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早早便搓着两手等着,一见到鹤辞和阮音,那双绿豆大小的眼仁噌的亮了起来,“大人、夫人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下官早让人将官邸收拾好了,这就带你们过去。”
来人竟是三年前的长史。
长史真不愧是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物,凭借举报上司和自首立功,王治川倒了,他还屹立不倒,这一套阿谀奉承的功夫早已成了条件反射,见到阮音手里还牵着阿牛,不由得表情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这位是小郎君吧,这模样长得真好,一看就随爹随娘,将来必定是个人才。”
鹤辞也没料到他还在,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长史。”
长史立刻道:“太守唤下官小字便好了,下官字良才,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使唤我。”
“私采铜矿这事没再做了吧?”
长史瞳仁一震,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
鹤辞的脸上依旧冷肃,鼻息轻嗤一声道:“不敢便好,你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你也不必侍候我,身为官员,最首要的是要替百姓谋福,而不是把主意打在百姓身上,你说是与不是?”
见他脸上线条紧绷着,长史也收起嬉皮笑脸,恭恭敬敬朝他拱手道:“是,下官谨记。”
长史带他们住的依旧是当年他们暂住的旧宅。
几年过去了,看上去与当年并没什么不同,据长史所说,这仅仅只是王治川其中一座私宅而已,由于宅邸外室众多,他留在这的时间并不多,可看管家宅的仆妇们却不敢偷懒,依旧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院里池塘上立着块硕大的太湖石,虽是块石头,跟顶着座也金山没两样,鹤辞瞥了一眼便皱起眉头道:“明日替我到牙行留意一下,有什么旧宅出售的,两进的院子足够了,最要紧的是采光好、周围安
静,离衙门也不要太远的。”
长史点头道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想着大人原先也暂住过此处,这才贸贸然带您过来,既然大人不喜欢,下官马上就去找,包管能寻到大人满意的。”
鹤辞随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长史偷觑了他一眼,才道:“今日天色也晚了,大人舟车劳顿的,还是早点歇息吧,下官就告退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吃罢饭,阮音带着阿牛往回走,园子里的月色皎洁,像碎银般泼了下来,偌大的宅院,一到夜里便幽静得毫无生气,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已。
正房的架子床相当宽敞,铺的床褥又松软,阿牛玩了一日,也终于筋疲力尽,一倒下便呼呼大睡。
阮音放下帐子,将床头的灯挪到外间来,外间的箱笼还敞开着,东西也都还没整理,她看不过去,便踅过去收拾了一遍,这才揉着酸涩的小腿肚站起来。
一抬眼,便见他端了盆水进来,见屋里静悄悄的,不由得放轻了语调,“阿牛睡了?”
“睡了。”
他眸光在箱笼上定了一瞬,才道:“那些先不整理,待会拿写要紧的出来便好,这里终究不能长住,否则我良心不安。”
阮音点点头,“你说得是。”
他将木盆搁在地上,招手叫她过来,“这些天舟车劳顿的,脚累了吧,泡会脚睡着舒坦些。”
阮音走过去坐下,他便蹲下来,褪去她的鞋袜,又将她的裤脚卷了上去,这才握住她的脚,缓缓浸入热水里。
“烫吗?”
“不烫,刚好。”粗糙的指腹不知怎的掠过了脚心,一阵酥麻霎时沿着脊椎蔓延而起,令她不自然得蜷起脚趾来。
他握着她纤细的脚踝,慢条斯理地替她揉捏着穴道,对于她的局促,好似恍若未觉。
阮音的脸仿佛被热水蒸得有些滚烫。
他的指尖摸过她每一只圆润的脚趾头,不轻不重的力道摁得她有些舒爽,按了一会,他才开口,“阿牛也三岁了,是不是该给他起个大名了?”
“是该如此,想名字这事太累了,还是你来吧。”
他低下头琢磨了下,复抬起头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就叫景行如何?”
“岑景行……”阮音跟着重复了一遍,才点头赞赏道,“很好,寓意也适宜。”
阿牛的大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泡完脚,他用干净的棉巾将她的脚搵干,用手指抹了点珍珠膏,细细涂抹了一遍,原本就生得白嫩小巧的脚,经过热水的浸泡,变得粉粉的,她轻蹬了他一脚,嗔恼道:“好了好了,皮都快被你搓下来了。”
说着便捉裙入了碧纱橱,将外衫一褪,蹑手蹑脚地爬进床内侧。
他摇摇头,倒了水熄了灯才抹黑躺了下来,一翻身手边碰到软乎乎的,摸了摸才明白这是阿牛的手。
“音娘。”他隔空朝里侧唤道,“你要不还是睡中间吧,我怕待会把阿牛压坏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防着点不就成了?”说完才想起他一向浅眠,又怎会有此顾虑?说到底,不过是想跟她睡一块罢了。
于是嘴上说着,身体却已挪了过来,默默钻入他怀里,用仅有他听得见的声音斥道:“阿牛在这呢,不许胡来。”
“我没有,我就抱抱你,”他的手探了过来,握在她窄窄的腰上,摁着她往自己身上贴紧,望着头顶黑黢黢的帐子,轻声感叹,“音娘,我的人生圆满了。”
她靠在他身上,也将他牢牢圈住,睡意逐渐侵袭了她的脑海,只淡淡回应,“我也圆满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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