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这人是想要投到自己门下,但读书人嘛难免心高气傲,哪怕现在他嘴上说得挺好,但心里想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春闱要等到明年,自己出宫也要等到明年。这段时间就把他晾在外面磨一磨性子也是好的,要是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还能维持现在这个心态,到时候再说什么都不迟。
周志咏的游记写得很好,被他收起来这次才拿出来给孟恩的比上一次还要好。
原本还说下午要盘一盘孟恩送进宫来的账册,一时看入了迷就什么都撇在脑后。直到翠屏低着头进来回话说后院的郭络罗氏闹起来了,禾嘉这才意犹未尽放下手里的书。
“后院的奴才克扣她了?”
“两位格格每日的份例都是奴婢在管着,奴婢绝不敢肆意妄为。”
“那她在闹什么。”
“奴婢说不好,但看管郭络罗格格的嬷嬷说,她好像脑子有点不太清醒了。”
成亲那天郭络罗氏想要靠身孕给禾嘉这个福晋一个下马威,却不想闹了个大乌龙。禾嘉虽然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喊打喊杀,但也不可能轻轻放过。
人性使然,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就算有小部分人会更同情弱者,同时也会主动不去招惹他们心中的硬茬子。
在宫里可以当好人,决不能做一个软弱的人。禾嘉懒得整天把精力耗在后院,就派了两个粗使嬷嬷守在郭络罗氏那里。
除了她住的厢房和院子,哪儿都不准去。不许去王氏那里串门,不准王氏跟她说话,出院门更加想都别想。
刚开始几天众人还觉得禾嘉心善心软,怎么连抄佛经罚例钱都没有,禁足都还能去院子里放风散步,这也太轻松了。
就连郭络罗氏心里也觉得禾嘉这个从蒙古来的福晋算不得什么,连怎么处罚人都学不会,等自己解了禁到时候多的是翻身的机会。
但这一等,就从五月等到了六月,禾嘉那边不提什么时候解禁,郭络罗氏的禁足就要继续下去。
人最怕没有盼头,郭络罗氏很快就慌了。
从轻轻松松看着王氏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去正院请安,到想方设法去跟王氏搭话,再到花银子托看管她的嬷嬷想要给胤俄带话,短短一个月郭络罗氏就从胸有成竹变得疑神疑鬼。
每天的三顿饭跟以前没有区别,甚至因为有了禾嘉这个福晋主事,她跟王氏的伙食比以前还要强不少。
但郭络罗氏每天看着送来的饭菜就是觉得不对,总要拿筷子翻翻捡捡搅得稀巴烂之后,再让丫鬟先试吃。等到菜都放凉了丫鬟也没死,她才肯胡乱扒拉几口。
冷了的菜不好吃,有些重油的菜色还会有猪油花凝固了飘在菜汤上。那埋汰样子别说郭络罗氏,就连绣菊和绣梅都受不了。
两人以前总吃郭络罗氏剩下的饭菜,最近也都往倒座房那边去吃专供宫女太监的饭食。按她们两的话来说,素是素了些但好歹不像潲水泔水。
原想着郭络罗氏愿意这么折腾就随她去,反正那稀碎的饭菜大半都是她自己吃,却不想这几天她的情况突然就急转直下,绣菊她们想凑合着瞒下去都不行了。
第41章 一次性解决郭络罗氏先是吃饭的时……
郭络罗氏先是吃饭的时候毫无征兆把碗碟倒扣在桌上,说什么都不肯吃一口。绣菊绣梅一劝她就非说她们两个已经跟自己离了心,都是福晋的人都想要害死她。
原本每天还要去院子里坐一坐转一转的人突然就不出门了,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又不睡觉,光着脚在屋子里来回转悠。
再不然就是趴在窗户上冲守在廊下的嬷嬷们喊,怎么自己派去找阿哥爷的人还不回来,是不是她们把阿哥爷的回信给扣下了。
两个嬷嬷以为她是憋在屋子里闷坏了,今天本想着哄她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没想到她却巴着门框说什么都不松手,非说外面有人要害她。
嘴里先是颠三倒四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之后开始喊阿哥喊福晋,最后扯着嗓子喊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这个院子,吓得两个嬷嬷只能上手去捂她的嘴,这可是在宫里哪能这么喊。
后院的人见郭络罗氏这个情况不敢再瞒,当即把这事告诉了翠屏,翠屏也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回禀到禾嘉跟前来。
禾嘉刚开始一听她们说郭络罗氏疯了,心里还狠狠跳了几下,生怕自己就这么把一个人弄疯了?仔细听翠屏说过郭络罗氏的表现和状态,才放下心来。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郭络罗格格到底怎么回事,才好决定是去请太医还是请阿哥爷。”
乾西五所的院子格局都是一样的,第三进的院子后面还连着一排后罩房,光看占地还要比前面两进更大一点。
郭络罗氏和王氏两人分别住在东西两侧厢房,面扩三间还带个小角房,算起来比宫里好些常在答应住得还要宽敞些。
院子里的正屋一直空着,是留给还不知道人在哪儿的侧福晋的。前两年郭络罗氏和王氏一直都觉着正屋空着挺好,这院子里再多一个侧福晋,自己就更加不自由不自在了。
现在来了禾嘉,郭络罗氏的口风彻底掉了个头,整天都跟身边的丫鬟绣菊嘀咕怎么爷院子里连个侧福晋都没有,全让福晋一家独大,实在是不像话。
这话绣菊听归听却不接郭络罗氏的话,福晋大婚当天连她们都没想到郭络罗氏会弄那么一出,现在她们都是有苦说不出,要是有机会离了钮祜禄氏跟前,她和绣梅恐怕会连夜收拾包袱离开。
禾嘉走进郭络罗氏屋里的时候,先仔细把她的里外三间屋子都看了一遍,确定犄角旮旯都是干净的,才重新回到正厅坐下。
郭络罗氏自她进门起就一直蔫搭搭地歪在圈椅里,身旁还站着绣菊让她靠着才勉强坐稳。
闹了这几日又没怎么吃东西,郭络罗氏的脸色确实很难看。双唇还在止不住地轻颤,看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这么打眼一瞧,还真挺像是脑子出问题了。
但禾嘉不信,她起身走到郭络罗氏跟前弯腰俯身去看她的眼睛。郭络罗氏见状整个身子都直往圈椅里瑟缩,头也扭到一侧着实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禾嘉此刻像极了电影里的大反派,人家都吓成这样了还依依不饶。
她躲她就跟上去,郭络罗氏眼神躲闪几次实在没躲过,被迫抬眸跟禾嘉对视,那一刻禾嘉才彻底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确定这人就是装的。
“郭络罗氏,我来了你都不行礼的吗。”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金安。”
都是千年的妖精,既然聊斋玩砸了也没必要再装傻,跪在地上的郭络罗氏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疯了的样子,吓得绣菊绣梅和负责看守郭络罗氏的两个嬷嬷,都一起跪倒在地。
本来福晋让她们看好郭络罗氏就是个再轻省不过的差事,如今没办好差事不说,还被郭络罗氏装疯给骗了过去。
要不是福晋识破,真把太医请过来,最后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整个院子包括阿哥爷和福晋都要受牵连。
明明十阿哥的后院只有两个格格,福晋又才嫁过来一个月,怎么还能有侍妾格格疯了呢。到时候不管起因是什么,郭络罗氏又是因为什么被罚,禾嘉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说说吧,到底为什么闹这一出。我虽罚了你,但一没克扣你的吃穿二没打你骂你,我没嫁过来之前听说你们也很少出乾西五所,为什么禁足一个月就受不了了。”
“福晋,您罚我我认,我趁着您进大婚当天给你不痛快,您怎么罚我我都认。可您得给我个准话啊,罚月钱罚禁足到底要罚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郭络罗氏看着坐在上首的禾嘉,心里是真害怕了。
明明禾嘉就穿了一件水蓝色折枝花彩蝶纹的衣裳,梳着小两把头,发髻上簪了两支累丝缠枝花的金簪,看上去甚至有些清新脱俗,却依旧让她心惊得厉害。
“我要是早早地就告诉你罚你多久,这罚就不算惩戒了。”郭络罗氏之前敢闹那么一出,就一定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禾嘉又不能真把她打死,就只能争取一次让她学乖老实下来,她可不想以后隔三差五跟郭络罗氏闹这么一场,来来回回闹着玩儿呢?
“我现在给你个准话,你老实待着,等到哪天阿哥出宫建府了,到时候你的禁足也就解了。”
“福晋!”一直跪在地上蔫头耷脑的郭络罗氏突然膝行几步保住禾嘉的腿,“奴才求您发发慈悲,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是爷的侍妾,爷的格格,我愿意伺候您伺候爷。”
郭络罗氏脸涨得通红,她最想说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仰头看向禾嘉犹豫再犹豫才横下心来。
“奴才实在受不住这个寂寞了,从白天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奴才觉得这辈子就这么望到头了。
奴才绝不会跟福晋争宠的,要是、要是以后奴才真的怀了孩子,不论男女都送到福晋跟前养着。您就当我是一只猫儿狗儿,赏奴才个恩典吧。”
禾嘉看着跪在自己身前,扒着自己的腿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无奈,“你是想说没有阿哥爷的恩宠,这日子难熬对不对。”
这话说得太直白,听得郭络罗氏脊背一僵,她下意识就想反驳说自己没有这么想。但抬头去看禾嘉,看清她眸中的威严后就不敢说了。
她既不敢说,那就轮到禾嘉来说:“你身边的绣菊绣梅每月二钱银子的例钱,在宫里要伺候你,出了宫还要跟着你一起去阿哥府。
等到过了二十五得你这个当主子的愿意给恩典,才能出府自行嫁娶。到那时她回了家能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是不是也是一眼望到头了。”
“这满宫里的太监,大部分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这辈子大概齐也能看到这辈子老了是个什么样子。”
“你每月拿二两银子,十斤猪肉十斤羊肉,四十支羊油蜡烛,十支白蜡烛,每年各色布料针线和一些杂七杂八东西的份例不算在里面,身边还有奴才伺候。”
“你要做的不是在我跟前抱怨这辈子是不是到头了,而是既拿了这么多好处就该安分些。不指望你干出什么大事,起码别浪费了粮食,还让这满屋子的人跟你一起倒霉。”
禾嘉自认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没耐心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一个郭络罗氏操心,“别再想这些蠢办法来折腾自己和别人,再有下一回,我就不留情了。”
胤俄结结实实在乾清宫里给康熙研了一下午的墨,几个入西暖阁的臣子见万岁爷身边今天站的是十阿哥,有一个算一个都吓得不轻。
万岁爷跟前从没有不要紧的事,哪怕就是端茶倒水的奴才换了一个,也足够他们想方设法打听清楚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现在一向不受重视的十阿哥,突然替了往日太子爷的位置伺候万岁爷笔墨,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是永寿宫开始发力了?还是钮祜禄家的哪位爷要受重用了。
眼下温僖贵妃的同母弟尹德是一等侍卫,最小的异母弟弟阿灵阿最近一直有风声传说他要升领侍卫内大臣,两人都是实打实的天子亲信。
以前大家伙都觉着十阿哥母族这么显赫,万岁爷是一定不会重用的。要不然等十爷建府出宫,到时候就算他自己不想争,他身后的势力也一定会推着他往上走。
现在看来,万岁爷到底还是更心疼亲儿子。先是让十阿哥入兵部,紧跟着又把永寿宫主位给了一直依附温僖贵妃的戴佳氏,往后等这位爷出了宫,皇子们之间的格局恐怕又要变上一变了。
不过这些事胤俄眼下都还懒得管,刚从乾清宫出来听说禾嘉下午去了后院的事,原本赶着回去吃晚饭的十阿哥脚下一顿,皱眉看向忠喜:“谁又闹腾了。”
跟禾嘉日夜相对相处了一段日子,胤俄对她有一些了解。她那次跟自己说的不让在她房里提及后院的女人,并不光是约束自己,她是确实没把郭络罗氏和王氏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管是在正院多弄一个茶房,还是永寿宫的主位娘娘到底是谁,又或者是这次南巡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在她心里都比抓着自己后院的侍妾不放来得重要。
胤俄乍一听禾嘉去了后院,第一反应就是郭络罗氏又起幺蛾子了,至于为什么不是王氏,胤俄是真不觉着王氏那胆子小得跟猫儿似的人,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忠喜嘴皮子利索,胤俄刚进乾西五所的门,就已经把下午的事仔仔细细一五一十给胤俄学了一遍。
“主子,奴才从没见过福晋那样的人,还跟郭络罗格格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我们这些奴才在旁边听着都心疼福晋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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