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烈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想到那坑儿子的任务列表,促狭一笑。
冬国泰看着眼前臭小子好像憋着什么坏,但再仔细一看,又还是那副就知道跟他顶着来的臭表情。
“你看不起谁呢?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冬烈臭着脸说。
冬国泰点头:“那我等着瞧,你可别干三两天就嫌累趴窝了。”
这语气,这眼神,火气嗖一下就窜起来,冬烈气咻咻:“你这是什么眼神,有本事咱打个赌,谁输谁是孙子!”
冬国泰气笑了:“你本来就是我儿子。”他提出条件,“就拿伍霍平时训练成绩做标准。你要是输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别成天整那些虚头巴脑地偷懒。加练就认真练,挨罚就老实受着。”
还挨罚就老实受着?霸权主义!!!和老头子一个狗样!
“行!”冬烈一锤定音,撂下狠话,“等着瞧吧你!”
他转身就走,不给任何反悔的机会。
一出门,他就开始大肆宣扬。
宣扬什么呢?他跟国泰同志打赌,他要是成绩超过伍霍,总教练就叫他爷,不过这不好听,他大度地自降辈分,喊爸爸就够了。
这……但凡听到的人都呆住了。
这家伙居然没挨揍?总教练脾气这么好的吗?
冬烈宣扬完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赌约已成,等他赢下,按照系统条例也会承认这条双方认可的约定。
他兴奋地搓搓手,不知道到时候国泰同志给他道歉,能不能完成那个默认以“好儿”为主语的“主动道歉,缓和父子矛盾”的任务?
***
冬父这边。
“让你等着瞧呢。”齐教练笑盈盈地端着装着绿豆汤的搪瓷杯,凑到冬国泰跟前玩笑道。
冬国泰揉揉额角,和他并肩走进办公室:“希望这一剂狠药下下去,能掰掰他的性子。”
齐教练给冬烈说好话:“我瞧着还行。之前有国内数一数二的冰场训练不觉得,现在没了,知道紧张要训练了。”
冬国泰点点头,又从办公桌上找出些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他:“改技的事我找了些资料,针对他的情况写了份分析,不能由着他胡来,还是要你多盯着点了。抽空我请你喝酒。”
齐教练翻了翻:“你熬夜写的?”这几天队里可是忙翻了,“这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好生收起来,又笑着打趣老友:“你就不怕打赌输了?”
“你别那么自信,光惦记着赢了能让小冬老实听你的,想想万一输了呢?”齐栋提醒着。
愿赌服输吧,当假孙子,赖账不认的话,岂不是成真孙子了?
冬烈那小子真是会坑爹啊。
冬国泰的脸“唰”得黑了,瞪他:“你到底哪边的?”
***
如冬烈所料,没有人怀疑他与兴奋剂有关。
哪个运动员有用兴奋剂的想法不是藏着掖着的?谁会傻到主动带着兴奋剂去教练办公室?
逻辑何在?动机何在?智商何在?
难不成是为了自投罗网吗?
这和小偷带着赃物去找警察侃大山有什么区别?
甚至这事都没和运动员透露,还是以“加强重视三严方针”的理由,安排了一次全员检测,怕谁中了招。
至于那点海王桃花债,虽然还没完全解决,但有了个说法,还有兴奋剂这样的大事当前,也暂时没谁有心思深究。
冬烈安安心心地享受着至尊vip包场的待遇,心无旁骛地练习。
——感谢国泰同志含泪掏空小金库的大力支持。
这天。
随着终于忙完了训练基地的事,齐教练走进这
个总教练给的室内冰场地址。
场馆大哥看到他,提醒道:“有人包场了。”
齐教练往里一探头,笑着指着里头:“我来找他的。”
场馆大哥来了兴致,问道:“你是他教练?”
齐栋也不急着进去,坐在场馆大哥旁边的椅子上:“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不是瞧着觉得好,特地去打听了一下吗?”大哥扬了扬眉,“我还去找了他之前比赛的转播录像。”
齐教练心放下了一半,笑道:“看来他这些天练得不错。”
场馆大哥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那岂止是不错,那股劲儿我看了都热血沸腾、恨不得起来跑两圈。”
又往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这小子跟自己较着劲儿呢!”
“就前两天,非要在过弯的时候加两刀,说是速度快,结果一过弯就摔飞出去,撞到防滑垫上好几次,我都不忍心看,劝他别图快,结果愣是给他练成了。”
大哥语气有些唏嘘,感慨道:“我当年要是有这个狠劲儿,早考上大学了。”
齐栋唇角忍不住上扬,国泰下的狠药这么管用?还是说,小混蛋打定主意要坑爹这一把?
他不知道,冬烈其实骨子里也是个骄傲的,带着“天老大地老二小爷第三”的嚣张样儿浪遍三千小世界,还能不被人捉起来胖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肯率先毫不留情地摔打训练自己。
齐教练满脸止不住的欣慰,走到冰场围起来的防撞垫边,入目就是黑色紧身服的冬烈,他训练目光尤为专注,压低身体,双腿交错蹬冰,嗖的一下从眼前滑过。
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
他笑容刚刚要扬起来,等等,这是多少圈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好像一直没停,即使是长距离1500米、3000米也该进入后期了。
怎么速度还能保持的这么好?
他忙仔细追着冰道上的身影看,总体技术倒是没大变,但细看又觉得处处不一样。
腿部深屈,膝关节原来是95°角左右,现在瞧着大了点,像是调到了100°角,踝关节的角度好像也变了。
两处角度一改,整个人的滑行姿态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好像更凶横,向后蹬冰的力量都更猛了。
齐栋:“!!!”他这是错觉吧?!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但还是感觉看到的人、滑行姿态都比记忆中更凶猛了。
等冬烈终于结束这一轮训练,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齐栋忍不住开口:“我怎么感觉你滑得气势汹汹的?”
又顺手拿起凳子上的大长毛巾,隔着防撞垫递了进去。
冬烈随意地滑过来,接过毛巾捂住脸,吸压从额头发缝中滚落的大滴汗珠,“稍微调整了一下蹬冰时机和节奏。”
这么一说,齐栋脑子里剪影般浮现刚刚看到冬烈的滑行动作细节,顿时反应过来了。
想要获得最大的蹬冰动力,光靠腿部肌肉是不够的,还要借助体重的力量。
理论上最佳的蹬冰时机,就是双腿交接体重的一刹那间。
冬烈踩准了这个时机。
“怎么样?”冬烈得意一笑,仰头甩了甩擦干的汗涔涔发丝,眉宇间染满了快活欢畅的矜傲之意,“不错吧?”
第5章 九十年代狂傲速滑小将5 少年自有少年……
何止是不错。
齐教练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夸。
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带着动次打次动次打次频率的嘚瑟声音:“天才、天才、天才~我是天才~~~”
还有那句理所当然的:“这没什么问题吧?”
夸人的话瞬间变得烫嘴,齐教练舌头都硬生生折了一下。
卡了会儿,一向好脾气的齐教练想不出该怎么应对这种真心想夸的场面,干巴巴接了句:“嗯,不错。”
冬烈啧了一声。
“真是口是心非。”
齐教练抬手摸摸鼻子,只能端出教练的威严:“严肃点。”
又好奇关切地问,“你怎么忽然开窍了,做了什么训练做了记录没?这种领悟转瞬即逝,要抓紧加练巩固才行。”
理论说起来简单,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就是双腿交接最体重的时候借力蹬冰。
但做起来可不简单。
不管是蹬早了,蹬晚了,但凡在秒的千分位上偏差一点点,损失的蹬冰动力都大得可怕。
踩过自行车的人都知道,坐板调低光靠腿蹬,和整个人站起来借体重蹬,累人程度天差地别。
都知道好,但这技术不是说掌握就能掌握的。
谁不知道飙车漂移过弯其实就是一套精准的猛踩油门、反打方向盘、点刹车的技术,学不会难道是因为不会踩油门刹车吗?
难就难在精准二字。
冬烈假模假样地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这点小进步,哪里能称得上‘开窍’”
齐教练瞪他一眼。
冬烈麻溜改口,解释道:“其实就是先调整了滑行姿态,松解了髂腰肌之后又增强了大腿后侧链的力量,这样蹬冰的力量也和原来不同了,整个调整的过程中,蹬冰节奏变来变去,忽然就踩了一下那个节奏。”
齐教练听的笑容都僵硬了,他喉咙发干地细数:“躯干前倾程度、重心高度、膝关节夹角、踝关节夹角……”
这还是粗粗一见,压根没数完,齐教练声音都颤抖了,“你这是改了多少?”
多少运动员因为改技陨落?
改技可不是学一项新技术那么简单。
一旦开始改,原本辛辛苦苦练的都废了,成绩必然滑落一大截。前路未知,谁也不知道理论上适合自己的新技术,到底能不能练出来。
一旦出了差错,发现走错了路,真是前进又踟蹰、后退又不甘,血泪泡在汗水里生生熬干。
人家都是慎之又慎,小步试探着改,偏偏这小子胆大包天,大刀阔斧就上了!
“你、你……你又不是水帘洞的猴子,怎么几天不看着,一错眼,就能闯出这么大的乱子!”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好脾气的齐教练急了也是有点威严怖人的。
“还歇什么,上冰上冰!”他掏出带的笔和本,又拿出计时的秒表,“我仔细看看你现在技术和具体成绩,先测500米。”
“哔——”
“哔——”
“哔——”
宽敞的室内场馆里,一声声哨声响起。
每滑过一圈,齐教练摁一下手里的计时器。
不考虑战术配合,不考虑超越技术,只看这一圈圈的速度,还有技术的改动,那本笔记本上都记了满满几大页。
齐栋的面色稍微舒展了些。
他低头看看笔记
又抬头看看冬烈。
仍然觉得有些不科学。
成绩虽然还不算太亮眼,但别忘了,现在是才开始改!
不知道多少运动员改技术成绩要滑落几个月,甚至小一年。而冬烈的成绩竟然短时间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他还不是只改了一处,他是在整个大框架下到处微操动手术。
别说改技了,普通人这样改走路动作,怕是都跟邯郸学步一样,路都不会走了!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滑法,明显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太糙了,太莽了。
和这混小子一样大胆莽撞!
难不成自己这个小徒弟,在眼光和理论方面也很有天赋?这些年嘀嘀咕咕扯的那些理论,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因为还在学习期,所以有不少错误,听起来像是带着理论瞎扯淡?
冬烈喘着气滑过来,随意抹了把汗,扶着冰场边的防撞垫休息。
汗水布满脸庞,眼睛却如水洗般明亮,相当有精神的亮嗓:“寻思啥呢?”
他还毫不见外地探头探脑,去瞅笔记本上写的内容,“没写我什么坏话吧。”
齐教练伸手推开他的脑袋。
“我瞅瞅。”
“瞅啥,全是问题。”齐教练没好气地说。
他捏住笔杆,在冬烈防护头盔上邦邦敲两下,“训练。”
冬烈确实一眼瞟到几个问题,都还挺实际。运动虽然有相通之处,但总归不是同一个项目。
他戴上护目镜,摸了摸头盔,揉了一把耳朵,嘀咕道:“不讲武德。”
冰场上又响起冰刀划过冰面的嗖嗖声,还有一声声吼。
“肩膀压低、肩膀压低!!”
“入弯别光求快
,露那么大的内道,是等着被人从内侧超吗?”
“你这姿态一改,弯道技术怎么变得这么糙?这里要安排几组单脚跳训练才行。”
“积极靠拢支撑腿!别有停顿和后引!!这么好的蹬冰节奏,都被这些小动作给拖累了。”
……
齐栋太兴奋了。
他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明白什么叫“悟性”。
但凡是他提出要改的问题,要注意的细节,只要不是复杂的技术问题,几乎两圈内就能见效!
一些小动作,再多滑几圈就能改得七七八八。
这样好的状态,这样高的效率,简直浪费一秒钟都是犯罪!
这感受其实还真不假,再练一个月,冬烈自己都无法再重现这个状态。
运动员改技难,其实是因为千锤百炼已经把动作刻入脑海和骨血。
但冬烈新进入这个身体,只是接收了记忆,还有这具身体。
相当于一张白纸重新学习,还是有身体基础的白纸。
这个时候学什么都快,改什么也快。等再练一段时间,再想改也会随着练习深入逐渐变难。
结束了清晨的包场训练。
冬烈整个人呈大字仰躺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被汗水洇湿的痕迹,腿部肌肉因为脱力微微发颤。
他夸张地唉声叹气,哼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的凄凉调调,好像一副被欺负得很惨的可怜模样。
被控诉的齐教练:“……”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喊着再来再来,相当跃跃欲试地想要打破自己上一圈成绩?
他浅叹了一声,认命地蹲下来,帮忙给脱掉护目镜、防护头盔,又给揉着还没停止颤抖的腿部肌肉,“不就是没给你休息吗,别嚎了,搞得我好像什么黑心肝的教练一样。”
说着还气不过,朝着手下的小腿肚拍了一下。
“舒服舒服,再用点劲儿!”
齐教练顿时气笑了。
不过他也是有经验的,这臭小子要顺毛摸。
他手上用力,帮着放松着腿上肌肉,随口问:“这几天还练体能了?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你后程速度保持得不错。”
他本来也是随口一问,以为会听到冬烈说自己训练的事,或者干脆要面子不承认自己偷偷加练了。
冬烈冲他龇牙一笑:“我发现了个训练秘诀,能提高长距离项目后程耐力。”
齐教练手上动作一顿。
他非常希望这是真的,因为如今华国选手短板就在这里,绝大多数选手的后程降速都十分明显。
不只是长距离,往往在500米的最后100米,还有1000米的最后两百米,速度下降非常快,导致每每最后时刻不能守住战果。
按理说是耐力问题,加大训练量就能解决。可即使是队里训练最拼的伍霍、贺盛兰,在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下,这个问题也没能很好地解决。
但又怕是冬烈开玩笑,这小子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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