。至于那条白花蛇,俊是挺俊的,听说好像是那个‘不行’什么的,后来媳妇不是跟人跑了吗?”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说这个,还有人在这呢。冰小哥,是我教女无方,你不要介怀。”孟静仙狠狠在白寻手上拍了一下,白寻似乎觉得自己的发言也有些不妥,咧了咧嘴。
冰莲皮笑肉皮不笑,用习惯的语气冷嘲热讽:“白寻难得这么率直,我忍一忍也没关系。”
白寻陪着笑脸,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我的事情,您大可不用这么着急,我还年轻呢?”
孟静仙道:“你年轻吗?也快三百岁了吧,你弟都已经儿女双全了,只有你还孤身一人,让我怎么不着急?”
白寻:“可我现在还没想这些事。”
第57章 伤离别冰寒飞升
孟静仙道:“三百岁不想,还能什么时候想?我们这些普通妖族也只有六七百岁的寿命,你过到一半了,在凡人的说法里,都成了老姑娘了。”
冰骨铸成,便超脱了凡俗,至少也有千岁寿命。冰莲悄悄以元神传音给白寻,提醒她这件事。对着孟静仙又说道:“我看白寻倒是不用着急,以她如今的修为,再静修数百年,大约便能羽化登仙,到时寿数长久,传不传子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
修仙虽好,可是一辈子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又有什么趣味?若不是白寻真的道心坚定,非成仙不可,孟静仙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走这条路,她正色道:“白寻,你已经决定了一心追求仙道,不再婚嫁是吗?”
白寻摇头,眼里的亮度暗淡了些,向母亲坦诚道:“不,我还没想好。或者我真的能修炼成仙,或者我会遇到一个人,让我放弃成仙的机会去和他共度一生。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我现在怎能给您答案?我的事情,您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孟静仙叹了一口气:“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毕竟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管不了太多。”
白寻道:“那是,毕竟是你和爹的女儿,不会太差的。”
聊了挺久,看看天色,也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孟静仙起身道:“这么久没回来,你自个去你屋子里看看缺点什么东西,我带着冰莲去客房看看。”
“好。”白寻趁着孟静仙不注意对着冰莲挤眉弄眼,冰莲懒懒地抬了一下眉,我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
两个人穿过客厅往院子里走,孟静仙状似无意地说:“我女儿论模样论个性也不算差了,是少了点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温声细语,好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敬老尊贤,孝敬长辈,你要是真的有想法,伯母我可以帮你说一说。”
冰莲似笑非笑地问:“您怎么就认定我对白寻有意思了,其实我真没,”
孟静仙打断他道:“若是真的没有,你做什么要跟着她回来?若不是这个居心,难道还有别的居心?”
“我能图她什么呢?”冰莲这一句话说来,像不经意,又像是发自肺腑。
“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就那档子事,求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太难,一般就是成亲之后相处久了,慢慢地也有了感情,天长日久、无法割舍,也就认定了。难道后面得到的这种感情就一定比前面的浅薄吗?”
冰莲附和道:“也不一定。”
若是两个人互相不喜欢还好,便只当朋友一样相处。若其中一人喜欢,;我们会一人却不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巴巴地等着,直到另一个人习惯他、喜欢上他的那天,那岂不是难熬吗?再者说了,熬到最后两人就一定能互相喜欢吗?
“那你的想法呢?”孟静仙说完了话,正等着冰莲的回复,冰莲仍是一脸戏谑的不正经,为了保全自己,他只好把白寻的底细给漏出来:“您真的找错人了,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白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孟静仙稍稍迟疑了下,她以为自己的女儿还不懂男女之事,谁想到白寻竟然是将自己的心思瞒了起来呢?“那人是谁,你呢?”
冰莲仔细想来,至今他还并未和那人碰过面,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什么来历,只能摇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过往细节您不如亲自去问白寻。至于我,我是个不近女色、一心修道的人。您不用替我操心了。”
孟静仙确实顾不上冰莲了,她想的都是白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惜她这次回家没将人带回来,难道是感情不顺利吗?这件事她不好直接问,可白寻又不愿意和她说,有什么办法呢?“靠墙的第二间房,你自己去住吧!”
靠墙的第二间房?冰莲一眼看去,靠墙的房间只有三个,第二间正数是二,倒数也是二,那肯定就是这一间了。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有个小厅,加内间一个床位。冰莲一进去,便感到似乎有人在附近窥伺,他转身将房门关上,顺便走到窗边去,将窗户打开通风,冰莲一开窗,便看到那人站在窗外。
其实他应当也不是一个人。他戴着一顶天蚕丝织成的纱质发冠,插一根银簪,身穿金色法袍,一双凤目精光暗藏,丝丝仙气萦绕周身。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白寻在外奔波了这许多年,对衣服吃食什么的已不放在心上了。她随意在屋子里看了看,担心母亲会过来问,便拿布巾在桌子上擦了擦灰,等了一会儿不见孟静仙过来,便离开了房间去找冰莲。
推开门,正见冰莲躺在床上,手里不知拿着本什么书在看,等她仔细看时,那本书却又不见了。
“这个房间,你住的还好吗?我看看哪里安排得不好。”白寻小步走进去,一丝不苟、巨细靡遗地看着房子,十分认真的模样。
难得见她这幅样子,换作冰莲平时一定要逗她玩玩,不过,如今,让让她也就是了。“你是真的关心屋子,还是想问你母亲说了什么?”
白寻的眼睛瞧着地面,抿着嘴,两只手乖顺地背在身后:“她问什么重要吗?我只是觉着今日带累你受了她的为难,有些过意不去。”这个人是冰莲还好,要换成别的哪一位朋友,那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这也不算什么,我并不十分在意。”冰莲思忖了片刻,还是没将他已漏了白寻老底这件事说出来。
并不十分在意,那就是还有一点在意了。白寻还欲说些好话,冰莲带开了话题:“你究竟是要修道,还是要享受俗世之乐?”
“其实,修道或者寻一普通男子成亲,这二者在我心中并无分别。”说出这句话,白寻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手肘自然地搁在了桌子上。“这两种选择的结果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都是打发时间、度过余生的一种方法罢了。”
“你,”冰莲听出了她话中的失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度过余生,你怎么不说了此残生呢?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世间自有千百种活得精彩的方式,你只消往前走一步,便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到那时,兴许你会发觉,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一段过去的普通风景。”
白寻放在桌面上的几根手指轻轻抖了抖,脸上却是似非笑的一段神情:“冰莲,你知道吗?他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我算是明白了,在你们男人心中,女人和感情不过是生活的一段调剂,是随意便可以舍弃放下的东西。可是,在男人和女人的心中,感情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发丝可以剪断、肌肤可以毁伤,可血肉和筋骨要怎么割舍呢?女人没有了感情,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冰莲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在他看来,白寻这么做仍是十分不智:“你有这样的充沛的感情,不如用来爱自己,何必一定要爱一个男人。”
“是,谁都会口口声声地标榜自己的爱有多深,可是,谁不是更爱自己呢?”白寻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中的痛苦流露出来。她要不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矜持和自尊,应该已经跟着敖烈一起去取经,而不是坐在这里竭力压制自己的感情,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要走了,白寻。”冰莲轻飘飘地丢出这句话,全然不顾白寻越发难看的脸色。
日游神方才来到他窗外,向他传达了东王公的谕旨,他若不想与整个天庭为敌,便得上天,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官位是什么他不在乎,只是东王公的令旨,不容拒绝。
“你,”白寻艰难地闭上眼睛,却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坠落下来。她早该知道冰莲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方才的那番话,应当也是离别的铺垫。“你要去哪儿?”这已经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的话。
冰莲沉默。去哪儿?去天庭。你要是不能飞升,兴许我们两个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白寻哽咽着反问:“怎么,不想告诉我?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过朋友。
冰莲看着她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抬手在她脸上点了一下,白寻感觉到右耳垂上多了点东西,一摸又是一颗痣:“你放了什么东西?”冰莲道:“这是我的一小缕元神,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感应它,再叫我的名字,我的化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总共可以用三次。”
白寻总算感受到了些许二人的友谊,哭腔一时收不回,语气有些不好:“就三次,还是化身,不能是真身吗?”
冰莲无力地托着腮:“身外化身我还未练成,暂时你是见不到了。”
“冰莲,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事我有分寸的。”从极北之地到这里,冰莲的关怀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果然吗?冰莲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控制自己不再去关心白寻了,时间一久,大概也就习惯了。“你记着一句话,这是我身为男人给你的最后一句忠言:与其为男人掉眼泪,不如让男人为你掉眼泪。”
第58章 元道修书铸前程
天色擦黑,白济、白殷两个小孩儿才依依不舍地从外面回来,这时,白元道也刚好走到家门口。
孟静仙敲了白寻的门,才发觉她不在房内,她想了想,又去到冰莲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白寻在门后说道:“请进。”
孟静仙满腹狐疑,不是情人,为何举止如此亲密?真得好好说说白寻,男女大防,这嫌不可不避。
这一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才看见房间里满是冰雾,迷迷蒙蒙的,衬得此处恍如仙境,而白寻就坐在仙境之中,对着一架空荡荡的床。
孟静仙搓了搓手臂,走了进去:“你这孩子,在这里做什么呢?冰莲呢?”
“冰莲走了。”白寻转过头来,木木地说,身上的寒气越发重了。
孟静仙终于确认了寒气就是从白寻身上发出来的,又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相聚自然便会有离分,他选了他自己想走的路,你又何必这么伤心呢?”说着,她拍了拍寒得彻骨的白寻的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白寻把头靠在母亲怀中,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可是我连个朋友也留不住,我喜欢的人我也留不住,我实在是太无能了。
孟静仙搂着白寻的肩,不住地轻声安慰,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又有些偏执,老是和自己过不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事事以你为中心,如果不能走到最后,不论是谁的对错,也许只是因为你们不是同路人。”
“啊?”白寻呆呆地仰起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孟静仙瞧了瞧自家女儿的脸,心里一疑,白寻的眼睛怎么是红的,她再仔细一看,那眼圈是红的,除此之外,眼睛正中那一片瞳仁边缘也泛着红色,令着白寻清透的眼神带上了点迷茫和戾气。
孟静仙心知肚明,白寻年轻,修为增长却如此之快,大抵根基会有些不稳,白寻自诩聪明,也不会为自己排解心结,久而久之便给了心魔可乘之机。“你的付出和辛苦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同,那你自然是多了一位同路人;若是得不到,也只能痛快地撒手后退,怎能怨天尤人?那不过是将自己逼入魔障。”
修行路上五步一灾、十步一劫,白寻若不护持自己的道心,谨言慎行、清心节欲,一味莽撞前行,无疑是自寻死路。
“魔障?”白寻苦笑着说,“我又何曾害怕什么魔障。”
见她还是执迷不悟,孟静仙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堵不如疏,至少得让她自己明白什么对的,什么是错的。孟静仙将人拉起来往外走:“别说这个了,你爹这时也快回来了,你随我去拿饭出来吧!”
“好。”不忍母亲一人辛苦,白寻跟着孟静仙去厨房了。
青石溪往西三十里有座城隍庙,城隍爷前些年做了件事:将附近山里的、水里的妖怪全部登记在案,并且按地域选举有德之人进行管理,主要负责比如穿衣吃饭,扶贫济弱,同时亦要防备这些妖怪因修行不慎而走火入魔伤害同类或者人类。
白元道干的正是这样的琐碎事务,他倒是不指望城隍爷赐下那点功德助他规避三灾六祸。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若不去做便没人去做,没人去做便会耽误了事,他不想耽误了事,便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除了脾气古怪了些,说是个烂好人也不为过。
33/73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