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
陈启低声唤她名字。每当这种时候,总嫌昵称不够庄重,所以会一遍遍地叫她“时雨”。
不知什么时候,台下来了一群新观众,江雪、闫佳楷、余筱姗和周展宇都在。
陈启把花束递给时雨,缓缓单膝下跪,取出白丝绒盒。盒盖打开,倒水滴型钻戒在灯光照耀下璀璨闪烁。
礼堂有扩音效果,高中生们轻轻哼起爱之歌。时雨却觉得很安静,耳边只能听见陈启的声音。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她伸出左手,白皙的皮肤被灯光照得反光。柔柔一层白雾像薄丝手套一样笼罩着她,然后陈启也伸手,抹去那层白雾。
“我愿意。”
钻戒被戴在无名指,恰好合适的尺寸,时雨喜欢的切工。
台下发出一阵欢呼。陈启牵起时雨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吻。她顺势往回牵,把陈启带起身,默契地给予对方热吻。
黑暗的观众席上,闫佳楷收不住落寞眼神,悄然退场了。
拥吻过后,陈启直接从正面跳下舞台,在台下接住时雨。朋友一道向他们走去,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小束花,合在一起成为大花束。
闫佳楷准备的是红玫瑰,静静地搁在第一排座位,送花的人不见了。
时雨把红玫瑰拾起,拢在花束最显眼的位置,跟陈启拍了张合照。
人群中,饰演女主角被“骂”的女生眼睛亮闪闪地笑着。时雨从花束里摘出一支蝴蝶兰,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学妹,演技真好。”
女生接过花,提起裙摆作了谢幕的动作。其他剧社成员也嬉笑着谢幕,对时雨说:“学姐,祝你和学长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祝福声此起彼伏,年轻的声线让时雨有片刻恍惚。
他们歌唱爱,歌唱星星和月亮。
他们手捧鲜花,旋转裙摆,再高的台面也不怯场。
就像曾经的她和陈启。
又想起周展宇说,陈启为了演上罗密欧,把嗓子都练哑了。
他们在一起,是陈启怀着一腔孤勇走了九十九步,她走一步退两步,把陈启折磨得发疯,然后再追两步。
幸好最后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学生们继续排练,唱着同一首爱之歌送他们走出排练厅。
陈启牵着时雨,左右跟着两人的朋友,时雨想:“我比朱丽叶幸运,再没有更好的结局。”
一行人走出礼堂,冒着寒风去找停靠在外的座驾。半路上,周展宇猛拍陈启的肩膀,连带时雨也晃了一下。
“哥们儿早上还装腔作势地问我怎么给对象过生,早就想好求婚了,我是最后知道的是吧?”
时雨举手:“我才是最后知道的。”
周展宇说:“你不算。”
陈启揽着时雨往旁边走:“你天天寻思给我老婆泄密,当然要最后一个通知你了。”
时雨问:“你还有别的秘密?”
周展宇来劲了:“有,濛濛我跟你说,陈启有特别多不敢告诉你的事儿,他抽烟!”
时雨闻言,神色不变:“嗯,这我知道。”
周展宇:“你知道,那你问烟盒是不是我的?”
时雨:“那天我问完你就问阿启,他承认了。”
周展宇:“……兄弟帮你,你背刺兄弟。”
陈启:“我可没让你帮,我对我老婆单向全透明。”
周展宇又要过来锤陈启,时雨张开双臂挡在陈启面前,他抬起的手就很尴尬。
江雪抓着他手臂放下来,无奈笑了:“幼不幼稚?”
余筱姗推他肩膀:“要打我们濛濛?先跟我过两招。”
周展宇绷着脸,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转身大迈步走开。
陈启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他一点也不嫉妒,不羡慕,真的。
该死。
他没忍住踹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头,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
时雨心情正好,看向江雪时发现江雪也在笑。
第42章 陈伤 先拆你的衬衫
先前说只想两个人过生, 到了这一天,还是不可阻挡地变成热热闹闹一群人。
晚餐是在时家吃的,时云廷亲自下厨, 做了一桌菜。餐后切蛋糕, 家人朋友围在一起, 给时雨唱生日歌。
陈启开车装生日礼物,满满一后备箱,险些没装完。
余筱姗意犹未尽, 约着下半场去酒吧,江雪帮忙挡了一下:“不去了,濛濛累了。”
陈启盼二人世界, 盼得周身气压低沉。余筱姗也不是没眼色, 遗憾道:“行吧, 下次, 濛濛圣诞节一定要出来玩啊。”
时雨说:“圣诞可能不行, 跨年夜吧。”
余筱姗上了车还趴窗上说:“陈启,你别太霸道,濛濛可不能结了婚就丢朋友。”
陈启挑眉不语, 时雨说:“知道了,不会冷落你的, 放心。”
送走朋友,时雨回屋跟爸妈告别。看着牵手不放的女儿女婿, 孟溆林心头酸酸的。
“妈,爸,我们走了。”
时雨坐上副驾,孟溆林把一盒生饺子往她怀里塞。
“后备箱放不下了,饺子记得搁冰箱冻上。”
时雨笑着说谢谢妈, 抱紧那冰盒。陈启接过来,放在座椅之间的软垫上,顺便给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开往海雅,两人一路上说着话。
“怎么不问生日礼物,”陈启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时雨,“他们都给你礼物了,我还没给呢。”
时雨张开左手:“戒指不算礼物吗?这能买你一辆车。”
陈启:“谈价钱就俗了。求婚归求婚,生日归生日,那哪能一样。”
时雨:“那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呀,哥哥?”
陈启已经不满足于这个称呼,笑意张扬:“叫声老公我告诉你。”
时雨低头摆弄戒指,没理他。
“真冷漠,”陈启仍是笑,“礼物都送家里了,一会儿回去慢慢拆。”
时雨问:“不叫老公也有礼物收?”
“啧,”陈启真想掐她脸,“就数你会气我。我送你东西,什么时候开过条件?”
“刚刚不就开了。”
“玩笑呢,你这会儿不叫,晚上关房门再叫,跟礼物没关系。”
陈启这么说了,那时雨是必然会打定主意不叫的,她另起话头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礼物吗?”
“什么?”
“叫声姐姐我告诉你。”
“宝宝,你比我小。”
“那不管。”
陈启一下噎没声了,把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开进车库。待车停稳在车位上,时雨解开安全带,陈启却仍然锁着车门。
像徘徊了五公里,陈启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抓住时雨的手腕。
时雨问:“怎么了?”
陈启短而快地喊:“姐姐。”
时雨心脏猛然紧缩,悲哀地发觉,最受不了这个称呼的人是她自己,不是陈启。
“你想要什么礼物?”陈启扣着她的手,“我准备了很多,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从购物单里的现成商品,到亲手做的平安符,他想到什么就打包什么,称得上面面俱到。
但再细致,也有可能没送到时雨的心坎上。
时雨红着脸佯装淡定,逞强直视陈启,缓缓越过座椅间隙,半边身子覆上驾驶位。
“我想要,”她不紧不慢地吐息,“你。”
听到最渴望的答案,陈启没有如预想般展露笑容。时雨眼睁睁看着他双眸起雾,眼睑泛红,小心翼翼地确认:“没有下半句了?”
于是时雨也很紧张:“什么下半句?”
“你记不记得十八岁生日,”陈启话里全是难过,“你说,你想要的生日礼物是我的全A成绩单。”
异地恋让陈启吃尽苦头,他上课心不在焉,时不时跨州去陪时雨自习。他骗时雨说自己没有课,直到时雨下载了他的课表。
欺骗是时雨眼里的重大错误,陈启哄了很久才好。
那一年生日,时雨说,她想要的礼物是陈启的全A成绩单。陈启不觉得这个目标很难达成,可他就是忍不住伤心。
“是不是,只要我的成绩差一点,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喜欢薛今夏吗?他的offer比我多,比我好,他还是全奖。”
那晚他们拉扯很久,以陈启的妥协作为结束。他承诺给时雨一张全A成绩单,但不能忍受长时间不约会。
时雨想起来了,心里像被细线拉扯,磨出鲜红的血。
“没有下半句了,”时雨认真地说,“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只想要你。”
陈启悬着的心平稳落地,时雨托住他,抚平陈年伤痛。
“我其实没那么看重全A成绩单。只是,我曾见过你热爱一项事业的样子,不希望你放弃。”
“整个高中阶段,你参加了所有能参加的物理竞赛,奖杯和金牌摆满房间。所有科目里,我唯独没拿过物理的第一,因为有你。”
“你跟我谈起崇拜的物理学家,那种意气风发的神采,我此生难以忘记。后来你有幸去到他任教的学院上学,他非常欣赏你,愿意从大一开始亲自带你。你却说,不想加入他的课题。”
车里开着空调,暖风充足。时雨眼眶酸涩,流出温热的泪。
“我不希望我成为你玩物丧志的原因,更不希望,你错过千金难求的好机会,后悔的时候想起我。”
陈启突然搂住时雨,双手揉皱她背后的衣服,满腔复杂的心绪不知如何表达。
他打断她的自述:“我永远不会后悔爱你。你说得对,我不该沉溺于一朝一夕的甜蜜,我后来有努力学习,拼命工作,Dr. Einhorn说我是他的骄傲。”
“你也是我的骄傲,”时雨怕他误会更深,“不管你有没有努力学习、拼命工作,我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是37号而已。”
是考前一天刚看完温网,从英国回来倒时差,考语文睡了大半场的颓废37号。
陈启听不明白,时雨直接挑重点讲:“陈启,我爱你。”
我爱你的踌躇满志,也爱你的随性自由。
我为你失神,却不敢承认。
陈启沉默了很久,车里听不到一丝声响。时雨肩上的衣服逐渐湿透,像他们的这十年,从温暖走到阴冷,差点以悲剧散场。
幸好还有时间。
—
生日不剩多少时间,他们在电梯里就忍不住拥吻,到玄关已经脱了一半衣服。
陈启的爱和欲高度同步,这是时雨很久之前发现的事。
难得的,他今天忍住了。
客厅满地都是橙色包装盒,走两步就不小心绊倒。时雨对拆礼物没有一点兴趣,她更想拆陈启的领带。
但是陈启忍住了,他允许时雨解下他的第一颗扣子,剩下的就不再让她动。
“我们得拆礼物,”陈启吻一下时雨说一句话,“生日快乐,宝贝,先拆我的。”
时雨说:“先拆你的衬衫。”
陈启难以招架,双手锁住她的腕子:“别这样,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送你。”
“比你重要吗?”
“比我重要。”
陈启向来在意时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现在竟然说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时雨禁不住好奇。
跨过大大小小的礼物盒,陈启把时雨带到主卧,请她闭上眼睛。
时雨乖乖闭眼,过不久,嘴唇被轻轻覆压,陈启没忍住吻她。
随即,她的手上多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属。睁开双眼,她看见自己掌心躺着一枚银珐琅双菱长命锁,刻着“却病延年”四个字。
长命锁常用来送给孩子,因为古时成人不易。
在陈启心里,比他更重要的是时雨的健康。即使时雨已然不是孩子,他也要送她长命锁,愿她能却病延年,长命百岁。
时雨捧起长命锁,端详发现,那四个字刻得不太平整,像新手初学,刻痕深浅不齐。
她问:“字是你刻的?”
陈启说:“我刻的,我还捧着它去白塔寺绕过圈。”
无所求时,陈启去寺庙只当游客。有所求时,他才注意到,和他一样虔诚的人不少。他们举香在前额,朝四方礼拜,陈启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世间无望的事太多,他从懒得求,变成“难求也要求”。
时雨握着长命锁,用玩笑淡化感动到语塞的失措。
“Dr. Einhorn知道你的信仰体系这么乱吗?”
“他自己信基督又研究道教。”
时雨笑出声,双手揽上陈启的后颈,抬脸看他含情的眼睛。
“谢谢。我一定如你所愿,健健康康的,陪你百年。”
原以为这肯定是干柴烈火的一晚,到头来煽情过度,两个人盖上被子纯聊天,有太多的话要讲,闲不下嘴巴去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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