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恢复了安静,凌昱珩揉了揉眉心,这俩不知内情的混账说了些什么鬼话,那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别人的妻子,又有什么资格荣华富贵?她不配。
“将军……”有人匆匆进入了大帐。
凌昱珩心头火起,还长不长眼了。
“滚!”
帐门处的管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两难之际,不耐烦的凌昱珩抬起了头,见到是他私宅的张管家,当即明白是发生了何事,他缓和了语气问:“她来了?”
张管事小心地回道:“是,可要属下备马,迎将军回府?”
“不必,你先回去,叫她等。”
他犯不着为了她改变自己的日程。
张管事看了眼将军的脸色,多问了一句:“那位文小姐似乎不是个听劝之人,她若是不等,直接走了……”
“那你和府里的所有人就都跟着她一起滚蛋。”
张管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补救:“属下明白了,一定会让文小姐等下去的。”
**
文昔雀进了凌昱珩的私宅,她从上午等到黄昏将近,仍是没能见到人。
她惦记着家中的父亲,本来正午时分就想着先回家,为她父亲准备午膳和熬药,谁料这宅子的一位姓张的管家千方百计拦着她不让她走,生生拖到了现在。
她父亲病着,午饭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及时熬。
外头夕阳半落,红霞映照人间,已是归时。
她不能再等,爹他必定是等着她回家吃饭的,再耽搁,他会很担心的,万一焦急之气攻心,她爹的身体一定受不住的。
“我得走了,张管家请不要再阻拦。”
凌昱珩久催不来的态度本身就传达了一种信息,他很可能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对她冷嘲热讽,真到了那一步,急着来求证的她就是一个小丑。
或许不弄清楚更好,她就还能继续怀念着她心里的那个人。
张管家哪里肯让走她,她走了,他的差事就没法交代了,“将军马上就回来了,文姑娘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文昔雀早就不信了,“您已经说了很多个‘马上’,而我也等了不少‘一会儿’,我爹还病着,希望您能体会一个女儿挂念父亲的心,不要再拦着我了。”
若知道这府里进来容易,出去难,她就不来了。
她好言相待,张管家仍是不为所动,文昔雀心中不安,她顾不得礼节,起身就往外跑。
这些年她见识多了,有些人用情理是讲不通。
她跑到花厅门口,迎面似乎有人走来,她没能及时停下来,直接撞上了那堵人墙。
“抱歉,我……”
话未完,腰身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头顶传来冷笑声。
“认识多年,本将军第一次知道,你投怀送抱的手段如此娴熟,说说,你对多少个男人用过这招了?”
凌昱珩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却如不化的寒冰,刺骨凉心,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没有,你放开我。”
撞到的人是他,文昔雀的歉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又因他过于恶劣的言行,她不乐意跟他有肢体接触,她推搡着他的坚|硬的胸膛,推半天推不动,她又去扯他箍着她腰际的铁臂,同样也没有任何效果。
沉香味越逼越近,似乎想侵占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她不喜欢这种枉顾她意愿的冒犯举止,更不想处于被人绝对压制的位置。
“凌昱珩,我让你放开我,你没听到吗?”
将军也不叫了,好脾气也没有了,他在一次次地降低着她对他的容忍程度。
凌昱珩自是不肯放手,他单手一用力,她双脚凌空,她被他提了起来,文昔雀暗恼不已,她就不该送上门来给他戏耍。
挣脱无果,再回神,他已坐在软塌上,而她被他的蛮劲牵动着,囚在了他的怀中。
凌昱珩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满地说:“勾引人穿这么粗糙,贱女人,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魅力太自信了?本将军眼光可是很高的。”
文昔雀着实没有料到,四年前宠她如命、护她如珍宝的人,会在四年后说不出一句人话来。
她是受够了,气道:“狂妄自大的是你,我对你没那种兴趣,我来是有要事向你求证,你给我放尊重点。”
凌昱珩眼神一暗,他还能对这个女人报什么希望?没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正眼看他。
他嘴角的那抹似嘲讽似苦涩的笑也消失了,他低头逼近她。
沉香之气愈发浓郁,文昔雀心里一惊,后仰着避开凌昱珩,他却突然在此时松开了圈在她腰间的手,身形不稳的文昔雀本能地想抓着什么,又在意识到自己伸手的方向是他时,陡然收回手,她的身体只能顺着她一开始后仰的劲倒了下去。
她结实地跌在了地上,摔得狼狈。
抬眸,又见他傲慢的神色。
“本将军对你只有那种兴趣,你不愿意,那就滚。”
文昔雀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但她都来了,也被他戏弄过了,什么都不问就回去了,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她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角,抬头挺胸问他:“走之前,我想问……”
凌昱珩看不惯她理所当然的姿态,打断她说:“你算哪根葱,你问,我就要答?好啊,既然你一定要问,你脱一件,本将军回答一个问题。”
文昔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的脸被气得通红,这种话他竟然敢当着她的面乱说?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能混账成这副样子,君子之风荡然无存,仅剩些浪荡痞子的下流言行。
她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住嘴,住嘴,不要再说话了,你这个赝品,不要再顶着她的凌郎的脸,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卑劣行径。
她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又被凌昱珩叫住。
他盯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而后他厉声朝她说道:“文昔雀,你最好想清楚,现在走了,下次你再求到我面前,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不会给她那么多机会的。
文昔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恨恨地说:“我要再来找你,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在这之前,依旧相信着凌昱珩的人品的她真是够傻了。
他如此作践于她,她不会再来自取其辱。
她走后,问月巷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宅邸里鸡犬不宁,所有她待过的地方都被凌昱珩砸了个稀巴烂。
第10章 祸不单行
天际晚霞收尽,夜幕降临,文昔雀才回到学林巷。
在外头走了一遭,什么都没有解决,反而添了不少忧愁。
为了不让文徵元担心,她在后院门口处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摒弃,尝试了好几次,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一推门,饭菜的香气飘来,她父亲
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文昔雀疾步走到正厅,抢过文徵元手中的活说:“您身体不好,快坐着,我来就行。”
她若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这些事就不用劳累她父亲。
饭菜都备好了,剩下的一些散碎的活文徵元就顺着她的意不做了,等着她一起吃饭。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吃饭,文徵元没有问她为何晚归,也没有问她国子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不主动说起,他已知晓事情没戏了。
夜越来越深,文昔雀柳眉紧锁,来到前头书肆的柜台后,把已经绣了半只白鹭的布料从绣架上取下来,这些是要还给姜四娘的,连同那五两银子得到定金。
绣架一下就空了,她失落地坐在绣墩上,对寻不着出路的未来迷茫着。
该怎么办,以前告官连一个王二虎都告不下来,现在对上风头正盛的靖安侯府,谁又会为了一间小小的书肆出头?
千思万想,她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来。
“喜鹊儿。”
正当时,文徵元抱着一个匣子从后院过来了,他把匣子放到文昔雀跟前,示意她打开。
文昔雀没想多,打开了木匣子,里头放了两张银票、一些碎银子和两块玉佩。
“爹您这是?”
未绣完的绣件收起来,韵衣绣坊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文徵元把木匣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这里有一百六十余两银子,两块玉佩是为父和你娘成亲时的信物,也值个百十两银子,喜鹊儿若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这些银子也够我们用三年五载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你不要心急,若是你想通了,我们卖了书肆,去别的地方,这些银子也勉强是够我们以后生活的,我们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文昔雀想露出个轻松的笑脸来,可她笑不出来,她父亲说的那些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生重病,万一她父亲病倒了,所有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只要用到了那些贵的药材,请了有名的大夫,一两百银子不用多久就会用光。
事关她父亲的安危,她无法平静地心存侥幸。
其次,如果在眼下离开京城,平息书肆便只能贱卖,买家也不傻,这种得罪了大官的商铺,他们必定是要往死里压价,如此离开京城能筹备的银钱还是不足。
她犹豫了许久,挤出一个笑脸来,“爹说的是,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她这几天到别的绣坊看看,好歹是天子脚下,靖安侯总不可能只手遮天,让京城里所有的绣坊都听从他们,书肆也是,只要找到不卖靖安侯府面子的,父亲整理的那些书籍和国子监往年岁试考题还是能卖出去的,大不了少挣些银钱。
文昔雀打起了精神,将木匣子阖上交给文徵元,说:“这个您还是收起来,我手里还有些碎银子,还能撑一段日子,等用完了,我再找您拿钱。”
她还不想就这么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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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大营里,褚绍和安世钦开始躲着凌昱珩了,他们的大将军这两天不管是习武还是练兵,是真的用出了全力,将军双锏本就重,再加上他那几乎无敌的力气,对练遇上了,基本是磕着就伤,打中就得躺着出演武场了。
整个大营,褚绍最惨,他是副将,水平只在凌昱珩之下,凌昱珩最常找的就是他。
“军师啊,我躲就算了,你跟着躲什么,赶紧想办法把咱将军安抚下来,兄弟我就靠你了。”
褚绍抓着安世钦的胳臂诉苦,打胜仗来到了京城,他还没怎么享福,天天搁这挨训练,这像话吗?
那些个世家贵族们,别因为他们将军拒绝了他们的设宴款待,就直接放弃了,尝试着来请他和军师啊,他去,他肯定去,被美酒美女包围着,比每天狼狈地躲将军的招式好太多太多了。
安世钦摇头,“怎么安抚?最近也就是靖安侯府的人每天来请将军回去,将军冷着张脸回侯府,又冷着张脸回大营,人家爹娘派府里的老人们来请,我还能拦着不成?”
褚绍琢磨了一下,又觉不太对,他摸了摸下巴说:“说起来,咱将军以前还是那府里的世子来着,皇上如今这么看重将军,那这世子之位,是不是得还回来了?”
安世钦听得直叹气,很是无奈地回道:“你真是没救了,傻啊你,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得到赏赐往低了赏的?给堂堂三品将军赏个世子之位,是赏赐还是惩罚?”
“啊?听你这意思,咱将军连个世子之位都捞不着?”
褚绍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安世钦掩面,打仗的时候挺聪明的,怎么回到京城一个个都好像变蠢了,“你被将军揍得脑子不清楚了,怎么,这天底下就只剩个世子之位能赏了?”
褚绍终于缓过神来了,“你是说一门双侯?”
“嗯,礼部已经在拟封号了。”
当今圣上文治很好,武功差点意思,因而皇帝的兄弟和中央管控不足的地方不大安分,甚至某些皇帝亲下的命令都有不少人阳奉阴违,而当被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凌昱珩灭了横行百年的凖国之后,皇帝的威信大涨,那些不太安分的人也不敢妄动了,皇帝的一些政策推行下去,阻力更是大大地减少了。
就这份功劳,皇帝怎么赏赐都不过分。
褚绍摊手,“被舍弃的孩子最有出息,还最不听话,想必靖安侯府里是‘热闹’极了,怪不得将军心情不好了。”
“我看未必是因为这件事。”安世钦嘀咕了一句,越是在乎就越怨恨,可他真没看出来,他们的将军有多在乎靖安侯府,“罢了,我去看看将军。”
事情不快点解决,定远大营还得怨声载道。
不久之后,安世钦提着一坛酒,进入了将军大帐。
“小酌两杯?”
凌昱珩表示了默认。
酒香在帐中弥漫,安世钦看着小酌变成牛饮的某人,他伸手拦下了凌昱珩喝闷酒的行径,“有事别总憋在心里,我主意也不少,说不准能给将军提供些法子。”
凌昱珩盯着酒碗中微微漾起的自己的倒影,左眉处那道伤口是如此的明显,却从不被人关心,那些不明显的伤痕,就更不被人在意了。
“有一人负我,骗我,欺我,我要让她后悔,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竟然有这么可恶的人,那很简单,先让这个人一无所有,绝望于现实,再使点小手段,让这个人流放边疆,或者终生囚于监狱,生不如死,要是你还没消气,我还有别的办法。”
凌昱珩当下就否决了,“不行,我要亲自动手。”
也没说不让你亲自动手,但军师好歹是跟在将军身边快三年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将军所说的“亲自动手”里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安世钦清了清嗓子,改了方向说:“如果这人有错在先,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要亲自动手,就要先把人弄到身边来,抓捕猎物时,直接抓和设置诱饵都可以。”
抓住了人,具体对付的手段,他就不好多说了,他相信将军自有主意。
凌昱珩眼睛一亮,将碗中就一口灌下去,“多谢,事成后请你喝酒。”
他说完就要走,安世钦赶忙拦下他,“你打算怎么做?”
至少给他交个底,万一真夺人之妻了,他就是帮凶了,不过将军口中所说的可恶之人应该不是千年银杏树下女子,那姑娘看着不是像是什么坏人。
“这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
打仗的时候挺有分寸的,别的事,也还不到要掌握分寸的程度,将军他应该没问题吧,安世钦也拿不准,不过,将军眉宇间的戾气消退了不少,最近是不会跟褚绍使全力了,褚绍不会成天在他耳边抱怨,他的清净日子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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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虎自打知道了平息书肆被封了,心里既畅快,又琢磨着怎么给文家最后来上一记大的。
他想文家小娘子想了好多年了,可文掌柜有个秀才的名头,他多少是顾忌的,而且就文小娘子那股傲气劲,硬着来恐怕会是一拍两散,他啥都落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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