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礼成——”
“送入洞房——”
喜婆最后一道声音落下时一阵阴风猛然吹来,虞菱水头上的盖头刚被吹起一角,一阵轻缓的灵力便压了过来,又将红盖头压下。
在满座喧嚣中,虞菱水听见慕惊尘低沉的声音:
“师妹,别怕。”
下一刻,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满座慌乱,宾客四散。
只见一群白衣人影自地底飘出,慕惊尘回头上前牵住了虞菱水,另一只手中已握紧了无为剑。
下一刻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声猛然响起,慕惊尘只觉仿佛无数银针同时刺入脑海中一般痛不欲生。
握着虞菱水的手紧了紧。
虞菱水抬手一把掀开了红盖头,只见乌云遍布,白影憧憧,那阵哨声越来越急促,慕惊尘额角青筋暴起。
虞菱水反握住他的手:“师兄!”
慕惊尘清醒了一瞬,手中长剑刺向近了的白影。
虞菱水也不再犹豫,她手中的镜花水月往外窜去,横扫开来,剑气四散,凡接触到剑气的白影都瞬间消失殆尽。
虞菱水一愣:这是什么?
慕惊尘双目中充满血丝,周身黑气弥漫,宛如炼狱修罗。
“赫连夷?”
虞菱水喃喃自语。
“大妖是赫连夷?!”
只有赫连夷才拥有能使慕惊尘失控的办法!
只听一阵笑声忽然传来,而后一抹人影缓缓从虚空中显现,赫连夷扇了扇手中的鎏金扇,声音妩媚不已:“小姐,你可别血口喷人,那些个新娘子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哦。”
镜花水月化作一道蓝影猛地刺向赫连夷,赫连夷脸色一变,那扇子抵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赫连夷有些不耐烦地对着虚空中说了一声:“说好了的,我只解决慕惊尘。”
一道轻啧声从赫连夷身后传来,而后一个身着黑衣,面戴鬼面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鬼面狰狞可惧,似笑非笑。
不知为何,虞菱水一看见那个鬼面,胸口便开始传来一阵阵剧痛,她痛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了。那个人影却如鬼魅般地飘了过来。
慕惊尘见状往前要护住虞菱水,那阵哨声却愈发急促起来了,仿佛催命的刀,慕惊尘猛地捂住了头。
虞菱水开口,声音却嘶哑不已:“我……我见过这个,鬼面吗?”
没人回答她,她脑海中忽然涌入许多画面,仿佛要炸开了般的痛。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在她即将倒地时那面戴鬼面的黑影接住了她。
那人将虞菱水衡抱在怀中,他刚踏出几步,便看见无数剑气自他身后猛地绽开。
黑影瞬间往外掠去,无数白影替他挡住了那些剑气。
只见慕惊尘双目血红,手持宝剑,寒声道:“放开她。”
那黑衣人尾声上扬,言语讽刺:“我要是非要带走她呢?”
慕惊尘声音宛如冰霜,“你大可以试试。”
他声音一落,周围一圈白影顿时尽数消散。
黑衣人看了一眼赫连夷,赫连夷顿时了然,那阵哨声再次响起,频率却变了不少,比方才的还要诡异,慕惊尘往后退了一步,周身的符文不断涌现。
不过这瞬,黑衣人抱着虞菱水远远遁去,虚空中传来他轻蔑的声音:
“慕惊尘,重来一世你也留不住她——”
第56章 不逢春(一) 她也曾凤冠霞帔,嫁给过……
不知过了多久, 虞菱水的意识才渐渐回笼,眼前的情形却与她昏倒前的完全不同。
那好像是一段被她遗忘的记忆。
昆仑山上雪花宛如棉絮般纷纷扬扬,九山十八峰上银装素裹, 连盘旋在山外的弱水河上都带上了一些冰碴子, 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师姐!”
少年俊美的笑容比天空中挂着的那轮太阳还要温暖。
虞菱水转身, 笑容却瞬间僵在脸上。
只见拾阶而上的黑衣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秀丽的黑衣少女。
云不辞眉眼弯弯,声音清亮:“师姐,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儿了啊?”
虞菱水余光落在云不辞身后的少女身上,她没开口回答云不辞。
为何会这么早就在这儿呢?
是在接到他消息时便开始的激动,是夜里的辗转反侧, 是早早起来在这儿等候的期待……
可是, 他身后跟着的少女是谁呢?
他若早说他还带了旁人回来, 她便不会如此期待了,也就不会如此失落了。
“她是谁?”
虞菱水向来直来直往,心中虽已绕了许多弯,但嘴上却是直白无比。
“哦,她呀,她叫温浮惜。”云不辞说着, 回头朝温浮惜道, “这是那个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师姐虞菱水。”
温浮惜也打量着虞菱水,友好地开口:“虞姑娘,久仰大名。”
虞菱水却只是点点头, 望着云不辞固执地问:“她是谁?”
你为何带她回来?
云不辞有些错愕:“师姐这是何意?”
虞菱水执着地看着他,她需要一个答案。
云不辞和虞菱水僵持着,雪花落到几人身上,又缓缓融化, 只留下一点点水渍。
云不辞看着少女微红的双眼,叹了口气。虞菱水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道:“师姐,你总是这般的,固执……”
罢了。
他摇了摇头,对虞菱水一字一句道:爸1四八一流9流散“她是我的此生挚爱。”
虞菱水顿时如坠冰窟,她不可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云不辞要伸手扶住她,却被灵力扫开了。
虞菱水红着眼,说了声“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哎,师姐......”
云不辞唤了一声。
见虞菱水没回头,他又柔声安慰温浮惜:“浮惜,你别难过,我师姐就是这样的......”
后面的话,虞菱水听不大清了。
她觉得鼻子酸涩无比,脸上一片冰凉,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手上一片湿润。
她忽然觉得今日好冷。
原来昆仑山的冬天居然会这般冷啊。
寒风吹来,阳光刺眼,虞菱水猛然发现,她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连带着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虞菱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着,忽然撞上了一个白衣身影,那人下意识地扶住了她,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鼻而来,眼前人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虞菱水往后退开一步,隔着泪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眉眼昳丽,嘴角上扬,又带着一股温和来,正是小师兄慕惊尘。
虞菱水不愿叫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水,胡乱地应了声,转身欲走,却又被慕惊尘叫住了。
“师妹。”
虞菱水停住脚步,背对着他。慕惊尘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见他半晌没说话,虞菱水忍不住皱了须眉,“怎么了?”
慕惊尘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别哭。”
虞菱水一怔,心中愈发的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而后,她在雪地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慕惊尘看着她号啕大哭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他急忙走近虞菱水,手进退不知地顿在空中——
他在纠结着该不该为她擦泪。
“师妹,别哭啦——”慕惊尘软下语气,“我带你去玩?”
虞菱水依旧在哭。
慕惊尘试探道:“我带你去山下吃好吃的东西成不成啊?”
虞菱水蹲在雪地上哭。
“师妹……”他有些犹豫道,“小师弟带着一个少女过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
虞菱水抬头,果然看见两道黑色身影自远处缓缓走来。
虞菱水顾不上哭了,转身就走,慕惊尘“哎”了一声,跟上了她。
慕惊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虞菱水,柔声道:“擦一下?”
虞菱水默不作声地接过慕惊尘递过来的手帕,她看着那块洁白的手帕上绣着的蝴蝶,脱口而出:“师兄,这块手帕可是我曾给你的那块?”
慕惊尘忽然没了声音,虞菱水疑惑地回头,却见慕惊尘垂着眼帘,白皙的耳尖泛着一层淡淡的绯红。
慕惊尘“嗯”了一声。
虞菱水记得有一次,她早上起来练剑时,彼时烟雾蒙蒙的,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湿意。虞菱水前往山顶时在路口遇见了慕惊尘。
那时慕惊尘好似刚从山下回来,满脸疲惫,手上献血直流,他却好像完全没发觉一样。
然而却在看见虞菱水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往背后藏去。
虞菱水站定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拿出一块手帕给他,而后继续往山上走去。
慕惊尘握着手帕,望着虞菱水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情绪。
虞菱水没想到,那块手帕慕惊尘竟保留了那么久,最终还给她用了。
虞菱水的目光扫过慕惊尘微红的耳尖和脖颈,用手帕擦掉眼泪。
她的声音闷闷的,分明是委屈得要死,还敢在这儿警告慕惊尘:“小师兄,今日之事,你不许跟别人说。”
慕惊尘耳根的绯红渐渐消失,他温和道:“好啊。”
说完,虞菱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慕惊尘。
慕惊尘哑然失笑地看着她的背影。
此后的事与戏文里描述的大差不差。
云不辞跟昆仑山众人宣告,温浮惜是他此生的挚爱。
虞菱水看着他们恩爱无比的模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离开了厅堂。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温浮惜,但是她更厌恶云不辞,而不是像戏本里那样只和温浮惜做对。
前世的她在几日后就下了山,她不愿待在山上看着他们情深似海的样子。
虞菱水想起来了。
今生温浮惜见到她时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可曾,去过,无色城?”
她去过的。
虞菱水下山后去了很多地方,也遇见了很多人,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当她再次见到温浮惜时心里还是会传来阵阵钝痛。
再次见到温浮惜是在无色城。
那时虞菱水还不知道温家是无色城的城主,温浮惜是无色城的二小姐。
她见城主邪祟聚集,有无辜百姓被拉入邪祟中,生不如死,她便前去消除邪祟。未曾料,那邪祟太过强大,竟活生生的将她也拉入其中。
虞菱水在由邪祟化成的幻境中待了三天三夜,那个幻境里全都是那些她舍不得的、放不下的少年时光。
在幻境里,她看见少年云不辞低头一遍又一遍地轻哄着她,“师姐,你理理我吧——”
云不辞蹲在结界外,认真道:“师姐,我想来陪陪你。”
“师姐你从小被娇宠长大,向来呼朋引伴,从未受过这样的惩罚……你定是感到孤寂无聊死了!”
“我得来陪陪你,陪你说说话。”
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将手中的花高高扬起,隔着人群笑道:“师姐,今日这朵花,我想送给你。”
“......我没骗你哦。”
他与她日复一日地在山间修炼玩耍。
在他伤痕累累时,稳稳当当地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欢声笑语、光彩明亮都渐渐远去,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大雪落下的簌簌声,只看得见一片银装素裹。
耳边只有云不辞那句轻叹声:“师姐,你总是这般的,固执……”
“她是我的此生挚爱。”
万籁俱寂,心魔忽生。
虞菱水眼中汇聚着淡淡的赤色。
在那抹赤色完全变深前,一把银剑忽的飞来,剑气凌厉,劈开无数邪祟。
虞菱水见到了一个最令她意外的人——
来人竟是温浮惜。
温浮惜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却不是云不辞,而是一个身着雪白衣裳的芝兰玉树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皱了皱眉:“她生了心魔。”
温浮惜却在她落下时接住了她。
虞菱水绷着一张脸,要不是她此时精疲力尽,没力气离开,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和温浮惜待在一块。
那小公子看出了她的想法,他面带讽刺:“她那么讨厌你,你还救她?”
温浮惜依旧没理他,只是对虞菱水温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虞菱水冷冷地扫视着两人,不解道:“他是谁?云不辞怎么没跟你待在一起?”
温浮惜闻言颤了颤长睫。
雪兰白却抱着手不满道:“那人有什么用!还有,我是她的青梅竹马,我叫雪兰白——”
他又冲温浮惜不耐烦道:“你把她拖出去,这些邪祟,我们也没办法,我来先将它们封印下来。”
......
虞菱水在无色城待了几天后就离开了。
虽然温浮惜已经从昆仑山下来了,但她还是不太想回去。
都说天都城是“天下第一城”,她还没去过呢。
她想去天都城看看。
于是,她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炎炎的夏日里到达了天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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