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得当断则断。永寿宫从今以后的新主人是成妃,胤俄再舍不得额娘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他不能在自己跟胤祐之间埋下一点点隐患。
昨天是成妃迁宫的正日子,早上册封礼完了以后,成妃便派人来乾西五所接禾嘉跟胤俄过去吃饭。
胤祐整个六月都要忙疯了,那天在乾清宫外跪得太久,回去以后当天夜里左腿就犯了病。连烧了三天退不下来,腿软得根本没法走路。
礼部的老头儿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胤祐刚进礼部他们打的主意,就是把这个注定没有继承权的残疾贝勒捧得高高的,安心当个礼部的吉祥物。
是胤祐不甘心,厚着脸皮跟在那些老头后头,把别人不要的苦差事累差事全接过来,又几次三番在康熙跟前顶了礼部的雷,这才一点点把礼部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
这次圣驾南巡礼部该负责的事情都是胤祐在主理,都到最后一哆嗦的份上了,胤祐就是生啃也要把这份差事给啃下来。
走不了那就用软轿,早些年康熙曾赐了胤祐一副软轿,就是以防他腿脚不方便的时候能坐着软轿在宫里行动往来,但他这些年来从来没用过。
大半个六月,胤祐基本都是靠着软轿出行,南巡和成妃册封礼和搬家的事他都要盯着,脾气差得路过的狗都要被七爷踢两脚,礼部差的最后一笔银子都是四爷亲自送上门去的。
直到昨天永寿宫的事办完,他才算松了一口气。难得一次大中午就在宫里喝了个半醉,搂着胤俄的肩膀颠三倒四地说,可算等到你小子长大了。
这几年胤俄韬光养晦,除了他自己和钮祜禄家,最憋屈的就是胤祐。好几次看着胤禩跟招猫逗狗似的带着胤俄胤禟到处显摆,他就恨不得大嘴巴子抽上去。
他既怕胤俄因为出身在宫里被针对,又怕他韬着韬着就真忘了他自己是谁,习惯了过富贵闲人的日子甘心跟在胤禩屁股后头混日子。
胤俄比胤祐壮实,一只手扶住他这个已经醉得舌头都大了的哥哥,还能腾出另一只手夹菜倒酒。成妃看着他们两人那般模样也不管,反而拉着纳喇氏和禾嘉也一杯接一杯没断。
席间大家说的都是乾西五所、贝勒府和永寿宫的寻常小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往后不管是立于前朝的胤俄跟胤祐,还是在后宫内宅的禾嘉纳喇氏与成妃,已经结成了同盟。
一个不愿意屈居于人下仰人鼻息,一定要给自己挣出一片天的同盟。
胤祐留守京城是他主动去康熙那里求来的,这几年太子和直郡王之间的苗头越来越不对,谁也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他得趁着大部分人都跟随圣驾出京的这段时间,把永寿宫和胤俄的阿哥府都安排妥当。
等到明年胤俄出宫建府,两边府里也得在宫里留下足够的人,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才能尽可能的占据主动。
第45章 猜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邀功小……
禾嘉当年有过接驾的经验,这回虽然身份转变自己成了随驾南巡的家属,还算是有经验。
头天晚上就把吃的喝的、马车里垫背的、路上解闷的一股脑全准备好,第二天一早胤俄还没去御前伴驾,她就先派人去把九福晋董鄂氏给接了过来。
人是胤禟亲自送来的,他跟胤俄同岁,两人娶的福晋一个比自己小了近两岁,一个比自己大了近两岁,这里外里一算禾嘉这个弟妹反而比九福晋这个嫂子大了三岁有余。
站在胤禟身边的董鄂氏是个甜妹,笑起来还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弟妹,方才我就想过来,人太多没好意思。”
董鄂氏本来就小,又比禾嘉矮了大半个头。站在她身边还要一口一个弟妹的喊着,听得胤禟嘴角直抽抽。只能拱手给禾嘉作揖,“那就麻烦弟妹了。”
得,两口子都差不多。
禾嘉懒得跟他们瞎客气,摆摆手让他们俩赶紧去御前,便拉着董鄂氏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嫂子既来了我这儿就千万别拘束,我身边这会儿就一个乌云伺候,要是有什么顾不上的地方你就自己来,要是这不敢动那不敢碰的,那把你接过来就反成了我的不是了。”
阿哥的马车是有规制的,马车里虽宽敞但也有限。董鄂氏过来了宝音和董鄂氏身边的嬷嬷就只能去后面的青棚马车里,两人身边只留下一人伺候,车里才转得开身。
“我在家的名字叫春花,因为我是春天里生的。”董鄂氏吃着奶茶喝点心,一边点着头一边跟禾嘉说,“以后私底下你叫我的名字吧,我额娘阿玛和姐姐妹妹们都这么唤我。”
禾嘉看着冲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董鄂春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蒙古的名字叫乌仁图娅,汉名禾嘉,我喜欢禾嘉这个名字。”
马车跟在圣驾后头走得很慢,出了皇宫沿途再是有人提前净街洒水,也免不了人马车辙带起尘土飞扬。
沿街两旁早就做好了准备,店铺要么没人要么是经过挑选,穿戴整齐身家清白的百姓乡绅,谦卑恭敬地跪在道路两旁高呼万岁。
禾嘉把车帘关严实不让黄土灰尘飘进来,转身从手边的竖柜里拿出徐灵早准备好的点心来,又让乌云倒了两碗奶茶搭配着吃。
点心都是按照后世最高标准‘不甜’来做的,一半茉莉花茶味儿一半核桃果仁味儿,配上咸奶茶是正正好的香甜不腻,吃得春花连连点头。
“之前胤禟回去跟我说,你送去兵部的午膳总有新花样,比御膳房的更好吃我还不信,原来都是真的。”
宫里传统的饽饽点心,大多都是又瓷实又齁甜的口感。毕竟清朝入关才几十年,以前在盛京在辽东天又冷消耗又大,食物方面总的来说还是以肉多糖多为主,这样吃起来才顶饱才能暖身子。
御膳房的满膳师傅也讲究个传承,但数来数去就那么些东西再传下来也传不出朵花来。反而专做汉膳的师傅那一个个的,都别说做饭,光是一个萝卜都能给你雕出花来。
越是这样,两边越是互相忌惮。做满膳的师傅仗着康熙是个传统满人的口味,一直占着上风,越发不肯改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菜色。
汉膳师傅削尖了脑袋也顶多做个分管各局的总管,菜做得再好大多数时候只能镶边。
乾西五所没有自己的小膳房,导致董鄂氏今年嫁过来之后,就没吃过几顿多舒心的饭。偶尔有一道合胃口的,她多夸一句之后保证就吃不着那道菜了。
“我也派人问了,御膳房的人就说都是份例里准备好了的,下一回还没轮到。”董鄂氏跟禾嘉说起这事不由地紧蹙了眉头,“我起初想着等,可等了几天还是轮不着。”
“那要不花银子去御膳房点几个菜,御膳房那些份例菜味道是不咋地,来来回回就是围着那些锅子打转,好吃是好吃,也经不住天天吃啊。”
宫里为了保证送到各宫的菜是热的,大部分时候都会做锅子菜。鸭肉的鸡肉的鹿肉的,再不然就是这些肉双拼三拼一下,端上来看着满满登登香气扑鼻,其实吃不了两口就腻了。
再不然就是蒸菜炖菜为主,爆炒的热菜有但不多,其余的多是一些点心饽饽了。属于典型的看着热闹,其实没什么吃头。
“我这人让我吃好吃的在行,让我点菜我这脑子里就什么都想不着。再说我院子里人多,哪能单我一个人天天从御膳房点菜,不合适的。”
春花摇摇头,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胤禟这个人不算坏,对自己还算体贴也给足了该给福晋的脸面。
就好比这次南巡,后院那些个格格谁都想跟着出门,甚至还有直接求到自己跟前来的,都被胤禟挨个罚了一遍,过后还要来问自己怎么那么好性儿,由着她们胡闹。
春花被他问得哭笑不得,明明一个接一个往后院抬人的他自己,平日里对后院的那些格格也都挺好,就连一个月里除了逢五逢十铁定要留在自己院子,其余的时间都要差不离平分给后院。
胤禟的话把春花都气笑了,连着好几天没搭理他。还是宜妃知道内情之后,把儿子喊过去狠狠骂了一顿,胤禟才主动低头道歉把这事给混过去。
“我开了这个例后院那些人就得跟着学,禾嘉你是知道我那边住得有多挤的,这个今天要两道菜,那个明天要两道菜,时间长了银子都是小事,我怕宜妃娘娘和皇阿玛不高兴。”
乾西五所不比都统府,以前在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她光是嫂子都有六个,春花想找谁说话都方便。
嫁给胤禟以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宫里宜妃对她好,但再好她也没法跟婆婆说这些。
三福晋是她同族的堂姐,但诚郡王住在宫外,她想见一次三福晋还得派人出宫去送帖子,再等着三福晋腾出空来了,才能来宫里陪她一上午。
今天禾嘉主动派人去把自己接到她的马车上来,自己又吃了她的点心和奶茶,实在憋狠了的九福晋就怎么也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禾嘉说了。
胤禟后院人多,这事满宫都知道。别的婆婆都是想方设法给儿子后院塞人,只有宜妃生怕自己的小儿子又看中了哪个。
要不是怕别人笑话,她都想把胤禟院子里的宫女全换成嬷嬷婆子得了!
听着董鄂春花亲口跟自己这么说,禾嘉还是忍不住有些愤怒。只是这样的愤怒是不合时宜的,她没法跟董鄂春花说让她跟胤禟闹个鸡飞蛋打。
她是董鄂氏都统府的姑奶奶,都统府私底下再是说宠姑娘不舍得把她嫁给皇阿哥,真嫁了胤禟春花还是要以家族为重。
她不像自己,乌尔锦噶喇普到底是蒙古的王爷,虽臣服了大清但不是他爱新觉罗家的奴才。董鄂家不一样,春花在宫里的每一步只能走得比自己更谨慎,才能确保董鄂家的尊荣和她自己的平安。
“好了好了,你别把眉头皱得这么紧,我就是喜欢你才敢跟你多抱怨几句,说出来我就舒服了。”春花见禾嘉这幅模样,反倒还掉过头来安慰她。
“你放心,等明年咱们出宫了就好了。我家里给我安排了好几个嬷嬷和丫鬟,都是又精明又厉害的,等阿哥府建好了就给我送过去。
到时候我想吃什么都有人给我做,后院那些个格格也有人管,不怕什么的。”
这话说得直白,听得乌云和春花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捂嘴直笑,禾嘉也忍不住舒朗了眉眼,点头认同她说的话。
春花说得没错,这世上有自己这样一步都不肯退,什么都要攥在手里的人,就有她这样顺其自然,只要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就能岿然不动的人,跟这样的人当妯娌,禾嘉觉得挺好的。
出了城门,马车终于走得快了一些,听胤俄说今天下午得到码头,登船之后晚上就睡在船上,等明天一早就能离京好远了。
禾嘉让乌云卷起车帘,和董鄂春花一左一右靠在窗沿边上往外看,哪怕就是路边的歪脖子树禾嘉都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人骑马嘚嘚嘚往自己这边来,禾嘉才起身推开半边马车门,“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前边缺什么东西?”
伴驾的皇子按规矩不能随意离开康熙跟前,有时候一整天吃喝都得在马上凑合。胤俄身边跟着忠顺和忠喜,两人的包袱里都背着不少东西,就是以防要用的时候不趁手。
“不缺什么,皇阿玛那儿我跟九哥说好了,让他替我遮一遮。”胤俄坐在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大格格,猜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胤俄身后没有人,禾嘉上下把他打量一遍没看出什么来,便整个人都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连接处的木板上往后看。果然马车后面多了两个骑在马上的人,是巴雅尔和赛音。
“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们来的。沿途没人拦你们?”
“是十阿哥给我们想的法子,主子,我们想您了。”
赛音从小就生得壮实,现在就更壮了,连他身下的马都比寻常人高大不少,
马是他三年前在夏季牧场里驯服的野马,到现在除了赛音也就禾嘉能靠近跟它打打招呼,巴雅尔都不敢碰,马厩里都得给这位马爷隔个单间出来。
这么个壮汉,坐在马上又比寻常人还要高大许多,说起话来声音都是从上往下传,听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偏这么个蒙古汉子,一张嘴就是带着几分委屈地跟禾嘉说想她了,着实有一点点滑稽。听得坐在马车里的董鄂春花笑得直打跌,得身旁的丫鬟紧紧扶着才没让她在马车里摔个屁墩儿。
“主子,是十爷替我们提前在阿哥府谋了个差事,我们现在就算是府里的侍卫了,所以能跟着出来。”
胤禟和胤俄的府邸还在修葺,阿哥府的班底子已经搭建了大半,从长史侍卫典仪到管领司库再到太监奴才都得提前准备。
这次皇子们随驾出来,除了兵部和礼部给安排的护卫,还有一半都是阿哥们自己的奴才。胤俄挑人的时候想到禾嘉老挂在嘴边说的这俩,就干脆想法子把两人给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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