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说,是他自己,选择了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
他只会像刚才一样,对着自己、对着他人无助地落泪,却毫不反抗。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
可南羽白却不知,他哭的越惨,表现的越乖越无助,就越容易激起别人的凌.虐心理,让人恨不得将他狠狠欺负了才好。
直到哭不动、喊不出、起不来为止。
叶昕看着眼前落泪的南羽白,一时竟想不起自从遇见他开始,他在她这里哭了多少次,也想不起对方因为冲着她哭,用眼泪骗她心软了多少回。
好在叶昕这人,她心软归心软,不放过归不放过。
所谓一码归一码。
“就这一次,”失去一个吻,作为交换,叶昕低头轻咬了一下怀中人的耳垂。
感受到南羽白轻颤的身体,她克制地厮磨了一阵,在对方粉嫩的耳垂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没咬出血,却能给他带来轻微疼意,“下次不要再拒绝我了。”
南羽白埋在她怀里,声音含糊:“是你强迫我的。”
他声音小小的,“我什么都没答应你。”不论是给她一个吻,还是让她咬耳朵。
行啊。
叶昕没忍住笑出了声。
怀里这生性温顺的小公子。
被她惯得,如今都敢顶撞她了。
叶昕附在他耳边,热气轻轻呼入他耳朵,逗得怀里的人耳根发红,身体发颤,她轻声问道,“那你离我远些?”
南羽白闻言顿了顿。
下一秒却像只兔子似的的越发往叶昕的怀里钻。
揪着她衣襟的动作越发用力,头都抵到她胸前的柔软了,像是恨不得钻到她身体里去,被叶昕的温暖与柔软悉数庇护才好。
南羽白埋着头,叶昕看不到他的脸,只瞧见他露出的两只羞红的耳朵。
他无声地否决了叶昕的问题。
叶昕神色纵容地笑了笑,“那就离我近些,”她说,“我想你离我近些。公子垂爱,成全了我罢。”
第19章 喜欢(三)
南羽白这回主动窝在她怀里,可等会儿对方冷静下来,该害羞的时候肯定照羞不误。
叶昕这样一说,便替南羽白揽了责任,意味着是她想亲近对方,而不是对方想亲近她。
南羽白何尝听不出叶昕的意思,他红着脸从叶昕怀里出来,心如鹿撞,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抓着她衣襟,一双含情眼水光粼粼。
“你、你,”他神色似是羞恼,唇瓣张张合合,最后只嗫嚅着说,“你不要这样说。”
叶昕明面上帮他解围,话却说的有点儿轻浮。
哪个端正有礼、满腹诗书的秀才娘子会问一个闺中公子:公子垂爱,想离我远些还是近些?
如今仔细回想,他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哪个进京赶考的秀才娘子会在等公子梳妆时戏言“等你多久都无妨”,在拿到解酒的蜂蜜水时逼人承认“原来你在担心我”,在得知他替她着想时又说,“公子竟然比起自己更关心我”……
方才更是连装都不装了,她直接坦言,说什么“我想离你近些”。
什么十里八乡人人夸赞的好女子,什么自幼饱读圣贤书,分明……分明是个登徒女!
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从头到尾明明一切都不太对劲,南羽白却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可他完全没办法指责叶昕。
至今为止的桩桩件件,他都应该感激叶昕。
如果硬要指责叶昕,反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毕竟叶昕好像也没真的对他做什么。
——非要指责的话......
南羽白想,难道他要指责叶昕不去喜欢那个谢宝容,却来喜欢他吗?
叶昕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南羽白只能微微仰着头去看她,欲说还休的眼神水润润,黑长的睫毛颤得像纷飞的蝶,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也足以让人想象到面纱后此刻的小脸绯红得有多靡丽诱人。
叶昕眼底挟着清浅笑意,将南羽白的手从衣襟上拉下来,被她提着的兔子灯重新塞回对方手里,“不说便不说,”转而搂住南羽白的腰,温热的掌心贴着他腰侧,叶昕带着他往街边的酒楼走,“还没用晚膳吧,和我一起吃点?”
像是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南羽白也没挣扎。他顺着叶昕手劲儿,依偎在她肩头,嗓音侬侬,“……我的糖人掉了。”
“等会儿吃完饭,我把街上所有糖人都买下来送你。”
南羽白没被人如此偏爱过,忍不住用眼角偷瞧叶昕,被她耳朵上的银色流苏耳坠晃花了眼。
卷发衬着她精致的侧脸。凤眼,翘鼻,下颔轮廓清晰。
“全买下来……太多了。”他小声提醒道。
叶昕越发像个满嘴花言巧语的富家女,她毫不在意地说,“只要能讨心上人的欢心,怎么样都不嫌多。”
“你,你不要……”
不要脸三个字到底说不出口。
南羽白面色通红,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憋出话来,“你不要这样说。”
叶昕大方应下:“好好好,不说便不说。”
南羽白:“……”
——这个对话,听起来好生熟悉。
*
叶昕没有亲自露面,而是以宁诗的名义盘下了整条东街和东凰湖一夜。
宁家也算是世族大家,乃是前.朝重臣,太.祖还未入关时便对宁家的投.诚十分重视。
彼时跟随宁家的前朝臣子不在少数,其实力不可小觑。若不是宁家带头认了东凰,太.祖想坐稳当今这个位子也没那么容易。
也正因此,自立朝以来,每任天子无一不对宁家加以安抚。这既是叶氏皇朝对宁家的赏识和感谢,也是对其他前朝旧臣的提点和安抚。
只不过,叶晚鹰登基后,便开始着手削弱宁家势力。
——只因为宁承玉在朝堂上向叶晚鹰谏言,指出叶依澜生性保守,做事如履薄冰畏首畏尾,不堪大任,叶晚鹰大怒,当即贬了宁承玉的官。
宁承玉被连降三级,又身负前朝旧臣的名号,一时间众人对宁氏避之不及。
宁家式微,难以避免。
第20章 喜欢(四)
宁诗名望满京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此次盘下东街和东凰湖、举办花灯节一事,足以让宁家出尽风头。
至于风头是好是坏,便说不准了。
酒楼共三层,一层不设桌椅,临时搭了个台,台上有人咿咿呀呀唱着戏,二楼呈开放格局,仅以数道屏风分隔出小隔间,客人堂食时可以倚栏听曲,三楼则是厢房,私密性更强,客人如果想听曲看舞,可以让店家把人叫到厢房里来表演。
南羽白贴着叶昕身侧走,眼神晶亮地瞧向戏台的方向。
台侧锣鼓声响,曲笛、三弦声悠悠响起,台上穿了戏服、化粉墨妆的男男女女跟着节奏咿咿呀呀地唱和,行腔婉转,高低音真假音轮换自如,如黄鹂啼鸣,珠玉落盘,悠扬悦耳。
今儿个晚上唱的是《牡丹亭》,讲的是闺中公子一日在花园中睡着,与一名年轻的秀才娘子在梦中相爱故事。那唱戏的男子与女子互相对视一眼,伴随台侧节奏渐渐放慢的鼓点和悠扬的曲笛声,两人羞答答地移开眼转过身,以水袖掩面,轻扭身姿,将闺中公子与秀才娘子之间的暧昧情意尽数表现了出来,演的惟妙惟肖。
南羽白看得走不动道,连脚步都不自觉变慢了,叶昕看他这样,索性带人站在最后排。
前排椅子坐了不少人,已经没有座位,加上南羽白总是警惕地不愿往人堆里凑,连面纱都时时戴着,叶昕便只能带他站在最后一排看戏。
南羽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明亮起来,竟然转头冲叶昕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惹得叶昕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尽管落脚的地方离戏台有一段距离,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伶人的表情和动作,连戏腔都带着一点儿嘈杂的回音,南羽白还是看的十分认真专注。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南羽白第一次给她这样好的脸色。
不过是一场戏,值当他这么高兴?
叶歆思忖了一会,示意前台掌柜的到她身边来。掌柜的自然不敢不应,她赶紧躬身上前,附耳过去。
叶昕吩咐完,掌柜的立刻往戏台后台走去。
此时台上演到了小公子梦醒的桥段。
小公子在花园中急得转来转去,焦急又失落地寻找梦中与他同游的秀才娘子。
他迈着专业的小碎步,天青色水袖在身后曳地,一双化了浓妆的眼睛往台下逡巡,眼中的急切与泪水让台下的男子们看得也跟着一同急了起来,渐渐的,台下有人开始拿出手帕擦眼睛,人群里甚至还出现了隐约的抽噎声。
第一场戏就此落幕。秀才娘子估摸着是第二场戏才上。
二楼凭栏的不少公子也眼巴巴地望着,期望第二场戏赶紧开场。
与此同时二楼也有一些小公子注意到了站在人群最后排的叶昕。她身姿颀长,一身红衣似火,满身贵气,轻易便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最引人注意的是,叶昕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戏台的方向,大部分时候她都低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身边蒙着面纱的男子身上,她强势地搂住男子的腰,秾丽冷冽的眉眼极富攻击性,落到男子身上时却尽数收敛,侧脸泄出了一点隐约的温柔,与她身上的高冷气质相互冲突却又奇异地相融,织就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偏爱,让人为之心颤。
距离第二场戏开场还有十分钟时间,伶人在这个时间里可以稍作休息。
南羽白为了看戏,让叶昕也跟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此时反应过来,便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轻声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叶昕问他:“去二楼还是三楼?”
南羽白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谨慎地说:“三楼吧。”
叶昕唇角轻轻扬起:“听你的。”
显而易见,叶昕看出了他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南羽白不自在地捏紧手上的兔子灯,又有些羞了,不敢去看叶昕的表情,他几不可闻地“唔”了一声,随叶昕一同上了楼梯。
可两人刚到二楼,就有数十个年轻好看的小公子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有的是跟随父母出来逛街的,有的是将身边今夜的女伴扔在一旁、过来搭讪的。
一个个都正值青春年少,肌肤如破壳的鸡蛋般白皙嫩滑,浑身上下都展现出年轻的朝气。今夜出门他们在穿衣打扮上花了心思,瞧着一水儿的干净可人,又透着股青涩的味道,正是出闺阁、寻妻主的好年纪。
为首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看上去家境不错,他率先给叶昕行礼,身后其他男子也立刻跟着照做。
衣着华贵的男子看着叶昕那张脸,眼里闪过惊艳。方才只是远远望一眼,他便觉得叶昕长得好看,如今走近了看,才发现对方容貌精致到了惊人的地步,卷发垂在身前,勾勒出她清晰流畅的下颔线。
他羞答答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绣花手帕,掐着娇柔的嗓音自我介绍,“我叫陈念生,是京中陈家最小的儿子。我母亲是三大皇商之一,女君应当是知晓的。”
今日并非真正的花灯节,他只是听说东街这边不知为何复刻了花灯节,便跟随母亲过来看个热闹,所以没有机会亲手绣个荷包或手帕赠予女君,只能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希望女君能收下。
花灯节一年只举办一次,男男女女并非只能在这个日子才能互赠东西。
在东凰,只要一个女子收了男子的手帕,即便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算合法合理地结了缘。后续只待双方父母上门交谈、合八.字、纳吉……男女双方顺便趁着这段时间相处,若是相处的也不错,就顺理成章地拜堂成亲了。
陈仁,陈家家主,有一子一女,负责给宫廷供应丝织品和采办各种御用物品,多次被叶晚鹰亲自召见。想起陈仁的身份,叶昕不禁多看了陈念生两眼。
意识到对方在看着自己,陈念生害羞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拿着手帕的手僵在了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怕自己控制不住失态,下一秒就要在女君面前出糗。
陈念生度秒如年,眼巴巴地等叶昕回应他。
好在叶昕迅速地对他点了头,算作是回应。
陈念生刻意挺直的背脊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但右手还是坚持在半空中举着。他满眼都是叶昕,眼底的爱慕没有半分掩饰:“女君,这是我随身的帕子,希望您能收下。”
叶昕没应声。
陈念生话音刚落,她感受到掌心触碰的那截柳腰僵了一瞬。
第21章 喜欢(五)
叶昕垂眼望向身边的少年,猛不丁地竟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她讶异一瞬,随即心情愉悦起来。
偷看叶昕的反应的小动作被抓包,南羽白羞得快没边儿了。他慌里慌张地移开眼睛,下一秒就听见了叶昕的轻笑声。
南羽白登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
他臊得想往叶昕身后躲,此刻不想让她再盯着自己瞧,奈何腰还被人牢牢箍住,对方还恰巧在这个时候用了点力气,他寸步难移。
南羽白不得已,只能将兔子灯往自己身前提,提高了些、悬空在自己正前方,好让宽大袖面掩护他,方便他另一只手去够叶昕放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
他想把叶昕的手掰开。
可当他指尖刚碰上叶昕手背时,叶昕的手腕却忽的使劲,掐得他腰侧的软肉都有点儿疼了。
南羽白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身体就被迫朝叶昕的方向靠近。
他踉跄了几步,站到了叶昕的侧前方,比起方才并肩站立的姿势,此刻他与叶昕拉开了一点距离,可也不过是一拳之隔,只要他稍微往后倾斜一下身体,肩膀就能触碰到叶昕胸前的柔软。
两人小动作不断,这么一打闹,一瞬间公子们的目光接连落到了南羽白身上。
他们好像是刚反应过来女君身边还带了一个男伴似的,脸上羞赧的情意终于褪去一些,包括陈念生在内,他们注意到南羽白的瞬间神色各异,脸上的笑容都不自然起来。
南羽白登时又慌又羞,他长年在深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偶尔去过几回,还是作为背景板存在的,这么多视线一口气落到他身上,他实在受不住。
而且有的还带着隐约的敌意,跟他的弟弟南羽璃的眼神一模一样。每当南羽璃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时,南羽璃就肯定要针对他了。
这种难以反抗的敌意让南羽白的心神越发慌乱,他眼角一瞥,注意到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想跟他搭话了。
可这种情况下肯定来者不善,
南羽白六神无主之时,倏地感觉到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松开了。
还搭在对方手背上的手指取而代之地落入了对方温热的掌中。
13/67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