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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菱水看着这繁华如斯的街道，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竟然无端的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孤独。
但当她还未来得及品味这抹忽然出现的孤独时，一道清润动听的声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传入她耳中。
只听那人唤：“师妹——”
虞菱水猛然回头，只见慕惊尘正站在人群中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弯了眉眼。
那袭白衣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刺得虞菱水眼眶生疼。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他一步一步坚定无比地走向她。
虞菱水想起来了。
她前世也嫁给过师兄。
在这天都城里，在那万花齐放、万鸟争鸣之时。
彼时，她凤冠霞披，他笑意盈盈。
第57章 不逢春（二） “师妹，别走”……
她曾嫁给过师兄, 虽然是别有目的。
前世，她与慕惊尘在天都城相遇后，两人在天都城破了一些案子, 还除去了一些邪祟。
那段日子十分充实, 没有给她丝毫难过的时间。
师兄也很好, 他总是会温和地照顾着她。
然而，一封远道而来的信件打乱了这一切平静——
云不辞要和温浮惜成亲了。
很奇怪, 虞菱水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竟不是云不辞，而是温浮惜那把雪白银亮的长剑和雪兰白那些嫌弃傲娇的话语。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云不辞的错。
温浮惜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是云不辞, 是他背弃她, 也是他招惹的另一个女孩子。
虞菱水看到那封信时面无表情，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慕惊尘却看出了她故作坚强下的破碎，他踌躇道：“师妹，你可要回去......”
虞菱水骤然出声：“回去做什么？”
慕惊尘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又听虞菱水道：“天都城不是频频有新娘失踪么？我们既已遇见了此事, 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师兄——”
虞菱水抬眸看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她问道：“师兄，你可愿同我做个戏？”
慕惊尘黑沉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师妹你、你说什么？”
虞菱水绽开一抹笑颜，宛如明亮耀眼的太阳，叫慕惊尘有些不敢直视。
她一字一句重复着：“师兄，我们成个亲, 把那个大妖引出来如何？”
慕惊尘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安安静静地望着虞菱水，眸中情绪未知。
罢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做戏又如何？别有用心又如何？
他滑动喉结，缓缓道：“好。”
就这样，两人和今生一样做了个戏。
前世回忆纷沓而来的时候，虞菱水注意到了一些她以前未曾留意过的东西，比如在她说出那句话时师兄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不可置信、失落、释然等诸多情绪。
比如她凤冠霞帔时他眼里的温柔与满足。
一切都和今生一样，在虞菱水和慕惊尘在一众宾客的喧嚣中礼成时，突如其来的哨子声和白衣人。
但又有不同的是，回忆里的慕惊尘双目并未变成赤色，身上也没有那些繁琐诡异的符文。
最不同的是，回忆里的虞菱水并未没有多么反抗。
她与虚空中立着的鬼面男子遥遥相望，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道：“水水，你要成婚，我自然是要来的。”
虞菱水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白影，有些不悦：“你这是何意？”
那人道：“水水，你跟我走吧。”
虞菱水望着他没说话，慕惊尘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他一面感受着万根银针穿入脑中的滋味，一面侧身看着虞菱水。
虞菱水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那人却固执道：“水水，你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和慕惊尘成婚不过是为了气气云不辞，可是他根本不在意，你又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呢？”
闻言，虞菱水脸色瞬间变了，她冷声道：“林青垣，我说了多少遍，此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我为何要和师兄成婚，还是我跟谁成婚都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虞菱水还未说完，林青垣便宛如鬼魅般袭了过来。
在虞菱水还未出手前，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便咻的飞了出去。
林青垣冷笑着抵挡着无为剑。
与此同时，那道哨子声越发的急促了起来，慕惊尘额角冷汗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他疼得几乎站不住了。
虞菱水见慕惊尘单膝跪地，她怒道：“林青垣，你这是何意？”
鬼面似笑非笑，她看不见林青垣的神色，却听他懒声道：“我就猜到你不会跟我走的，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咯。”
“你！”
林青垣的声音温和无比，却带着隐隐的威胁：“水水，你跟我走吧——你知道的，你们合力确实可以打得过我，但是一个废了的慕惊尘和你是否还能打得过我的属下和妖族那个人呢？”
虞菱水垂眸看着单膝跪着，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的慕惊尘，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嘛——”
下一刻，她却被慕惊尘猛地抓住了，慕惊尘指节通红，他垂着眸，蝶翼般的长睫不断颤动，声音哀求：“师妹，别走——”
这四个字却仿佛是在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林青垣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你！”
在他飞身而来时，无为剑再次刺向了林青垣，虞菱水心念一动，镜花水月也猛地飞向哨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方才还空荡荡的虚空中一抹人影缓缓显现，见状，他讽刺道：“不错嘛，慕惊尘，到此刻了，居然还有人护着你。”
无为剑倒飞而来，虞菱水挡在慕惊尘面前，轻声道：“林青垣，我跟你走......”
林青垣面露喜色，虞菱水却继续道：“但你得保证不伤害我师兄。”
慕惊尘死死咬着牙，口腔里腥气弥漫。
鲜血一滴一滴的从他紧握的手指间落下，汇成一股一股的。
若不是这该死的禁锢，他们何至于此。
上天当真不公。
把他从异世拉来，让他知晓此书中的最终结局，让他清醒着沉沦，而后一点一点的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来，他已经分不清他嘲笑的是书里的“慕惊尘”，还是此时的自己了。
他一挣脱便受到无穷无尽的痛意，叫他无法动弹半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林青垣已经将虞菱水带走了。
赫连夷刚要走近他，便听见林青垣远远传来的警告声：“赫连夷，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定叫你万劫不复。”
意识又渐渐消失了。
虞菱水被林青垣带回了黄粱阁，他们才刚至，红衣绯弥便迎了上来，“阁主，虞小姐。”
见到虞菱水她也毫不意外。
虞菱水坐在黄粱阁顶，她想起初遇林青垣时，正是云不辞带温浮惜回昆仑山时，她郁闷下山。
而他是一个被恶鬼纠缠的小书生，她路见不平，救了他。
未曾料到，林青垣竟一路跟着她，陪她走过了许多地方，而后又不告而别。
林青垣此人急善易容之术，也不是书生，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他离开后不久，又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虞菱水身边。
那时他是一名散修，和虞菱水合力除掉一只大妖后，又陪着虞菱水走过了一段时光。
至于虞菱水怎么发现他真实的身份，竟有些简单离谱了。
那时，虞菱水因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踪影不定的黄粱阁，后来她才意识到是林青垣故意引她来的。
她在想办法除去体内的魔意，而世间无所不知的黄粱阁自然会有办法的，于是她找来了。
黄粱阁主面带鬼面，催眠了虞菱水，为她除魔。
可虞菱水魔障太深，竟反过来侵蚀了黄粱阁主的神识。
她在他的过往里看见了自己。
她才知道这黄粱阁主竟是林青垣。
后来，她体内的魔障也没能除去，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你在想什么呢？”
林青垣的声音缓缓传来。
虞菱水从沉思里脱离出来，她回头看着摘去了鬼面的少年，“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林青垣躲开虞菱水的目光，笑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见不得你与旁人成婚。”
虞菱水却摇了摇头：“林青垣，你并不喜欢我。”
林青垣收敛了神色：“我是真心的——”
虞菱水忽然打断了他：“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呢？”
林青垣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他转瞬便绽开了颜，他笑道：“我想要你回昆仑山。”
虞菱水抬眸看了一眼林青垣，意外道：“你......”
林青垣点点头：“回昆仑山，搅了云不辞和温浮惜的婚事。”
虞菱水不解：“搅了他们的婚事对你有何好处？莫非——”
林青垣屏住呼吸听虞菱水接下来的话，却听虞菱水猜到：“莫非你也喜欢温浮惜？”
林青垣顿时就被气笑了，他松了口气，似笑非笑：“你怎么尽是想些儿女情长啊？”
虞菱水见他没否认，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可是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林青垣语气带上了点威胁：“慕惊尘还在我手里。”
虞菱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林青垣确实放了慕惊尘，但他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将慕惊尘控制在手中，毕竟有那个名为“赫连夷”的妖族人。
就这样，虞菱水有些不情不愿地踏上了回昆仑山的路程。
而在途中，她的心魔却再一次出现了。
虞菱水回昆仑山的路上见到一个村庄被一大片邪祟笼罩着，她纠结了许久，本来要离开了。
却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阿娘——”
那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虞菱水忽的停住了脚步。
她走入村庄中，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无边无际的邪祟中号啕大哭。
虞菱水一进入便被那些邪祟包围了。
一些很久远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
记忆里的她还很小，和方才的小女孩差不多大。
那时的她长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她在阳光下奔跑着，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他们声音焦急而担忧，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磕了。
“娘亲——”
虞菱水跑向一个人影，那个人站在光影里，她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听见那个人声音温柔无比：“水水，小心点——”
而后，虞菱水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听见了无数珠玉钗环碰撞的清脆声音，还闻见了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
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跪倒了一地：“公主息怒，小郡主一醒来便吵着要见你，女婢们没哄住她。”
那个女声却没有一丁点责怪，她温和地逗着虞菱水，笑道：“水水这是做噩梦了么？怎么如此想娘亲呀？”
虞菱水忽然感觉鼻子酸涩无比，她抽泣不已：“娘亲……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水水别哭，娘亲不是就在你身边嘛。”那人说着，拿起帕子为虞菱水擦着眼泪，她柔声道：“还梦见什么了？”
虞菱水一时间觉得委屈至极：“娘亲，我梦见我前半生众星拱月，后半生却无人可依——娘亲，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我把你的模样都忘记了……”
“好啦好啦，水水别哭，一切都只是梦罢了……”
女子心疼的声音传入耳中。
虞菱水却忽然惊醒。
一切都只是梦吗？
她邪祟满身，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女老少声都有，哭声、笑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刺得虞菱水耳膜生疼。
她的心魔不断被助长，这次她孤立无援，无人可以将她从深渊中拉出。
她只能感受着无穷无尽的怨念和污秽在她体内流转着。
虞菱水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女孩的声音忽然突破重重杂音传入她耳中：“阿娘，你在哪儿？”
“我找不到你了……”
“姐姐……”忽然有人拉了一下虞菱水的衣摆，“请问，你看见我阿娘了吗？我找不到我阿娘了……”
虞菱水渐渐清醒过来，她垂下手，轻轻地揉了揉女孩的头，温声道：“姐姐帮你找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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